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暻年今天亲自下厨的准备工作还是挺繁琐的。
岁暖勉强给刚才的评价加了十点辛苦分。
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是香煎鳕鱼。
一小碗米饭放在岁暖面前,水加的多,看起来有点黏糊。
她看江暻年转身又要回去,“欸”了一声:“你不吃吗。”
难道你给我下毒了^^
江暻年不冷不热地睨她一眼,仿佛看出了她的怀疑:“我收拾下厨房。”
你洁癖真的太严重了……
岁暖只好捏起筷子先吃。
大概是为了伤口恢复,饭菜的口味都很清淡,也很标准,像是做实验一样精确地对照菜谱炒出来的,算不上令人惊艳。
岁暖没什么胃口,吮了下筷子,说:“你以后还是别做了。”
对面的江暻年抬眼。
“高三这么忙,干嘛还要挤时间给我做饭。”她莫名有点愧疚,摸了摸鼻子,“而且这边离嘉中老远了,我还以为你今天回静海呢。”
江暻年不置可否,说:“你明天去学校吗?”
专程回来跟她搭个伴吗。
岁暖说:“应该吧,好像也不太疼了。”
离开餐桌前,她想了想,指尖戳着桌面说:“我吃得少是因为没胃口,你第一次给我做饭,我还是很开心的。”
江暻年抬睫,视线落在她脸上。
唇角卷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
岁暖打算周三去学校的计划还是泡汤了。
晚上八点多,她开始头痛,流鼻涕,浑身没力气地歪在沙发上。
江暻年看着手里的电子体温计:“三十七度六。”
岁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欸,这次是真发烧了。”
公馆有配备紧急的家庭医生,上来看了眼,说大概是因为拔牙后免疫力下降,着凉感冒了。
江暻年站在沙发边上,抱着手臂,冷冷地睨她:“我中午让你关空调,你没关吧。”
岁暖:“……”
她头一歪,眼一闭,声音像蚊子哼哼唧唧:“……蓝受。”
面前的人像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小会儿,江暻年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腿弯:“我抱你回卧室。”
岁暖昏昏沉沉,也没咂出这第一个公主抱究竟是什么感受。
……
江暻年半小时进来一次,给岁暖换额头上的热毛巾。
九点多的时候,体温计上显示涨到了三十八度七。
他去了趟客厅又回来,推了推岁暖的肩膀:“起来,喝退烧药。”
岁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睛红通通的,眯着眼睛看了看他,又歪头把脸埋进枕头,他去扶她的脖子,她坚决地撇头:“……不吃。”
江暻年:“……”
他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也对这样的岁暖有点不知所措,唇角抿出一道小小的弧,半晌后才艰难地放软语气:“吃了就不难受了。”
岁暖闭着眼睛,动作软绵绵却很抗拒,滚烫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忽然冒出两个字:“爷爷……” ?
你爷爷都驾鹤西去多少年了。
江暻年蹙着眉,担心岁暖是不是脑子都烧糊涂了。
“我好饿。我要吃烤红薯。”岁暖嘟嘟囔囔,“以前我每次发烧爷爷都给我买的,要铁桶烤的那种。”
虽然江暻年没见过岁暖她爷爷,但印象里他老人家曾是一代商界巨鳄,真的会给自己孙女买铁桶烤红薯吗?
岁暖已经开始念经一样重复:“烤红薯烤红薯烤红薯……”
行了。
归根结底还是他做饭不合这位娇气公主的口味。
江暻年说:“你把药喝了,我给你去买烤红薯。”
连哄带骗,岁暖终于就着他手喝完那粒退烧药。他用换下来的毛巾擦了擦她下巴上的水,她的半张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脸颊烧得通红。
心里不是滋味,他看了岁暖一会儿,伸手替她提了提被角,听见她又小声咕哝:“我的烤红薯呢?”
