于磊反问:“难道不是?”
今昭诚实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怎样的人。”
“你是怎样的人?”
今昭:“我永远不会放弃自己,永远不会放弃变好,我会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大,永不停止。”
对面的脸僵了僵。
今昭看着他,继续道:“我不会贪恋一时虚无缥缈的陪伴、安慰和肯定,哪怕我身处困境,孤立无援。因为我自己知道我有多么美好,多么珍贵,即使所有人都看不到,但没关系,我自己知道。”
“你是这样吗?”她轻声反问。
摩托车轰鸣,于磊和他的两个社会人士朋友闯过红灯呼啦啦地离开了。
今昭侧头看向孟言溪,夕阳在她的眼睛里照出亮晶晶的笑意。
“你看,其实是能沟通的,还不算太坏,是不是?”
“闯红灯还不算坏?”
孟言溪漠然看了眼那些人消失的方向,往相反方向走。
“那确实是。”今昭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跟上他。
孟言溪没走几步再次停下。
这一次,街对面站着路景越,手里抱着颗篮球,一脸兄友弟恭地冲孟言溪招手。
孟言溪的脸色比刚才好不到哪里去,他甚至懒得看他。
侧头看向今昭,孟言溪安静了两秒,忽然说:“路景越不是年级第一。”
今昭:“?”
第21章
初夏的晚风带着燥意, 拂动少女额前碎发。
今昭的眉色不深,眉形却很美,像江南烟雨里的远山。杏眸澄澈干净, 卧蚕像两弯浅浅的月牙。
她干净得好似有种仙气,让人不自觉想保护。
孟言溪甚至没办法对着这样一双眼睛继续“拉踩”路景越。虽然干净的人看什么都干净, 今昭压根想不到他这个方向。
她仰着脸, 茫然望着他, 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又好像领会到了, 小声试探:“你是想让我转告他好好学习吗?”
孟言溪:“?”
今昭深以为然点点头:“路景越确实聪明, 老师讲过的题他听一遍就能举一反三。他就是有点懒, 不爱写作业, 如果他愿意多花些心思在学习上,到年级数一数二的成绩应该不难。”
孟言溪:“……”够了。
“再见。”
孟言溪头也不回走开。
他甚至还迫不及待横穿了马路。
虽然这条街只是一条小马路,只够容纳两车, 不是主路, 车辆不算多,平时很多人也不会特地绕到斑马线去过, 但孟言溪不一样啊。孟言溪比较高尚,他刚刚才鄙视了于磊和他的精神小伙伴们闯红灯。
今昭有点摸不着头脑, 望着少年冷漠离去的背影, 反思了下自己的逻辑。
孟言溪没头没尾对她说:路景越不是年级第一。
没有上下文可以参考, 那这言下之意难道不就是希望他成为年级第一吗?而且对路景越那个脑子而言, 就算不是年级第一,年级第二应该也不难。
孟言溪很快走到了对面,和路景越会合,后者视线越过他, 挥着手隔着车流和今昭友好打招呼。
今昭更加坚信自己的逻辑,路景越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同桌。她冲他笑了笑,而后独自走向公交站。
“你怎么在这里?”
孟言溪从他身边走过,不知道是不是路太窄,他撞了下路景越的肩,路景越被他撞得往后让了一步。
路景越倒是没恼,即使对方的话听起来阴阳怪气,他也有问必答:“从保卫室出来跟你一路了。”
孟言溪皱眉。
路景越似笑非笑:“孟言溪,你警觉性有点低啊。我跟你这么久你都没发现,我要是坏人,你今天已经输了。”
孟言溪侧眸看了他一眼:“你是好人?”
路景越思索了下,从善如流:“也是。但如果你刚才真跟那些精神小伙打起来,我至少会帮着你一起打架。”
“我谢谢你。”
接他们的车停在学校前门外的停车场,两人现在往学校后门方向走,从后门绕到前门。孟言溪大步走在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阴不阳别别扭扭的气息。
路景越落后他几步,打量着那道疏冷挺拔的背影,琢磨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今天真正想揍的人其实是我?”
孟言溪没吱声,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默认。
路景越十分有自知之明地点头:“那看来真是我。”
他没再问孟言溪自己哪里得罪他,迈开长腿,快走几步来到孟言溪身边,和他并肩而行。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刚才动手太冲动了?”路景越看着前方,不再玩笑,语气听起来多了几分严肃,“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应该自己去解决,用她擅长的节奏和方式。如果因为你让事情变得更糟,反而给她惹来麻烦。说到底,直接暴揍一顿是孟言溪的手段,你可以,她不能,但你能每天都送她上下学吗?”
