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姨:【先生能吃折耳根吗?】
折耳根又名鱼腥草,顾名思义有一股鱼的腥味,出了川渝,绝大多数人接受不了那个味道。
应淮可是来自沪市,平常口味又清淡。
南栀不假思索:【他能,特别特别特别喜欢吃。】
见她一连使用了三个“特别”,江姨打消了顾虑,即刻应了好。
日落黄昏,打卡下班,南栀和应淮同一辆车回家。
南栀没理应淮,架不住他亦步亦趋,始终和她并排走。
可方才用指纹解开别墅大门门锁,拉开大门入内,应淮就刹住了脚步。
室内充盈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从开放式厨房飘出来的。
饶是别墅安装了性能一流的新风系统,平常不会存在任何怪味,此刻也难以掩盖。
“什么味道?”应淮拧紧眉头问。
南栀心如明镜,忍俊不禁,没吭声,换好鞋直是往里面走。
应淮迟疑地跟上,站到味道最为集中的厨房和餐厅相连接的地方一瞧,好家伙,才被江姨端上桌的几道菜全和一样食材有关。
凉拌折耳根,折耳根排骨汤,折耳根炒牛肉。
就连狼牙土豆里面都放了折耳根调味。
瞬时,应淮脸色比这股浓郁的鱼腥味还要难看数倍。
江姨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不确定地问:“折耳根味道比较大,先生是不是闻不惯?”
应淮视线追上南栀,她已然洗干净双手,自顾自落坐餐桌,拿起筷子就夹了几根凉拌折耳根进嘴里。
他大致猜到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一桌折耳根盛宴,对江姨说:“没,你先去忙吧。”
“好的。”江姨点点头,去收拾厨房了。
应淮也去洗了手,回来时,坐到老位置,和南栀正面相对。
他松弛地靠上椅背,没动筷子,一瞬不瞬瞧着她吃。
看她夹起一根又一根折耳根,吃得自在又满足。
应淮不由记起第一回 体验这个大名鼎鼎的食材的威力,也和她有关。
那年他陪她去吃食堂,她打了一道凉拌折耳根,嘴甜地拜托阿姨多打一些叶子,说叶子比根茎好吃。
应淮好奇尝了一根,直接去洗手间吐了。
后来南栀和他一起吃饭,再也没有点过折耳根。
作为一个川渝人,南栀自幼喜欢吃折耳根,她余光晃见对面的男人始终没有动筷子,也不管他。
待到吃完,她放下碗筷,直接带着五二九去花园遛弯兜风。
五二九是一只超高精力的狗子,一出家门就满院子撒欢,压根用不着南栀配合玩飞盘游戏,它会自己先跑上几圈。
南栀停在一条清幽僻静的青石板路上,遥遥望向钻入花丛,跑得快要没影的德牧,由不得扬唇。
这时,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不用猜,南栀也知道是谁,她马上收住笑意,掉头朝另一条岔路走。
应淮伸出宽大手掌,扼住她胳膊,清清淡淡地问:“晚饭吃开心了?”
想到那顿特别合胃口的餐食,以及他菜色一样的面色,南栀忍不住笑:“当然吃开心了。”
“可我还饿着。”应淮嗓音放低,意有所指。
闻此,南栀瞳光闪烁,快速瞄他一下,莫名觉得他眼底尤其晦暗深邃。
“自己点外卖去。”南栀试图挥手挣开他,要去找五二九。
奈何应淮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打横抱起,不由分说朝屋里走:“吃你就行。”
这话直白,南栀不由打了个哆嗦,仓皇地踢腿抗议:“你不要胡来,我还来着大姨妈。”
应淮不为所动,脚程飞快,似乎有的是其他法子欺负她。
就在南栀急得不行,一筹莫展,眼看着就要被他抱进别墅时,双耳突然感知到了一阵门铃。
来自院落的铁质大门。
南栀一愣,应淮也有奇怪,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铁质大门外站有一抹修挺身影,浑身上下清一色的白,样貌儒雅干净,一双温和似水,毫无攻击性的眼睛穿过层层青翠,淡淡落向了他们。
不是肖风起是谁?
南栀和应淮神情都有转变,没一个好看。
估摸来者不善,南栀迅速从应淮怀里下来,警惕地望向门外男人。
这片别墅区的安保系统在贡市傲视群雄,非住户不得入内,但只要肖风起想,应该撕得开门路。
比如结交一两个住在这里面的朋友。
三个人隔空对望,肖风起先低下头,操作了几下手机。
须臾后,南栀手机进来一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
【小师妹,听说你住来了这边,我路过,来看看你。】
南栀皱眉,正想回复“我不需要你看,滚吧”,又收到一条短信:
【叔叔阿姨知道你住在这里吗?】
南栀眉头蹙起的褶子越来越深,清楚他是威胁的意思。
她还没有和爸爸妈妈说自己结婚了,而他随时可以登门,替她告知。
南栀暗骂一句“无耻”,攥紧手机,和应淮说:“我去看看他来做什么。”
应淮冷淡反问:“我不可以去?”
