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做什么?”爷爷斜他,“不知道在我们家,男人是没有地位的。”
应家流传数辈,子子孙孙务必要遵守的家规第一条——女尊男卑,一切以家族中的女性为重。
爷孙俩的对话顺着风势飘入南栀耳中,她不由想到一个以美满婚姻吸粉无数的博主曾经发布过一条视频,详细讲述了为什么会确定嫁给现任的一大理由。
博主说她婚前去了一趟男方家里,专门仔仔细细观察过他父母之间的相处模式。
她见到他父亲总是以母亲为先,事事征询母亲意见,母亲做了某一件事,他第一反应不是大夸特夸,就是给她揉肩捶背,说她受累了。
总而言之,给予了充分且令人舒适的情绪价值和实际行动。
还有,在他们家,夫妻关系很明显高于了亲子关系。
母亲遇上难题或是值得分享的高兴事,首先想到的不是儿子,而是丈夫。
博主当时就确定这个家庭是健康的,在健康家庭生长出来的儿子才有更大可能健康,值得托付。
南栀脑中转出爷爷奶奶的微信昵称,爷爷抓握披肩追着奶奶出来的担忧模样,以及爷爷刚刚那句话。
她想,这个家庭也是健康的吧。
至少爷爷奶奶之间是。
四个人相继走入洋房,在软装精致奢侈,哪怕寻常一个摆件都不同寻常的挑高式客厅落座,没聊几句家常就临近了晚餐时间。
阿姨们将十来道用心烹饪的佳肴华丽摆盘,端上餐桌,搭配两束热烈盛放,与菜色相得益彰的鲜切花,一旁的黑胶唱盘转出一曲柔缓小调,奶奶便说开饭。
南栀顿了下,不用等应淮爸爸妈妈吗?
她一想到家庭群里都不存在这两个人,也就止住了话头。
晚餐菜谱是奶奶一手安排的,她提前向应淮打听过南栀的口味喜好,专门新请了一个擅长川菜的大厨,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
清一色的重麻重辣。
一眼望去,仲夏骄阳般火红的辣椒铺满了每一个进口的描金瓷盘。
吃不了一点辣的应淮:“……”
“考虑了你的。”奶奶指向一盘位于犄角旮旯,很不起眼,稍有不慎就会忽略的泡萝卜,“那个不辣。”
应淮震惊地笑了:“奶奶,我是您的亲孙子吗?”
“当然是,”奶奶理所当然地说,“不然你连泡萝卜都没得吃。”
应淮:“……”
行吧,孙媳妇一到家,他这个大孙子只剩吃泡菜的待遇。
幸亏阿姨熬了一锅香甜软糯的粥,他就着白粥下泡菜。
当着两位长辈的面,南栀表现得别提多乖,和应淮多亲近恩爱。
她选中应淮喜欢的牛肉,从厚重红油浮面的水煮牛肉中夹出一片,用白开水过了三遍,细致地去掉了十之八/九的辣油,再送去应淮碗里:“老公,这样就不辣了,你可以吃了。”
这一声太突如其来,声线过于清甜柔软,浑若一颗恰好成熟,一口爆汁的阳光玫瑰。
餐桌上的其余三人都有惊到,齐刷刷向她看去。
应淮挑起眉梢,眼底闪过恍惚。
奶奶在短暂的震惊后,欢喜地笑出了声,同左手边的爷爷嚼耳根:“小两口甜蜜哦。”
爷爷古板僵硬惯了的面色都和缓下来,配合老伴露出了笑。
听到他们含了打趣意味的笑声,当事人南栀反而不好意思,她赶忙将筷子和视线一并收回,以喝水掩饰尴尬。
应淮缓慢移开目光,看向碗中多出的一片牛肉,动筷子夹进了嘴里。
新请的川菜厨师手艺太好,做出的水煮牛肉完全入味,饶是南栀涮水了几次,应淮舌尖刚碰到肉片就感觉到了一股刺激的辣,但他不带一丝犹豫地咽下了。
旋即,他凑向南栀,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入耳的音量说:“看爷爷奶奶多高兴,刚刚那段,多来几次。”
南栀眼睫不自在地眨,这是要她再帮他夹菜涮菜的意思吗?
“记得加上称呼。”应淮声线低缓,诱哄着说。
南栀:“……”
他这是又犯了想听她叫“老公”的毛病吧。
不过有了开头,南栀之后做得更加自然,一口一个“老公”喊得顺溜。
弄得她都险些怀疑自己平常就是这样亲昵地称呼他了。
应淮似乎也乐在其中,她夹的辣味菜也能眼睛都不带颤一下地下肚。
一餐过后,四个人又坐去客厅闲聊。
南栀兢兢业业,将和应淮的亲近关系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自觉紧贴着应淮坐,彼此衣料暧昧摩擦,偶尔聊到有趣话题,她有意拉上应淮胳膊,娇娇软软地摇晃两下。
然而等到爷爷奶奶有事上楼一趟,底层客厅剩下他们,南栀维持了一晚上的甜美笑意顷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终于过了一关的如释重负。
她和应淮中间亲密无间的距离也被拉大。
她立马松开缠握在应淮胳膊的手,起身,朝另一边挪了挪。
应淮将一切看在眼里,不悦地蹙眉。
他偏过脑袋抬起眼,捕捉到她眼角眉梢重新聚集了浅浅笑意。
和先前爷爷奶奶还在,面对他时大不一样了。
明显更轻松自在得多。
应淮剑眉锁得更紧,“你这是什么表情?”
