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若是在伪装,为何不一直装下去?!”
青平王静静看着她,开口道:“我只是习惯了。”
这话不知所云,他也不想解释,只道。
“你的运道向来不错,若不是今日连环种种,你不会得手,不过,剑练得不错。
你现在与我回去,那他呢?”
他指向躺在街边的卫常在。
“回去之后,定然有许多事要忙,关我、审我、勒令我退位……以他目前的状态,不可能一同带回。”
秋瞳起身踱步,过了许久才将情绪压下,她擦了擦眼,从芥子袋中抽出一条灵索,顺手将自己的亲爹捆了个结实,又将太阿剑缚于他后背,以便出鞘之时,剑刃能够落到他侧颈。
“不关你事!”
动手之时,行止宫中忽然喷涌出一股磅礴灵气,直冲云霄,无数裂纹于天幕之中漫开,骇人又绚烂。
秋瞳立即抬头看去,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又擦了擦眼,喃喃道:“界门破碎,灵气纷涌……”
前世有这样的事吗?
绝然没有!
秋瞳望着天际,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浓烈的无力,许多事早已超脱掌控,再震惊又能如何?
她知晓前世种种,但又有什么用?即便知道,也无力更改。
她回首看向卫常在,眼神却是放空,过了许久,她终于走上前,将昏迷已久的人扶了起来。
……
无尽海界门碎裂,但并未彻底崩碎,两界百姓来往仍旧不便,只是不少灵气向人界灌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异象。
这方枯井或许与际海相连,所以原本从那方涌动的灵气会移到此处,顺势破开界门,导致灵气泄出。
林斐然几乎可以笃定,原书中并没有这样的剧情。
界门破碎后,那个少年人便径直走出宫门,不知以何种法子解了众人的咒言,旋即拂袖离去。
林斐然只知他是密教中人,却一时无法猜出他们的用意。
她甚至在心中思索,这样倒灌的灵气与灵脉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可终究无果,只能暂时将这份疑问埋藏心中。
人潮退去,林斐然与如霰赶至城门处,将荀飞飞几人扶起,为他们查看伤情。
恰在这时,一道身影御剑而来,林斐然抬眼看去,来人正是秋瞳,在她身后的剑身上还躺着一个人,或许是第一次这样御剑,她整个人晃晃悠悠,几乎就要跌落。
林斐然不明所以,只抬手扶住她,上下打量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秋瞳面色微红,支吾片刻后才开:“我母亲几人被困族中,我今日必须赶回去,但卫常在昏迷至此,我无法将他带回,城中又没有我认识的医者……”
她抿唇,心中也知这番举动有异,但她眼下的确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来求助林斐然。
林斐然看向卫常在,眼神静默许久。
他本就是为了救她而伤,虽然并非她出口相求,但也算救命之恩,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但他是卫常在……
林斐然看着他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看了如霰一眼。
他正站在荀飞飞身旁,指间系着几根金丝,为他诊脉施针,眼光并不曾向这边移来,可他仍然很快接收到林斐然的目光。
他侧身面对着她,双目直视,薄唇轻启,给出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那便将他救下,行止宫不缺他一间房。”
林斐然神色微怔,心中那点复杂的情绪顷刻间散了个干净,她知道如霰并不是在开玩笑。
为什么?
她心中竟然率先冒出这个疑问。
能得到如霰的应允,便意味着事成了大半,秋瞳感激一笑,将卫常在扶下,又向几人行了道礼,这才回到城下,提起一人远远离去。
荀飞飞几人先前比试时受了不少伤,其中以平安为最,几人得了如霰施针给药后,便也不在此处耽搁,纷纷回到住所打坐行灵。
一时间,城上竟然只剩他们三人。
林斐然是心中十分荒谬,她下意识开口问道:“尊主,你为何愿意将他救下?”
如霰轻笑一声,看向她的目光却意味深长:“他的确是为了救你而受伤,论情论理,都有救他的理由。难道你不愿意救?”