南栀想到那两条短信,“他是来找我的。”
应淮不悦的面色愈发凌厉瘆人,眼刀犀利。
南栀知道他会生气,扯了扯他衣袖,掀起眼帘眼巴巴望着。
应淮瞧出她眼底聚起的无奈与为难,沉沉呼了口气,轻轻揉一下她后脑勺:“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南栀点点头,抬步走向大门。
她没有要将大门打开,放人进来的意思,就着一门之隔,率先开口:“你找我做什么?因为我在你的层层围攻下,还是招到了设计师吗?”
肖风起没有否认,清淡地笑着回:“我相信我的设计团队不会输。”
南栀坚毅直视,毫不退让:“巧了,我也觉得我们不会输。”
肖风起没再多聊这个话题,他放远目光,迅速打量这户花园式别墅,低缓的语气间尽是惋惜:“小师妹,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会愿意嫁给应淮。”
南栀厌恶地看着他那张极具书卷气,温文尔雅的脸,“怎么?你专门跑这一趟,又是为了挑拨离间吗?”
肖风起装得柔和的眸光微微一晃。
“你不要以为我很傻,不知道你当年时不时地以‘师兄’的身份出现在我面前,讲几句应淮的坏话,明里暗里说他花心,玩过的女人比我见过的都多,还暗示我们身份悬殊,他不可能娶一个从小地方来的女人,他只可能娶你妹妹,是为了让我主动和他分手。”
南栀射出的眼芒锋利,字字铿锵,“你见不得我们好,不,准确点说你是见不得应淮好。”
肖风起素来温和从容,波澜不惊的面具有一瞬间皲裂,泄露几丝木僵可怖。
不过片刻,他重新塑好面具,牵起唇角,轻柔反问:“既然小师妹心中有数,为什么还是听了进去?”
南栀黑长细密的睫毛快眨了几下。
“你也是那样认为的吧。”肖风起用最最柔情似水的动人嗓音,尖锐戳破。
南栀沉着的呼吸略有失控,偏头错开视线。
肖风起聚集在唇边的笑意逐渐浓郁,断然下了结论:“小师妹,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应淮都不是你的良配,他不值得你喜欢。”
“谁说他不值得?”南栀凶狠地瞪视回去,毫不犹豫说,“比起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他起码光明磊落,敢作敢当。”
肖风起和应淮家世相仿,年龄相仿,打小听了太多太多把两人放在一起的比较。
每一回都落于下风。
应淮样貌出挑,身高优越,成绩拔尖,兴趣爱好广泛,创业更是搞得风生水起,叫人望而却步。
要说他有什么让长辈看不过去的缺点,便是太过张扬跋扈,目中无人。
但这样嚣张的性子在另一些看来,又成了趋之若鹜的顶盛锋芒。
譬如此刻站在肖风起面前的女人,那年青葱就是被应淮身上那份独一无二的傲人光彩所引诱,所沉沦。
是以,南栀这番话穿透肖风起耳膜,比之前任何的指控与针对都要露骨尖锐。
因为不想输给应淮,肖风起活成了与他截然相反的谦谦君子模样,那是长辈们所喜欢的。
但此时此刻,这番悉心经营数年,自认为坚不可摧的假象突遭重击,濒临崩溃。
他眼底不再清明澄澈,全是黑漆漆的,翻腾压抑已久的恼怒与污秽。
肖风起罕见地让糟糕情绪挂上了脸,他再度将视线放去远处,愤愤又憎恶地睨过在青翠丛林间,闲适直立的应淮。
应淮站得较高,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目之所及只有同他一门相隔的南栀。
肖风起心头熊熊而起的怒意更加猛烈,他看回南栀,嗓音是不同于寻常的冷漠刻薄:“小师妹,你们最好能一直幸福下去,我等着瞧。”
话落,他不再久留,转身离开。
南栀感觉他话里有话,眉宇凝重,双手无措地搅合在身前。
不多时,一只大手伸来,强势扯开她越缠越紧的指节,牵过她右手。
“夸我什么了?”应淮往前站了半步,稍稍歪头,认真望向她问。
南栀迟缓地昂头瞧去,没太明白:“什么?”
“你没夸我的话,能把姓肖的气成那样?”
应淮和肖风起从穿开裆裤开始就认识,也从那个时候起就不对付,他恐怕比肖风起亲爹还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