孟言溪喉间发出一声气音似的轻笑。
路景越明白了,点头:“嗯,是我错了,我忘了你最擅长釜底抽薪。”
孟言溪瞧了他一眼,他觉得路景越就是个死装,对此他十分不齿,楚河汉界地加快脚步。
路景越再次追上,更变本加厉地勾住他的肩。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关系多好,孟言溪嫌弃地拉开他,路景越直接跳了下,借着力勾着他脖子拉下来,孟言溪被迫和他勾肩搭背。
这会儿两人正走到后门处,学生从车道旁边的小门出来,虽然人没有刚才那么多了,但仍旧不少,孟言溪嫌弃地拍开他手,警告:“路景越。”
路景越一脸宽容,笑呵呵让步:“好了,架也打了,疯也发了。走,一起回家。”
孟言溪高冷地走开:“不顺路。”
路景越站在原地,慢条斯理说:“那行吧,我本来还想路上跟你说一说换座位的事。”
孟言溪脚步一停。
下一秒,转身,盯着路景越:“怎么还不走?”
路景越笑了一声,抬步跟上去。
兄弟俩并肩而行,半晌没说话。都是绝顶聪明的脑子,很多话不必说出来,心照不宣。
好一会儿,孟言溪问:“那个木火通明是谁?”
“哪个木火通明?”路景越装傻。
有的事情一旦想明白,理智和耐心也跟着回来,孟言溪脾气下来了,不再一点就着,慢腾腾看了眼路景越:“你最好永远别让我发现。”
少年眼眸清冷漆黑,眼底不言而喻的威胁——不然我整死你。
孟言溪较真儿起来连路景越都怕他,当即认怂,给自己留一线。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说名字两个字,前面带火,后面带木那个啊?”
“前面带火,后面带木。”孟言溪盯着路景越,意味深长笑了一声。
今昭是前面木,后面火。他不信路景越最初不是故意那么说,故意整他。
等着吧。
孟言溪转身继续往前走。
路景越被孟言溪最后那个眼神看得凉凉的,十分识时务地跟上去,主动递台阶:“明天要不要去看秀?”
孟言溪单肩背着书包,单手插在兜里,一脸高冷:“不去,看着你烦。”
路景越多能屈能伸?当即表示:“我不去,你带溪溪去。”
这孟言溪可不得高看他一眼?
路景越拍拍他肩:“好了,就这么定了,你明天带溪溪去看秀。小丫头喜欢漂亮衣服,你时不时投其所好哄哄她,别总逼她去跳舞。不然你巴心巴肝为她好,她长大了却不懂你的用心,你不得怄死?”
孟言溪不置可否。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路,夕阳完全落下城市线,光线变得苍薄柔和。
“你怎么知道的?”孟言溪看着天边温柔的橘色调晚霞。
路景越也看着前方,说:“藏不住。”
孟言溪:“什么藏不住?”
路景越:“你说什么。”
两兄弟说禅似的,一同走出附中前门。对面停车场里等候的司机老远看到他们,殷勤走下车,躬身为他们拉开车门。
路景越口中的秀是某国际顶奢品牌在岁宜举办的专场主题秀,提前半年就在宣传,邀请了众多一线明星当场,热度极高。周日那天,孟时锦带着孟言溪兄妹去现场,路景越果然识趣,自知自己那个表哥最近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没跟着去。
孟时锦身份贵重,当天开场之前,在众星入场签名时,她就被品牌方邀请去了后台参观。小小的孟逐溪牵着姑姑的手,跟在姑姑身边,得以在大秀开始前,更早窥见一件件美丽的裙子。
孟言溪对这些不大感兴趣,纯粹是把妹妹当工具人压榨太久,心里还有点儿良心,陪着讨好赎罪来的。
设计师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法国男人,上了年纪,很高,身形依旧清瘦挺拔,跟在孟时锦身边,用他的法式英语介绍每件衣服的创作灵感。
孟言溪并不关心他人有怎样的心路历程,那与他无关。他漫不经心走在前面,偶尔低头看眼手机。抬眼一瞥,视线倏地定格在前方一条真丝缀羽毛的红裙。
孟言溪停下脚步。
那是近乎流淌的正红,色如赤玉淬火,又似被晚霞揉碎了浸在绸缎里。长裙还穿在人形模特身上,垂坠感里藏着极轻的流动,像有一汪无声的火流淌在里面。画龙点睛的是,裙身自腰际以下,渐次缀满蓬松的白羽和绯红羽尖的翎毛,不规整的排列,像风卷着翎羽落在裙上,火焰里浮出雪色的星浪。
设计师此时引着孟时锦走来,看见久久驻足欣赏的孟言溪,金发碧眼的法国男人十分喜悦,当即又用他那口法式英语滔滔不绝地描述起自己的创意。
他说灵感来源于中国上古神话里的神女,于是将落日熔金、云端碎羽一针一线缝进红裙。
设计师的灵感是神话里的神女,孟言溪却觉得自己见过真正的神女。
当天,在大秀开始以前,孟言溪提前将这条真丝缀羽毛的长裙买了下来。
设计师总是喜欢高山流水遇知音,虽然是压轴的秀品,但在重要客户完全欣赏沦陷的眼神里,品牌方也欣然答应下来。
周一早读,路景越和孟言溪两人去了趟陈述办公室,第一节 课间,两人就换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