林斐然一时语塞,她思索道:“我原本是想救,但我想不通……”
如霰走到她身前,目光垂下,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那就对了,你从来都是觉得要救,所以会救,很少在乎他人的看法。今日却连连问我,难道我对你来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林斐然心中仍旧蒙着一团迷雾,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埋头走到卫常在身边,试探性伸出手,又很快回头看他一眼。
如霰只是抱臂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并不阻拦,也不说话,叫人看不透它背后的意味,但林斐然心中依旧有些发毛。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卫常在时,如霰忽然开口,语速比以往快上许多。
“你先前比试许久,消耗也不小,未必能扶住他,让夯货来。”
他抬起手,腕上碧玉环化作一只碧眼狐狸跃下,它“汪”了一声,又欢快地围着林斐然转了好几圈,这才将身形化大,叼起卫常在,驮到身上,满目纯稚地找如霰讨赏。
它没有得到金锭,只得到如霰冷然一眼。
以如霰的性子,若他当真不想将卫常在救下,即便磨破嘴皮,他也不会同意。
他愿意,自然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只可惜,若他不挑明,林斐然这辈子也未必猜得到。
他扬唇一笑,对林斐然微抬下颌:“夯货会带他到应该去的地方,现在,你同我向东去。”
林斐然还在翻来覆去想先前那个问题,此时便顺口问道:“去做什么?”
如霰双目微睐,低声道:“你忘了?我方才说过,你犯了错,要由我来管教,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
“你与我一同过去,自然是要管教你。”
林斐然:“?”
第158章
林斐然十分疑惑, 但如霰显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扬了扬下颌,开口道。
“看我做什么, 还不跟上?”
林斐然刚要过去,便听到城下传来一阵熟悉的剑鸣, 她蓦然想起什么,飞快道:“尊主, 你先等我片刻!”
如霰很快明白她的意思, 便点了点头,见她翻身而下后,便倚至墙沿, 默然注视。
林斐然落到城门之下, 穿过三三两两的行人,走到一抹轻飘的身影旁。
她看向这人, 抱拳作揖:“今日之事多谢前辈,不论是指点我开剑境, 又或是出手相助, 此份恩情, 晚辈必定铭记在心。”
“这算什么恩情,一人之剑,也只帮得上一人,做不了太多。”
李长风右手拄剑,仰头饮酒,面上飞着两片酡红,眯眼看她。
“我看你有几分眼熟,是不是曾经见过?”
林斐然目光微动。
她从小就听说李长风的事迹,心中十分向往, 只是之前飞花会时,他似乎心志落拓,见人枉死身前而不阻拦,她不免有些怅然。
但今日再见,发生种种事,心绪又如何能不复杂?
她道:“的确见过,当年前辈刚刚下山时,曾御剑至洛阳城……”
“那个随我在剑上游行的小姑娘是你?”李长风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神色错愕,但又很快带过。
“我还以为天下持有剑骨的人都被我遇上了,原来是同一个。”
“我早早就想练剑,那时又与前辈乘剑遨游,心中更是向往……”林斐然忽然顿住。
李长风听到她的这番话,面上神情未有半点变化,目光却变得安静怆然。
“小姑娘,与你遨游之人已经不在,如今站在这里的,不过一个酒虫,一个不会用浩然剑的酒虫。”
林斐然怔忡片刻,那一句深藏许久的疑问就要出口,却又立即被他堵回。
“所以,不必在乎一只虫子的恩情,我只有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救不回的一剑,你赠我一壶妖都特产的‘玉液仙’便好。”
玉液仙是参族专门酿造供奉给如霰的美酒,可以修养身体,补足灵气,林斐然曾经见过,远隔十里都能闻到那点甘甜香靡的芬芳。
不过如霰不爱酒,只偶尔啜饮一杯,剩下的都封到宝库中,用来做熏香。
林斐然听到他的话,便将疑问再次藏回,她刚回身看向城墙之上,便见一道黑影飞来,恰恰落到手中。
正是一个封有金泥的玉瓷坛。
她仰头看去,如霰倚着墙沿看向此处,只是背对天光,神情不大清晰。
她在心中道了一声谢,这才回身看向李长风,将手中瓷坛递出。
“前辈,酒可以赠你,但这份恩情不会一并勾除。”
李长风看向她,眼中阴霾一扫而光,忍不住道:“没想到,堂堂妖尊也爱偷听我等小人物的谈话,这倒是稀奇。
美酒我便笑纳,今日之事全忘了罢。”
他揭开泥封,令人浮醉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笑着豪饮一口,转身离去。
“千杯尽在手,魂断长生路……”
落拓的身形摇摇晃晃离去,林斐然心中不免有些惆怅,只是走出不到十步,李长风身形忽然一歪,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街中,不过手中美酒分毫未伤。
林斐然:“……”
几乎是在他倒下的瞬间,张思我不知从何处蹿出,臂间夹着一只狸花猫,弯腰垂首,如同毛贼一般四下探看,随后立即提起李长风的后领,隐晦地朝她眨眨眼,又飞一般溜走。
林斐然的手抬起又收回。
她实在看不懂张思我这些诡异的行为,但心知他不会做什么坏事,便也随他去了。
再度回到城墙之上,林斐然继续方才的话题:“尊主,你要带我去哪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