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贞何尝不是与他生儿育女的结发妻子?
面对他们二人都没有心软,他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在石明霞带来的紧迫和焦躁下,他觉得解飞这个人选,是短时间内能找到的,最合适,也最容易下手的对象。
他和解飞身材相似,即使他比对方大几岁,也不打紧。
更重要的是,解飞对他没有防备,容易下手。
宋择远安慰自己:就当以前没有救过解飞。
一命还一命,他没赚解飞什么。
更何况,当年他救的可是他们两条命。
打定主意后,起初他只是打算在解飞车上做点手脚,只是一来时机不好把握,二来想瞒住明崽也是个难题。
解飞不像老狗,他有弟弟。
正犯愁时,他出夜车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金子。
他和金子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一来那晚他从金子手里救人时太过惊险,二来他这么多年的逃亡下,形成了时刻留意身边人的习惯。所以即便是只在几年前见过一面,他也很快认出了金子。
在那之后,他和金子搭上了线。
他们里应外合,金子在明追杀解飞,宋择远在暗,在解飞车上做了手脚。
车子冲下山时,解飞刹车失灵,未免撞上山体车毁人亡,他紧急跳车,纵身跃进了山下河里。
濒死的瞬间,解飞的大脑里滑过一丝庆幸:幸好明崽还有三哥……
即使今天他死在这里,明崽也不会像8岁时那样,再次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他有家人了。
紧接着,下一个瞬间,他安全坠进水里!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金子不知是磕了药,还是杀红了眼,见他落水,自己也疯了般跳下来,水光波动下,解飞看到了水下的刀。
奔涌的河流,水花将二人卷得越来越近,近身搏斗金子从来不是他的对手,可对方手里有刀。在差点被刀捅穿时,解飞发了狠,钳子般的大手几乎将金子的手腕捏碎,金子反手一砍,周遭的水被染成了淡粉色。
解飞一个屈膝,顶得金子几乎要吐出来,还没回过神时,金子身子猛地一沉,被人拽进了水里。
两个人都消失在了水面。
几秒后,一人强横地破水而出,他双腿牢牢绞着金子,最后给他重重一脚,金子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刀沉了下去。
解飞游上岸,腰侧的刀伤不深,只是擦伤,但血流不止。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水下的人,如一具浮尸般,漂向下游。
转眼,就不见了。
他抹了把头上脸上的水,车子坠入水里,沉了下去,他抬腿往前走。
前方还有他的家人,他还要好好过日子。
一、二、三、四……他刚迈出去的步伐又停了下来。
抬头一看,许久不见的魏哥,正站在前方山路上,注视着他。
他身后停着的,正是金子方才开的那辆车。
解飞隐约看到车里人影晃动,似乎坐着不止一人。
最终还是魏哥先开了口,他问:“大仇得报,爽吗?”
解飞心里微沉,他知道刚才的一幕被对方尽收眼底,可奇怪的是,魏哥竟没有出手阻拦。
他说:“什么仇,都不值得我糟蹋后半辈子去报。”
魏哥慢慢走了下来,他还是那副老样子,说话不紧不慢,看上去脾气很好的样子,可解飞知道这副温和的面孔下,藏着怎样的疯狂。
魏哥递给他一根烟,解飞摆了摆手。
“很谨慎嘛。”魏哥被拒绝了也不恼,又揣回兜里。他看着翻腾的河水,“你还是没有经验。水里抛尸没这么简单,这水这么急,很快就会被冲走,沿途随时有可能被人发现。他身上带着的东西,任何一个都有可能被认出死者的身份,到时候顺藤摸瓜——”
解飞毫不畏惧,顺藤摸瓜,早晚找到魏哥这伙儿毒贩,到时候来个一网打尽。
魏哥顿了顿,话锋一转:“可是你很幸运。”
“如果尸体在水里泡了很多天才被发现,辨认不出长相,尸体身上也不会有任何有用信息,警方很难确定死者身份。如果沿途搜查线索,最多只会找到一辆坠毁的车。哦对,如果尸体上没有刀伤,说不定连这么多麻烦都没有,只是个普通的,被淹死的人而已。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方法,直接把人拉到粉碎站,更省事。”
听他说了这么多,解飞眉毛都不抬一下,他了解魏哥,对方从不做赔本的买卖。
他环顾四周,看清如今的形势,逃是逃不掉了,即使逃走,金子这条烂命势必要跟自己绑一辈子。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魏哥定定地看着他:“坐牢。”
确切的说,是替一个人坐牢。时间不定,但最多不超过三年。
解飞自嘲一笑:“愿意替你卖命的人那么多,你连个替罪羊都找不到吗?”
