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在于很多新的人事趁机公布了,比如淮阳郡赵佗与梁郡曹汪两人的总管身份被追认,分属杜、李;谢鸣鹤的大头领被暂署,外务分管提升到了总管;一直期待的民部分管落在了有行政经验、且与李枢交往过密的资历头领杨得方头上,倒是让人稍显意外;而陈斌的将陵行台副指挥的任命更是惊呆了所有人。
除此之外,布告还专门说明,黜龙帮草创,制度多有妥协,但仍然坚持仿照大魏三省六部南衙制度来施行,并强调陈斌的内务部有接收各行台州郡所有制式文书的权力,强调所有行台大头领与总管、分管的统合议事权,强调战时军管,军法总管雄伯南以及其下属军法营、巡骑营对黜龙帮各行台拥有绝对的刑罚处置权。
这就显得野心昭昭了。
但怎么说呢?造反三年了,这个地盘,这个势力,这个局势,没有野心反而显得可笑。
第七日,腊月初七,黜龙帮没有再发布什么玩意,只是随着夺陇赛的继续进行,将陵更加热闹了起来而已,甚至为了观察最后一日阅兵,各处间谍、使者都密集了起来。
第八日,一大早,黜龙帮忽然贴出了新东西,却不是什么律法,而是一篇简单的文章,文章徒以半文半白写成,似乎是刻意想让人看懂,却又言语啰嗦,不能写尽,内容也是看起既是老生常谈,又显得新颖。
却唤作《过魏论》:
“白帝建制立功,使人之道立于四海,有德于天下,遂成至尊。
至尊证位,天下未一,嘈乱两百年,忽有祖帝起于陇西小邦,东征求全,历九载,合诸侯廿一,至于东境。时有龙凰钱郦合于东楚,名为妖统,实承人绩,渐有根基。两雄相逢,久争不下,各败俱伤,及龙凰赴难,祖帝亦掷刀于燕山,皆不知所踪。后有诸雄并起,继业相争,凡数十载,唐皇承袭而砥砺,八十三岁乃有天下七八,合中心之地。
唐世四百载,兴衰不定,终百病俱发,弃中原之地,南渡避祸。
又两百年,周太武帝并北方,萧梁代唐,南北之势成矣。后萧梁更迭渐颓,周中兴于授田均田,败于宫廷腐烂,北境、巫族不安,军镇不得奉养。再后,有东齐太武帝高浑、西周太师司马洪并起于晋北,乱十余载,割北周东西。
当是时也,西弱而东强。
然司马洪虽兵弱势小,犹有精气,乃立八柱国、十二卫大将军、四参军,全关陇之人力,奋勇与之相争。凡十数载,及神武帝败于晋地小城,心力交瘁、智勇耗尽,歌死为天下叹。司马洪没,司马氏诸子蒙故业,举关陇之众,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渐渐伸张。东齐固有北周遗留,亦承北周之腐烂,不能使晋地兵马、河北世族、旧周宫廷合一而用,至于有良法而不行,有强军而不用,离心离德,日益颓唐。
乃西强而东弱也。
独司马氏诸子相争,内乱不休,不能东向而鲸吞。
至于魏先帝曹固,关陇名族,司马氏姻亲,为上柱国,领尚书令,逢司马氏内乱交杀,遂没而代之,建制称帝,立有西魏。
其执政之初,宽怀大度、揽众用强,破东齐,吞南陈,降南岭,立南衙三省六部,开科举,建仓储,清田亩,复唐之盛也。及晚,其政渐苛,其心渐骄,于是滥赏关陇无度,压榨天下无准,收关东豪杰于西陇,屠南陈精华于乡壤,严刑峻法,税赋无度,自以为关陇险要,金城千里,子弟强盛,力压天下,可成帝王万世之业也。
曹固死,曹彻立,素称精明强悍,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
所谓,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糠。天下嚣嚣,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向使曹彻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虚囹圄而免刑戮,去收孥污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天下息矣。
然,曹彻之罪恶,旷古难见,谓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固称:‘万事万物,以人为本’,而曹彻作威作福,视天下人为草芥,虽千万生民、百万之军、十万官吏、万千贵种、百十至亲之性命,不及其一丝之得意。于是兄弟尽戮、功臣尽诛,至于三征东夷,破家千万,天下沸腾,凡豪杰黔首皆可不耐也,一时天下俱反!
大魏引兵百万,以大宗师定于东都,宗师以下,车载斗量,集于五都,各州郡犹有强将兵马仓储无数,余威震于殊俗。王厚击铁之辈,张行耕农之子,李枢、陈斌、伍惊风刑逃之人,魏玄定、杜破阵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宗师之能,至尊之贤,真龙之威,各自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仓促而结,汇聚成帮,号曰黜龙,转而攻魏,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豪俊遂并起而倾海内矣。
今巫族复南,四海皆赤,魏将无立足之地,皆曰二世而亡,已为天下笑者,何也?