“……我现在去买。”他说。
-
江暻年在玄关拿上冲锋衣,边下楼边穿。
京市十一月的晚上在零度左右徘徊,刮着西北风,街道上很萧瑟,行人寥寥。
江暻年边走边四处看,花了一个多小时走到中关村附近的地铁站,才看到一个买铁桶烤红薯的大爷,另一边有个玻璃柜,放着糖葫芦和糖雪球。
十点半,摊前还有不少刚刚下班的上班族在排队买。
买完以后,江暻年拎着三个塑料袋打车回家。
……
江暻年推开半掩的门,看到岁暖正伸手拿床头柜的保温杯。
卧室里开着一盏小夜灯,暖融融的光落在她脸上,脸似乎没有前面那么红了。
他走过去:“好点了?”
退烧药大概开始发挥效果,岁暖点点头,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塑料袋上:“……我还真说要吃烤红薯了啊,我还以为做梦呢。”
江暻年睨她:“你爷爷真喂发烧的你吃过烤红薯?”
岁暖说:“怎么可能。我前面迷迷糊糊的,好像梦到小时候看过的一篇散文。作者冬天发烧,爷爷喂她吃烤红薯,还喝黄桃罐头。”
江暻年沉默了两秒。
也猜得到,他们家境相似,大概率过去生病都没有过像散文里那样温情款款的时刻。轻一点的情况就请家庭医生,保姆来照顾,严重的话就送去私人医院,在病房里专人伺候。
岁暖拿起枕头边的手机,很骄傲地说:“你前面出去,我烧得晕晕乎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条人生真理,硬是拿起手机写了下来。”
她划开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下午跟江暻年发消息的界面。
江暻年站在她床边,偏着头看,聊天框里写着岁暖发烧时悟到的“人生真理”——
「我不要吃床单,我要吃毛球球。」
“……”
如果这是人生真理,那人生真的完蛋了。
岁暖看清楚后,摸了摸脑门的汗,尴尬地笑笑:“……我前面好像真的烧晕了。”
这时她才看到他们的历史消息。
下午回完“随便”以后,她忘了锁屏,误触了一长串表情包。
【Shining】:[你,去给我炒两菜.jpg]
【Shining】:[你,去给我炒两菜.jpg]
……
怪不得江暻年回公馆了。
岁暖咳了咳,把让她感觉无地自容的手机丢到一边,接过江暻年手里的红薯,掰了两半,小口小口地吃。
“我记得我初中校门口有个烤红薯,每天放学排好长的队。城管一过来,那个大叔就推着车跑得特别快。”不过她没有去排队买的机会,而且那时候天天练嗓子,这种高糖的食物也基本被排除在她食谱之外。
现在终于尝到,也说不清是不是小时候曾想象过的味道。
岁暖吃了一点就把袋子递给江暻年:“吃饱了。”
江暻年接过,说:“还给你买了冰糖葫芦,放冰箱了。”
岁暖不作声地看了他两秒。
生病后情绪好像总是容易敏感脆弱,她用力眨了眨发酸的眼睛。
忽然想起那时,她拒绝文玫和江清晏为她办生日会时说,人如果一直渴求被爱,是很可悲的事,她已经不需要了。
此刻她意识到,她不是不再需要被爱。
而是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爱,只有被真正爱过的人,才能有足够的理性去拒绝那些不健康的、不公平的爱。
岁暖伸出手,拉住江暻年的手指:“好冰啊。”
在冬夜买这些一定很难吧。
她扑闪着睫毛:“要不要放我被窝暖一会儿,我被窝很热的。”
江暻年垂着睫毛睨她,眼神好像觉得她脑子还是烧得不清醒。
毫不领情。
岁暖悻悻地收回手:“爱暖不暖。”
“不用,别等会儿烧起来又怪我了。”江暻年漫不经心丢下一句,转身离开了她房间。
过了一会儿,江暻年扔完垃圾后回来,把手里的漱口水递给她,是之前口腔医院开的,有利于伤口恢复。
漱完口,岁暖重新躺下,在被窝翻来覆去两圈,叫住走到门口的江暻年:“江么叽。”
他侧过身看她,门外的一线光亮在轮廓深邃的脸上明暗分界。
岁暖身上穿的是一件纯棉的白色睡裙,前面出了很多汗,半湿不湿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