“替罪羊是很多,可干净的没几个。”
“你没有案底,来路正,很干净。”
干净,意味着更少的风险。魏哥这个毒窝,如果不是靠他谨慎行事,不会有如今的稳固。
解飞原本想说,他需要一天的时间安顿,明崽、三哥……如果他突然消失,他们会担心。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魏哥开口道:“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
魏哥转身往前走。
解飞顿了顿,朝着家的方向望了一眼。
还没教会解风开车呢,他遗憾地想。
宋择远这边,他联系不上金子,又不敢贸然跑去事发地探查,只能在沿河下游周边打转。
失去了金子的接应,这个计划能否完成,全靠运气。
好在他运气不错,在经历了几天寻找后,终于在一个无人浅水湾附近,发现了尸体。
也跟他想象中一样,尸体泡了太久,已经认不出是谁了。
再然后,报警,尸体认领,一切顺利。
世上从此再无宋择远这个人。
火化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告诉宋如意,逝者的兜里有一枚平安福袋,问她是留下,还是一同烧掉。
福袋看上去脏兮兮的,上面绣着的鸟也被染了色。
宋如意想起来,二哥似乎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平安符,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戴着?
她哑着嗓子说:“留下吧。”
于是,金子在和解飞扭打中,无意间拽掉,又被他随手塞到兜里的护身符,就这样被放进了骨灰盒里。
随着骨灰,一同葬进了宋择远的坟墓。
三年后,解飞出狱,他第一时间回到了渭南,可惜人去楼空。他在当地打听了许久,竟无一人知道三哥和解风的下落。
当他走在熟悉的街道,看着他们三人曾经住过的房子,却孤身一人时,有种难言的失落。
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沉溺其中,他还有急需完成的任务。
根据他掌握的线索,解飞举报了魏哥的贩毒团伙,又在魏哥苟延残喘中的疯狂报复下,东躲西藏。
担心解风和三哥被牵连,他没有继续找他们。
直到魏哥落网,而他在街头接到了一张寻人启事——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大姐,身边跟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这都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令他震惊的是:寻人启事上那张照片,与三哥极为相像!
寻人启事:
宋承义,男,43岁(相片为31岁照)。身高183厘米,体重80公斤,胳膊上有青龙纹身。失踪12年,如有见过他的人可联系1332793746,联系住址X省X市X镇贵亭村。如有线索,必有重谢,感激不尽。
他捏着寻人启事,皱眉想:宋承义……他和宋择远什么关系?同一个姓,同样的身形,甚至同样的纹身。
难道说,三哥就是宋承义?
失踪12年,可他分明和自己生活过几年,他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许是他的震惊有些明显,旁边那位20岁左右的青年追了上来,似乎想抓着他问个清楚。
可解飞自己都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于是三两下间,他就甩脱了青年。
他找了解风有些日子了,可他和三哥的手机号换了,又没有别的踪迹,他一时还真找不到。
他们为什么要突然离开渭南?
为什么要换手机号?
难道他缺位的这三年,他们发生了什么变故?
联想到手上这封奇怪的寻人启事,解飞焦躁起来。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他决定去寻人启事上说的“贵亭村”一探究竟。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如果要躲什么人,回老家村子里或许是个办法。
到了贵亭村所在的城里时,已经很晚了,解飞打算稍作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去贵亭村。
他找了个便宜的小宾馆,里面又潮又臭,没有空调,闷热得睡不着。他干脆出门抽根烟,顺便呼吸两口新鲜空气。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他竟意外看到了三哥!
只一眼,他闪身进了另一家宾馆,身影快得仿佛是他的幻觉!
可解飞知道,自己绝不会认错。
他碾灭烟头,悄悄跟了上去。在楼下蹲守片刻,估摸着三哥进了屋,果然有个房间的灯突然亮了。
他问宾馆的老板:“刚才上去的人,是自己住吗?”
老板斜眼瞅了他一眼:“客人的信息都要保密。”
解飞嗤笑一声:“就你们这破地方?”
他拍出一百块钱:“不是我为难你,不瞒你说,我是来捉奸的,你只要告诉我,屋里有几个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