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和骆珩道别,牵着她从热闹里抽身离开。
孟言溪没喝酒,回去是他开车,她坐在副驾驶,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最初的欢喜和雀跃稍稍冷静,她又开始有些患得患失。
像忽然中了大奖,飘飘然过后又开始害怕,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她这就是孟言溪的女朋友了?是幻觉吗?还是做梦?怎样才能时时刻刻证明?
她这时候才懊恼自己刚才太委婉,她问得委婉,他答得也委婉,虽然他们彼此好像确定了,但总觉得和正常的情侣表白比起来,又没有那么确定,让人没什么安全感。
孟言溪忽然开口:“回学校?”
她慢半拍反应过来,热着脸说:“嗯,回学校。”
孟言溪看着前方,又问了一句:“没有另外找房子?”
今昭手指捏着安全带,小声说:“没有,学校补贴只够一半。”
孟言溪沉默片刻,又问:“那补贴呢?”
今昭懂他的意思,没租房,补贴是不是就省下来了?想得美哦。
今昭惋惜地说:“就没有补贴了,只有不住学校并且提交租房合同的老师才有补贴。”
孟言溪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刚恋爱的今老师情绪有点反复,不过和孟言溪随口说了几句话,又再次快乐得飘起来。
可惜乐极生悲,到了学校,她猛然发现一件可怕的事——她包忘在出租车上了!
当时一心想要见他,太着急,扫完码就拿着手机匆匆下车,浑然没察觉包还落在车上。
好消息是,她今天原本打算去跳舞,包里没什么重要东西,就是舞衣舞鞋。
坏消息是,钥匙还在里面。
今昭不想在谈恋爱第一天就显得自己很蠢,对这事只字未提。可惜孟言溪非要送她上楼。
今昭哪儿敢让他发现自己丢了钥匙?硬着头皮说:“真不用,就几步路。”
孟言溪挑眉看着她,忽然慢条斯理说:“别让我第一天就失职好吗?”
因为“失职”两个字,今昭心里又偷偷甜蜜起来,并当场把持不住松口。
最后自然是带着孟言溪一起去楼管那里借备用钥匙。
今昭假装没发觉孟言溪若有所思看她的目光,低头登记。
楼管转身去拿备用钥匙时,正巧周谦过来还杀虫剂。
这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住同一幢教师公寓,周谦自那个下雨的周三晚上后也再没有见过今昭。今夜这突如其来的偶遇让他惊喜,立刻笑着打招呼:“今老师,这么巧?”
今昭想起来对方是谁,微笑回应:“您好,周老师。”
此时,楼管拿来备用钥匙,孟言溪接过,来到今昭身边。
“走吧。”
周谦看着身高腿长外形优越的男人,脸上惊喜的笑意一瞬敛了敛,问:“这位是……”
孟言溪:“今老师的男朋友。”
第41章
教师公寓不像学生公寓禁止外人入内, 虽然说是青年教师公寓,但能进大学的青年老师也不算太年轻。这边有不少已婚人士,偶尔还是会有家属出现, 今昭还见过小孩子来这边玩。
但孟言溪那声干脆的“男朋友”还是让今昭悄悄红了耳根。
一路的患得患失又好像在他的这一声认定里荡然无存。
虽然她表白得很委婉,但他认得很干脆。
用从楼管那里借来的备用钥匙开门, 低头的时候, 可能仗着光线黑, 她悄悄弯了弯唇。
教师宿舍是单人间,带一个小玄关, 独立卫生间, 外面还有一个阳台。阳台门没关, 开门时, 清润的山风从外面灌进。
“这边空气很好,就是有点小。”
今昭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听起来像在邀请男朋友进来坐坐, 但孟言溪早在她开口前就已经十分自然地跟在她身后进来。他身高腿长, 站在这间小小的宿舍里,像是手脚都施展不开, 这让今昭有些局促。
孟言溪的视线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转了一圈。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 但今昭布置得很整洁, 床单被套都是温暖的浅色系, 空气里有她身上的气息, 香香甜甜,像初春初绽的栀子花香。她还自己添了一组小沙发小茶几,茶几上随手摆放着一盒笔和几本书。
“你坐。”
可能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也不知道确认关系后应该做什么, 莫名表现得比确认关系前还要客气。
孟言溪就没她这么客气了,站在灯下,若有所思看着她,忽然问:“这么心虚,你是不是丢什么东西了?”
今昭:“……”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她心虚的,但既然已经看出来,为什么要说呢?不是说看破不说破吗?
“丢哪里了?”他心照不宣地问,“会所还是出租车上?”
他都猜到这里了,今昭没办法,只好老实说:“出租车上。不过除了钥匙没有重要的东西,钥匙也是宿舍和办公室的钥匙,我后面可以再配。”
孟言溪:“手机呢?”
