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这几日我陪着你睡,看你睡下我再离开。”
裴棠依伏在裴淮的肩上,摇摇头,“哥哥最近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让你再为我操心。”
她回抱住裴淮,双手触及到裴淮背部的时候,感受到了他身体轻微的颤动。
“哥哥,你怎么了?”裴棠依问道。
若仍是先前的伤,可疤痕已经愈合得差不多,难道是又裂开了?
想到这,裴棠依坐不住了,立马直起身子,探手欲去扯裴淮上半身的衣服。
指尖触到衣襟,素手挑起缠绕着的衣带,裴淮惯爱穿浅色的衣裳,浅色更加衬得他矜贵温润的面容神圣而不可冒犯。
可此刻的裴棠依,却似乎在亲手打破这份神圣。
意识到这点的裴棠依手上的速度渐渐缓了下去,月白色的衣带缠绕在指间,气氛一时诡异地安静了下去,裴棠依微微抬眸,恰逢裴淮也在低头看着她,二人目光交错。
裴棠依攥着衣带的指尖轻颤,心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慌乱别开眼,压下内心纷乱的思绪。终究是担忧裴淮的心思占了上风,她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当她即将解开那根系带时,裴淮忽地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道:“妹妹,不可。”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就像是一缕烟飘过裴棠依的耳畔。
裴棠依也觉得二人眼下的状态极为尴尬,双颊后知后觉地染上薄红,她轻声道:“哥哥,我不动你,你自己褪下衣服让我看一眼吧,一眼就好。”
裴淮仍是摇头,语气温柔似是在哄她,“我的伤已经好了,明日一早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先回去吧休息吧,好不好?”
“可是……”裴棠依眸含忧色,“我想看看你的伤,伤疤真的没有再裂开吗?”
裴淮道:“没有。”
裴棠依紧盯着他的脸,似乎是只要他的神情有任何异样,她就会不管不顾地扯开他的衣衫,检查他的伤口。
可裴淮始终神情平和,面容上没有任何因伤疤裂开露出的疼痛之色。
裴淮继续软声劝着她,“我真的无事,时辰不早了,快回去吧。”
裴棠依犹豫了会,缓缓松开了扯着他衣带的手。
如今二人之间的氛围确实有些尴尬,并且她的心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剧烈跳动着,急促到她的呼吸都有些艰难。
她轻声道:“那我回去了。”
裴淮微笑颔首。
裴棠依又认真注视了片刻裴淮的脸,见他面色一如往常,才稍稍放下心,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前时,她回身望去,见裴淮依旧温柔含笑望着自己,她不知怎得忽然心头一颤,快步离开了。
随着裴棠依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掩闭的房门后,挂在裴淮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了。
修长的手抬起,攥住方才被裴棠依拽过的衣带,只轻轻用力,系带松解,衣衫半褪。
只见他宽实的后背上却有几道新添的伤口,只是未有血迹,亦无肿胀,若不仔细瞧去倒真以为是道曾经的旧伤。
可若细细看去,内里却有几道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像是被许多尖锐之物同时刺入,每次呼吸都会牵引着这些伤口泛起更加强烈的刺痛。
可裴淮面容依旧沉静,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一下。他平静地拿出药瓶,将粉末洒在伤口上面。
*
往后几日,日子依旧平静,只是时常送入府内的礼物,使得裴棠依愈发提心吊胆。
那日兰雪斋的邀约,她没有去,之后方临怀也没有再寄信给她。
而那日偷偷传给她纸条的人,也再没有在府中遇到过。
这日,裴严派人请她过去。
她独自穿梭过花园,边走边思索着关于最近几日天子送来的礼物,除了几幅山水画外,就是些精致小巧的玩意儿。
想得太过专注,没留意身后由远及近传来的脚步声,有人从身后用掌心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拽进了一旁的假山之后。
昔日被绑架的记忆重归脑海,裴棠依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去阻挡。
那人身形高挑,并不壮实的体魄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控制住瘦弱的裴棠依。
裴棠依被那只手捂住了大半张脸,只能“呜呜”得叫出声,挣扎间有只绣鞋掉落在地。
“四姑娘是我。”忽然,耳边袭来一阵灼热气息。
裴棠依挣扎的动作顿时停住,那人的声音太过熟悉,分明就是前几日传信给她的方临怀。
方临怀见她总算不再挣扎了,松开手,走到她面前,低声赔罪道:“冒犯了,只是那日你没有赴约,我不得不潜进来。”
“你想做什么?”裴棠依靠在假山上,呼吸急促,身子仍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方临怀道:“我知道你最近忧心于陛下欲纳你进宫之事,我可以帮你。”
裴棠依眼神警惕地盯着他,这消息唯有少数人得知,他又是从何处知晓的呢?