实天意昭彰,自有根本,皆以人为准也,而魏实逆天而行事,自取人祸。
以此究魏之亡也,首在曹彻之扼人,次在曹固之苛政,再次在于魏承周,周承唐,制度未尽善也。”
别人倒也罢了,此文章却跟之前的那些律法条文一样,第一时间被来自于各处的间谍给抄录走了。
第九日,夺陇比赛继续,黜龙帮不负众望,张行张首席再度出现在了城西的那个三一道观,开始在早已经满满腾腾的木板上去刻新的东西。
而这一次,将陵城内的头领、大头领们,包括昨日因为读了那片文章匆匆赶来的魏玄定等人,全都得到通知汇集了起来……可能是这么做本身相当于汇集了黜龙帮的所有高端战力,所以,并没有禁止其他人入内,但也没有几个人敢进来就是了。
说实话,这次东西与昨天相比,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标题是《补六韬》,而且准备的木板也不多,好像今日要写的就只有很短一段字而已。
张首席拿着铁笔,运足真气,宛如寻常抄录一般,在干净的木板上写下了第一句话: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吾当奉天道而顺人道也。”
这句话,不少人都听过,也都见过,所以很多人只是微微眯眼,至于说其他没见过的头领,大部分也是不懂的,只是茫然,也就是少数人面露惊讶。
接着,张首席继续对着手里的纸张写了下去:
“何为道也?
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同天下之利者,则得天下;擅天下之利者,则失天下。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仁之所在,天下归之。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与人同忧、同乐、同好、同恶者,义也;义之所在,天下赴之。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
道之所在,天下归之。
又曰,擅天下之利者,以龙为甚,故称黜龙而行道也。”
写完这么简单一块木板之后,张行只让王雄诞将木板顺势立在之前摆在这里的律法、文章的刻印之后,继续写了下去,却居然只是一个名表:
“凡上,俱为黜龙帮应天下之呼而为之答,尤未尽也,将来必有新书,而书此种种者,曰:张行、魏玄定、李枢、杜破阵、雄伯南、白有思、陈斌、窦立德、谢鸣鹤、王叔勇、徐师仁、单通海、程知理、翟谦、伍惊风、徐世英、崔肃臣……贾闰士,凡九十二人,并黜龙帮全体,无论生死。”
写完之后,张行将铁笔收起,周围原本就寂静无声,此时依旧如此,倒是道观外面,始终嘈杂未停,外加天气干冷,并没有半点变化,更不要说之前在什么真火观里的神迹了。
而张行也不在意,反而失笑,招呼众人:“诸位辛苦,不必拘谨在这里,都去观赛休息吧,明日还要阅兵呢!”
众人不敢怠慢,有些神色严肃,有些茫然不解,有些人只是含笑如故,还有些人心情激动,但也有些人心中不服不解,却都随着张首席一句话一起散了。
走出门来,翟谦与徐世英、程知理几人并行,只去夺陇赛场来观赛,来到彩棚那里,几人坐定,比赛尚未开始,翟谦便忽然诧异起来,有些不安的看向了身侧两位大聪明人:“我凝丹了,为何凝丹了?我还差一条督脉啊?我本还指望明日阅兵看看运气呢?”
徐程二人猛地打了个激灵,继而四目相对,当场目瞪口呆。
下午时分,冬日渐渐风起,到了晚上,又有被惊起的数不清乌鸦莫名腾空,飞过了干燥的冬日田土,一路向北。
PS:大家晚安。
第二百一十九章 国蹶行(7)
第十日,风稍微有点大,但没有影响既定的阅兵。
不过,效果并不是太好,因为大魏朝几十年国祚中真不缺阅兵,不缺这种大场面,甚至恰恰相反,河北河南的老百姓都快对此类大规模行军产生应激反应了,以至于部队从官道上穿行时,纷纷避让,缺少了很多气氛……这让准备了许久的将陵与聊城行台的十个营稍显郁闷。
实际上,整个为期十天的冬日大赶场,最能引发民众轰动的,引发民间讨论的,还是那部《民律》。
人总会关注自己在意的事情。
“黜龙帮阵型严整,不似凡俗,参与阅兵的十营兵中,兵员皆精悍强横,部队员额近乎全数满员,披甲率极高,一览无余。
几位知名头领所领营头,如徐师仁、王叔勇部之长弓硬弩,牛达部之大斧阔刃,贾越部之直刀,周行范部之甲骑,算是各有千秋,尤其是王雄诞所领张行直属营头,奇经修行者数以百计,俨然是最近准备将制度整编后汇集而成,将来再战,黜龙帮真气军阵只会愈强,结合之前传言,甚至有可能结成大军阵也说不定……
便是其余寻常营头,也不可轻视,彼辈起事三载,经历战事多次,乃是公认的坚韧敢战。尤其是一开始黜龙帮缺乏高阶官军,部队崇尚务实,故以后勤铺陈、营寨扎实、行军齐整闻名,战时佐以长枪大盾,已成风尚,这一点可从翟谦部、新到之淮西李子达部、高士通部稍窥一二。”
花厅内,伴随着窗外的寒风呼啸,李定一边听一边记录,复又来问:“仅此而已吗?”