今昭:“手机还在。”
孟言溪不怎么信任地看着她,忽然从兜里掏出手机,长指解锁屏幕。
很快,微信通话邀请的铃声从今昭的大衣口袋里传出。
今昭知道是他打的,没动,仰着脸,一脸麻木望着他:“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这人脸皮真的厚,面对灵魂拷问都不尴尬,举了下手机,泰然自若点头:“嗯,现在有了。”
今昭:“……”
既说不过他,又怀疑他在恃帅行凶。
虽然他表现出了对她的极度不信任,但面对着这样一张帅到美艳的脸,她就是生气不起来。
却忽然注意到手机屏幕上,他给她的备注。
——昭昭木木。
“你给我备注的什么?”
孟言溪一怔,立刻挂断通话,今昭口袋里的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孟言溪摁熄屏幕,神情自若反问:“有吗?你不就叫昭昭暮暮?”
今昭下意识想去拿证据,垫了下脚尖。有人更快一步,稍稍往上举了下。两人之间隔着20厘米的身高差,他就这么轻轻举了一下,她就扑了个空。
今昭咬唇,他却似乎有些愉悦,桃花眼含笑凝着她,语气不怎么正经:“这就开始查手机了?”
今昭承认自己脸有点热,不确定是因为他的笑,还是因为那句故意颠倒的撩拨。
为了避免自己被绕进去,她就事论事地解释:“我那是朝朝暮暮的暮,晨钟暮鼓的暮。”
“我这不是吗?”
“你那是木头的木。”今昭提醒,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噢。”他笑得更加愉悦,顿了一瞬,慢条斯理反问,“这不是挺应景的吗?”
今昭:“……”
随便了,就当她是块木头吧。
“我去洗个手。”
今昭从外面回来习惯洗手,在卫生间挤了洗手液,水龙头下冲掉。她这人情绪弹性一向很好,出来时又已经十分大度地原谅了他。
孟言溪在阳台上打电话,隔着阳台门,今昭隐约听见他说了一声:“现在就去。”
她以为他现在要走,心里忽然很舍不得。
虽然她确实木木的,在一起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孟言溪打完电话进来,就对上她依依不舍的目光。他一怔,反应过来,立刻很有男朋友自觉地解释:“我让人去查监控,帮你找包。”
今昭的心一瞬松懈下来,抬头见墙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她又不知道自己在甜什么。
才刚确认关系,难不成他还能留在这里?
想到这么晚还让他帮她找包,为她的愚蠢善后,她又觉得很抱歉,连忙说:“真的不用,我今天本来是打算去跳舞的,就一个帆布包,里面是舞衣舞鞋,唯一重要点的东西就是钥匙,但钥匙也是学校的钥匙,都是可以再配的。”
孟言溪这人一向见微知著,她只说了一句跳舞,他便在顷刻间将一切联系了起来。
她为什么这么久不肯联系他,任他将手机盘得都快包浆了也得不到只言片语,今晚却忽然出现在骆珩的生日,迫不及待来找他,朝他走出这一步。
他看着她,瞳色漆黑。
“我还是重要的,对不对?”他忽然问。
今昭怔怔望着他,她不知道孟言溪自己已经将前因后果都联系在了一起,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孟言溪安静一瞬,忽然笑了:“你不肯跟我说丢了东西,是怕我觉得你迷糊。但你找领导同事配钥匙,倒是无所谓。知道了,你在意我,在你心里,我跟别人不一样。”
孟言溪其实很少表现出自恋。
诚然他确实骄傲,但他的骄傲是那种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理所当然的骄傲。比如年少时开家长会,他可以十分自然地说那是他的个人表彰大会,欠揍又让人无语。
但他几乎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刻意表现,虽然同样欠揍,但今昭看着他的眼睛,想到当年那个在电话里对她说他会帮她、无论什么的少年,并不想反驳。
曾经当她以为他们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交集的时候,她用全部的真心和善意祝福他。而今他们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关系,她更愿意用全部的真心去喜欢他,爱他。
用她全部的真心,用她所有的一切。
哪怕没有结果,哪怕飞蛾扑火,但至少她成全了自己,也偿了他们年少时彼此晦涩懵懂的心动。
“嗯,你跟别人不一样。”今昭轻轻点头。
孟言溪没再说话,视线低垂,沉黑的桃花眼凝着她,一开始是眼睛,后来视线下移,定在她的唇。
她的唇色浅淡,却很粉嫩,像春日枝头里开出的第一朵杏花。
今昭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睫毛飞快跳动了下,心口像是有烟花被点燃,腾腾直冲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