“爷爷奶奶上去了,不用演了啊。”南栀咧开嘴跟,敞开地笑说。
应淮面色沉下去:“你刚刚都在演?”
“不然还能是真的吗?”南栀理所当然地回,“你肯定也不会当真啊。”
应淮菲薄的双唇紧紧绷直,没吭声,别开了脸。
南栀一怔,没来由地觉得他生气了。
可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她说的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大实话啊。
这个时候,后方电梯响出“叮”的一声。
旋即,奶奶慈爱欢快的嗓音传来:“栀子,小淮啊。”
南栀立马警铃大作,浮出孙媳妇标准的甘甜笑意,扭过头应声:“唉,奶奶。”
奶奶走到临近沙发的地方,从侧面发现他们不同于先前的间距,以及应淮脸上明晃晃的情绪。
她微有诧异,直觉他们之间不太对劲,僵住堆满全脸的笑意,担忧地问:“你们怎么了?栀子,是不是臭小子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我们挺好的。”南栀忐忑,生怕被敏锐的奶奶发觉更多端倪,她忙不迭坐回原处,重新缠上应淮胳膊,仰起脸问:“你说是吧,老公?”
这一声充斥虚伪的“老公”,叫得应淮面色更臭。
他胳膊动了动,想要不管不顾地甩开。
可抽离不过分毫,除去他们两个,几不可查,他终是忍住了。
奶奶应当看不出来他刚才的反抗,可南栀感受清晰。
她心脏忐忑地撞动,但一举一动都落在奶奶眼中,她再想撒手也不敢。
她只得故技重施,使劲儿晃了晃他胳膊,压低音量提醒:“老公?”
应淮好像终于懂得了什么叫以大局为重,无所忌惮,明晃晃挂上面颊的情绪逐渐和缓。
他回头看向奶奶,嘴角又勾出了吊儿郎当的弧度:“奶奶,您就别大惊小怪了,我舍得欺负她?万一把我甩了怎么办?我盼着和她领证,可是眼巴巴盼了三年。”
听此,南栀缠在他胳膊上的双手僵了僵,指尖下意识去寻找戴了戒指的无名指。
她又想到这枚戒指像是三年前就在新闻上见过。
奶奶眼中的担忧徐徐淡去,略微放心了些,她仪态万方地走上前,笑说:“你们的房间准备好了,在四楼。”
南栀回过神,微笑着应了好。
应淮细长的睫毛稍有晃动,看向奶奶的眸光多了深意。
四楼的房间一直空着,不是他的卧室。
奶奶似是有些心虚,避开他的直视,走近拉起南栀,将她带去方便单独说话的角落:“栀子啊,奶奶把该准备的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你和小淮渡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哦。”
迎上奶奶笑得过分热烈夸张的双眼,南栀心脏重重一跳,有种不妙的预感。
奶奶:“你不要多想哈,奶奶没有要催你生孩子的意思,奶奶可不是那种一心只想抱重孙子的老古板家长,你生不生,什么时候生,生几个都随你,小淮要是敢发表不同的意见,你告诉我,我扇他。”
南栀尴尬地笑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
她和应淮上到四楼,推开房门吓了一跳。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形大床,床铺不是寻常的落地,而是由四根比她胳膊还粗的绳索吊起来,大概悬空一二十厘米。
圆床用浅粉色薄纱帘布妆点,床上洒有玫瑰花瓣,布置得别提多浪漫唯美。
真正让南栀目瞪口呆是临近床尾的长条木桌上,整齐排列的一系列物件。
纵然她在听完奶奶那番话,做足了心理准备,猜到房里肯定会有计生用品,可无论如何没想到除去计生用品,还有一桌子的……情//趣道具。
皮鞭,枷锁,手铐,甚至是狗链等等,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南栀僵持在远处,心想奶奶真会玩,玩得真花。
应淮熟悉自家奶奶,约莫早有预料,半点意外没有显露。
他似乎对那些道具挺感兴趣,走过去,低下视线逐一打量。
南栀多看一眼都觉得臊得慌,迅速转移视线。
她着急忙慌朝另一侧走,暗自宽慰自己这有什么。
奶奶只是让人摆放在那里,又不是要盯着他们使用。
应淮也不可能和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