“还有一件事。”苏靖方想了想,继续来答。“他们的冬衣很齐整。”
“这算什么?”李定听后不解。“一郡养一万人,再不济也能凑些粗麻,弄些缊袍,加上他们在济阴有大被服场,可以整饬些冬日罩袍,罩袍一上,冬衣齐整些也是寻常吧?”
“是冬衣料子的问题。”苏靖方立即解释。“粗麻缊袍跟纸袍加罩袍自然是寻常,但之前大头领以上就都有白色短氅,头领都有黑色短氅了,现在阅兵时,我看的清楚,准备将跟队将也都有了杂色短氅,而且几乎人人都有毛料护腰跟羊皮或者鹿皮的裹腿……”
李定恍然:“你是说北地?”
“包括贾越部的直刀,普遍簇新,也未必是齐鲁梁郡出产,应该是北地的货,而且是积存的大量的库房货。”苏靖方认真道。“之前北面有传闻说白狼卫是得了黜龙帮的资助,所以有胆子跟柳城卫大规模闹了起来,但现在来看未必是谁资助谁,是正经的大规模交易……黜龙帮用漆器、瓷器、丝绸、茶叶,还有笔墨纸砚这些杂货,很可能还有之前登州库存的制式甲胄,跟白狼卫的人进行了大规模的以货易货,拿了自己最需要的皮货、直刀,或许还有蜡烛什么的别的东西,而白狼卫拿到那些东西转手在北地就能翻番,这样,无论是从哪一方看,都以为是得到了另一方的资助。”
李定沉声不语,半晌方才开口:“还有什么?”
“就是补的《六韬》……这是第九日的,无关军事,我就没专门送回来,只想着看完阅兵回来一起……”苏靖方便去掏衣服。
“看过了。”李定摆手。
苏靖方一时错愕:“那之前的《过魏论》呢?”
“也看过了,稍有新意。”李定认真来答。“他不是单纯将大魏视为大魏,而是指出来大魏承袭于司马氏的霸府,继而承袭大周,这一点倒称得上是眼界开阔。”
苏靖方点点头,不再言语。
而窗外寒风呼啸,过了一阵子,李定忽然又开口:“但还是老毛病,什么《民律》什么《过魏论》什么《补六韬》什么《新军律》,就是觉得其他人都不把人当人,只有他把人当人了,他才是更合天道的,所以其他人都不配与他争龙夺势,便是他输了,人家赢了,人家也是一文不值,只有他赢了才是真的嬴。”
苏靖方沉默以对,他虽然年轻却心思活泛,而且因为机灵往来各处颇多,所以早早知道问题所在,自家这个师父,万般都好,但在一辈子最好的年纪中却郁郁不得志,郁郁不得志很正常,怀抱大才却郁郁不得志不免过于坑人,所以,自家师父几乎是带着某种憎恨般的野心在等待乱世,完成自己的事业。
可是乱世到了,却发现自己的才能有些偏科,治军建军如饮水吃饭,政治外交就稍逊人一筹,更重要的是,多少还是失了一丝先机,夹在黜龙帮张首席与太原英国公之间不得伸张。
偏偏两家都还各有说法,一方以关陇一体,许以前途,多次威逼利诱来做拉拢;一方不停阐明大义,从源头说教,从外交军事形势上威逼,也是一样不差。
苏靖方心知肚明,自家师父也只是一口气没过来,不是那种被憋死的人,但想要下决断,终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何决断,更加艰难……很可能要来一遭撞了南墙再回头。
“要不要按照要求,抄录一份给太原?”半晌后,苏靖方小心翼翼来问。
“抄,这有什么好遮掩的?说的好像将陵那里不是想给人看一般!”李定干脆下了定论。
苏靖方自然立即去做了执行。
其实何止是武安与太原,腊月间,将陵的文书布告,几乎是被有心人抄录的哪里都是。
河北、东境全境不提,晋地、北地、江淮、东都,乃至于关陇、东夷、北地都有人在看。一时间,有人哂薄不休,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大喜过望。
“你怎么看?”