方临怀似乎看透了她内心所想,先解释道:“我是从你三哥哥那里听来的,你放心,除了我再没有别人知道了。”
方临怀左右环顾了下四周,见无人经过,靠近裴棠依几步,压低声音道:“陛下虽未明说,但应是已有此意,可只有圣旨未下,一切就还有转机。只要这段时间你与旁人有了婚约,陛下便不会强人所难,硬要你入宫了。”
裴棠依蹙着眉,沉默地望着他,并不相信他所说的。
方临怀继续道:“四姑娘,若你不嫌,我会去阁老那里相求,求得你我二人的婚约。只待你成功摆脱困境后,婚约亦可取消,我绝不会相缠于你。”
听到这番话,裴棠依的内心极为震惊,她久久注视着方临怀,试图在他神情中找到任何作伪的迹象,可他却只是目光脉脉地望着她。
“四姑娘,”方临怀声音温柔,“你还记得我们曾在兰雪斋听的那一场戏么?戏中的王十朋拒攀富贵,守志抗婚,此刻我便愿同王十朋一般,甘为自己的心上人奉献。”
被方临怀灼热的视线看得裴棠依脸色发烫,她的背抵在冰凉的山壁上,指尖不自觉地紧扣石头。
方临怀表达自己心意的方式总是那么直白,每每说出那些情话后,都会惹得裴棠依面红耳赤。她未接触过太多的男子,不知世间男子表达情意是否都是如此。
可她与方临怀相识不过几面,他果真会为她做到那种地步吗?
她在心底深深怀疑着。
见裴棠依迟迟不语,方临怀也有些急躁,道:“四姑娘,今日我也是借着来寻三少爷的名义,才得以进来,不能久待。你放
心,之后我绝不会以婚约逼迫于你,只要你不愿继续,我们的婚约便作罢。”
沉思了片刻,裴棠依道:“先不说我父亲会不会同意,即使他同意了,你就不怕陛下会因此迁怒你们么?”
方临怀微微一笑,“四姑娘,只要阁老应允了此事,此事就好办了。”
此话中的深意裴棠依还不是很明白,但她只知此事绝非方临怀说得那般简单。
而且……
不知为何,脑海中忽地冒出了裴淮对她说过的话,除了裴淮以外,不可相信任何人,世间男子皆不可信。
当时听的时候并没觉得什么,可似乎那番话已经潜移默化地沁入心底,使得日后无论遇到何事,她选择相信的人都会是裴淮。
既然裴淮说过会帮她,那她就会完全地信任他,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承诺。
因此,裴棠依摇摇头,轻声道:“多谢方公子好意,只是此事不妥,我不能答应。”
方临怀还欲说些什么,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府中的下人正结伴往这边而来。
方临怀自知不能再多停留,道了句“四姑娘你好好想想,下次我再来找你”后,便从假山的另一侧快速离开了。
裴棠依靠在山壁上,深呼吸调节着自己内心慌乱的情绪。她两手指尖绞着裙带,方才方临怀的话依旧回荡在耳畔,在她心里激起一阵阵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她动了动早已发软的双腿,正欲向外迈步时却发现自己脚上的绣鞋掉了。
她弯下身子,去寻那只在挣扎间掉落的绣鞋,可是怎么也没有找到。
她扶着假山艰难地向外移动着,终是发现了那只绣鞋。
假山外,她的绣鞋被一立在不远处的男子握在手里。
当看清男子那张熟悉的脸后,裴棠依顿时愣在原地,小脸发白。
-----------------------
作者有话说:看到有宝宝问,皇帝在之前的剧情中出现过的,只是篇幅不多。
第30章 反抗
裴景铄举着那只绣鞋,眸中含着抹意味深长的探寻,他挑挑眉,道:“四妹妹,这是你的鞋子?为何会掉在这里?”
裴棠依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眸光闪烁,不敢对上裴景铄探究的视线,小声道:“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将鞋弄掉了。麻烦三哥哥把鞋送过来,我有些不方便……”
裴景铄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见她不仅裙摆沾了些草泥,连鬓发也是凌乱的。
他勾了勾唇,噙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摔倒了?怎么会摔到呢,四妹妹也太不小心些了。”
裴景铄是几个儿女中长相最肖似裴严的,尤其是一双细长眼眸,打量人时同样透着几分漠然和居高临下。
那是属于上位之人与生俱来的高傲。
裴棠依咬着下唇,几缕发丝落在面颊上,显得她更为狼狈,“我走路时没留意地上的石头,被绊了一下。”
“是么?”裴景铄双手交叉环于胸前,语气慵懒,道:“可我刚才似乎看到有人从假山后面过去,还以为你是在与谁私会呢?”
裴棠依眼睫轻轻一颤,双手不自觉地在衣袖下交缠,语气却尽量保持着镇定,“三哥哥定是看错了,假山后没有别人。”
“是我看错了吗?”裴景铄话虽这么说,可眼底的戏谑丝毫未消,分明是压根不信她所说的话。
裴棠依被他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说不上的难受,只能再次请求他道:“可以帮我把鞋拿过来吗?父亲还在偏厅等着我。”
裴景铄看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要把鞋还给她的意思。
裴棠依眸光愈发慌乱,双颊也因无措而染上了薄红。
可裴景铄却似乎格外欣赏她这幅不知所措的模样,好整以暇地看了片刻后,才终于“好心”将手中的绣鞋扔了过去。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裴棠依只见有一物骤然间落到自己的脚边,没忍住惊呼一声。
见状,裴景铄肆意地大笑起来,笑着离开了。
裴棠依眼尾有些红,她抬手胡乱揉了下眼睛,弯下腰穿好绣鞋,又整理了几下凌乱的衣裙,匆匆赶向偏厅了。
到达偏厅后,意外发现大门还紧闭着,门后隐约传来几道交谈声。
裴棠依无意窥探,默默站在一旁候着。可是却似乎从里面听到了裴淮的声音,以及有物体破空而过的飕飕风声。
她透过门旁微敞的窗户向里望去,入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