太原城,行宫侧的英国公府,祠堂的三辉金柱下,摆好了棋盘的英国公白横秋意外的没有落子,并在长达两个时辰的仔细且反复阅读后开了口,这让棋盘对面来送文书的张世静越来越不安,因为在他看来,这些东西其实很粗糙,不值一提的那种……不过,最终对方还是开了口。
“需要重视。”张世静认真以对,临时更改了看法。“这种事情自然需要重视……这厮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居然擅自颁布律法,堪称野心昭然。”
白横秋点了点头却又摇头。
“是我哪里没有理解妥当吗?”张世静立即认真来问。
“从你的身份来说,这么讲已经很对了,但从我这边来讲,却不能只限于此间。”白横秋放下纸张,状若平静。
“是因为思思吗?”张世静试探来问。“不管如何,你对思思总算是情深义重的。”
“有这么一层。”白横秋正色道。“思思跟他走的时候,我总以为甭管他们闹出什么事来,待到我这边布局妥当,一发而控全局,足以让他们俯首称臣,为此笼络一些河北人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回头去看,有两个误判……一个是他们起的太快,另一个是没想到曹林能撑那么久。”
“确实如此,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张世静立即捻须颔首,然后顿了一顿,继续感叹道。“真没想到,我们调解了都蓝可汗与突利可汗,促成了他们联军南下,却都没能将曹林引过去……再这么下去,要是被巫族人突破了渭水,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至于张行那里,也的确吓人,仔细想想,今年一年,他其实已经缓下来了,可依然春日破薛常雄、杀曹善成,夺了三郡;夏日徐州一战,自家进位首席,还捅破了江都的皮,挑动了天下局势;秋日拦住了李定,扶持了罗术,维持了河北均势;冬日又弄出这些事情来……进展太快!”
“关键是这一步步走的太稳了,必然存着自己想法的,这加上他说的这些话,俨然是打定了主意,要以河北为根基来对抗关陇了。”白横秋沉思片刻,给出看法。“不能指望可以轻易折服他了……”
“不错。”张世静醒悟过来,也可能是立即顺着对方意思立即发挥了自己聪明才智。“黜龙黜龙,擅天下之利者以龙为甚,但哪有几条活龙让他杀?结合他上篇文章里说的先帝滥赏关陇无度,压榨天下无准,所谓黜龙本意,不就是在说要击败关陇,自行上位吗?”
白横秋微微颔首,却终于在三辉金柱下站了起来,然后转身面向金柱,负手长叹一声:“无论如何,我都小瞧他了!此人不除,必成心腹之患!偏偏曹林又一直冥顽不灵!得好好筹划一下!”
张世静也立即起身:“要不要我再走一趟南坡?”
“走一趟是必要的,但不要指望能轻易动摇一位大宗师的态度,有些话虽然粗俗,但意外的贴切……如果说宗师只是想法多,大宗师就基本上只能用执拗来言了。”白横秋回头道。“曹林如此,张老夫子如此,其他几人也如此……你可以先去南坡,看看张老夫子有没有看到这些东西,问问他对张三的态度,回来后咱们立即筹划。”
张世静点点头,便要离去,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来问:“那思思那里呢?要不要让她避一避?”
“不用。”白横秋回头神色淡漠道。“如我所料不差,思思宗师在即,只在观想的最后阶段,这时候我若能处置了张三,她自然会豁然开朗,顺理成章!”
“明白了。”张世静恭敬拱手,小心退去。
人一走,白横秋纹丝不动,只是来看身前的三辉金柱,半晌忽然开口,却不知对谁来言:“黜龙黜龙,若这般黜下去,去尽擅天下利者,岂不是要天下归一?天生万物万种竞自由,上至三辉,下起元元,自取天地元气,自成气候,你是什么东西要来黜我?!”
话语至于最后,竟然有风雷之色,引得冬雷滚滚。
东都城内,伴随冬雷,初雪已经落下,简朴的南衙大堂上,东都诸贵云集,一起来看这些东西。
“这有什么可看的?”段威看完之后最先不耐起来。“一个反贼,天字头号反贼,东齐故地起来的反贼,几十个郡地盘的反贼,他没有称王,知道把鲸鱼骨头分下去,都已经算他在南衙站过岗,心里有谱了……这种人,难道还要斥责他大逆不道?有这个心思,想想关西怎么办吧?北地七郡已经尽墨了,当庐主人韦胜机到底只是一个宗师,堵住了都蓝当面的口子而已,突利若弃了李洪,径直南下,他分身乏术,届时三辅精华之地便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