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真气在帮公主。”少年眨眨眼,也有几分天真的模样。
李眠玉立即点头,“对,就是这样。”
燕寔昂了一声,看看她,低声又问:“今日学射箭?”
李眠玉神思还飘在脸颊上柔软濡湿的触感上,看着他便点了点头,又想起来,“还要习武!”
燕寔点头出去了,她又重新躺倒在炕上,抓着被子蒙住了脸,心想,皇祖父怎么不早些给她暗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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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窝和鸡窝在院子西边,燕寔在院子最东边做了个箭靶子。
趁着燕寔收拾碗筷时,李眠玉拿起那把小竹弓看了看,拉了拉弦,虽像模像样,可这更像是她小时调皮叫宫人做的弹弓,比弹弓大一些,可真正的弓她见过,不是这样小巧的。
听到身后脚步声,李眠玉回头看少年,怀疑道:“燕寔~这个真的能射猎物吗?”
燕寔点头,接过那把弓,拿起一把竹箭,随意一射,正中靶心,低声:“发挥好了,最远能射十丈余,若有贼子,射其要处,亦能伤人。”
他心想,远了她也看不清,射程十丈的箭,最恰当。
李眠玉怔了一下,偏头轻声:“你不会一直保护我吗?”
燕寔低头看她,声音像是春日里的溪泉,“会。”
李眠玉对上他乌黑的眼睛,心跳又飞了起来,转过头没有再问下去,从他手里接过竹弓,抿唇笑了起来,轻柔柔的,她学着方才燕寔的样子,拉了拉弦。
燕寔也不语,静看她一会儿,才想起来拿起一支竹箭递了过去,他站在李眠玉身后,捉起她两只细柔乱动的手,一手按在弓把手最恰当的地方,另一手则握着她的手去拉弦。
李眠玉的后背贴上了燕寔的胸膛,温热又有力,恍惚间,她又好像听到了极有力又跳动激烈的心跳声。
“听清我刚才说的了吗?”少年声音似是贴着她耳朵,声音清澈。
李眠玉回过神来,老实地摇头,“没有。”
燕寔:“……”
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两脚分立同肩宽,前腿撑,后脚蹬,微微侧身,弓对着靶成一线,眼睛只盯着靶,心无旁骛,手按弓的力道就如现在这样,勾弦如拈花,撒放似惊雷。”
燕寔平日不爱说话,很少这样说一长段,声音低低的,冷静中几分锐利。
李眠玉听得认真,感受着燕寔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弦静静被拉开,他的手指插进了她的指缝里,先是捏紧了箭,再是轻轻一松,那支竹箭便正中靶心。
燕寔笑了一声,从她身后歪头俯看她,“就这样。”
李眠玉也歪头看他,清晨的风柔和,金色的晨光落在燕寔冷白俊俏的脸上,漆黑的瞳仁都变成了琥珀色,凌厉化开了,几多灵动,少年意气风发。
她忍不住看他,眸中波光流转,好一会儿才矜持地收回目光,十分文雅端庄地一声赞许:“好箭!”
燕寔:“……”
李眠玉已经欢喜起来,挣脱了燕寔的手,从他腰间的箭筒里又拔出一支箭,认真学着燕寔刚才的样子,微微侧身,眯着眼对准箭靶,心里默念“勾弦如拈花,撒放似惊雷”,再向南清寺的佛祖求保佑。
一箭射出,气势十足。
但李眠玉没在箭靶上看到自己的箭,茫然一瞬,低头,在几步开外看到落在地上的箭。
她怔了半响,不理解,偏头又看燕寔,脸红又羞涩,尴尬道:“大概南清寺佛祖没保佑我。”
燕寔又挨了过来,取过一支箭,双手附在她手背上,“你聪明,认真感悟几次就会了。”
少年语气平淡认真,却让李眠玉挺起了胸膛,双目如炬瞪向前方箭靶,气势十足,“自然!”
燕寔带着李眠玉一连射出五支箭,拉弦,放箭,射中靶心。
“感觉如何?”燕寔偏头低问李眠玉。
李眠玉觉得天好风好人好,什么都好,她抿着唇,眼睛妙盈盈看他,“我觉得我会了。”
她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拉弦,眯着眼对着箭靶。
勾弦如拈花,撒放似惊雷。
李眠玉松开手,咻一声,箭射中了靶子,静乐瞬,她一下欢欣起来,双眸明亮,蹦了一下转身与他说:“燕寔~我射中了!”
燕寔还环着她,低头看去。
陈春花来时,见到燕寔正从背后指导李眠玉射箭,一时看得面红耳赤,没有出声,如今见两人几乎相拥,当下抽一口气,瞠目结舌。
哎呦喂!原来燕郎君是这么教人射箭的!
这好啊,这可太好了!
陈春花清了清喉咙,在院门外大喊一声:“燕郎君,小玉,我来了!”
李眠玉立即从燕寔怀里往后一蹦,莫名红了一下脸,往院门那儿看去,看到陈春花正站在篱笆外边,她立即高兴起来,疾步过去开篱笆门,“春花!”
门一打开,李眠玉就看到陈春花今日仔细打扮了一番,俏生生的,秋日的棉裙虽是粗布制成的,可衣袖衣摆处都绣了花儿,红艳艳的裙上开着黄橙橙的花,鲜亮明媚。
陈春花是陈家村里生得最俏的,这样一打扮,很是好看。
李眠玉抿唇夸她:“你今日甚美。”
陈春花被一个如此灵秀可人的小娘子夸美,也不好意思了,她将背上的弓箭拿下来,道:“这是我二叔的弓箭,今日我一道拿来了,还有我娘腌的咸菜,我给你们拿了些,就不知你们吃不吃。”
她将咸菜坛子递给李眠玉,李眠玉有些羞赧,“这多不好意思。”
陈春花塞到她怀里,“拿着!”
李眠玉忙红着脸道谢,又看向身后燕寔。
燕寔过来替她接了过来,陈春花趁此机会偷瞧了一眼这俊俏的少年郎君,心中欢喜。
李眠玉带着陈春花进院子,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弓箭,“这弓这样大,你能拉开吗?”
陈春花咧嘴一笑,当下就扬臂拉弓,竟是能将那张弓拉出个满弦来,道:“小玉妹妹,我天生力气大,我二叔这把弓,我拉满不成问题的!”
李眠玉惊了一下,便问她要弓,“那让我也试试。”
陈春花看面前的小娘子身如细柳,窈窈窕窕,一看就不是拉此等弓箭之人,但她抿着唇笑着将弓递过去。
弓一到李眠玉手里,她便觉得有些沉,但她是公主,面上不露分毫,镇定拿起来,学着陈春花的样子去拉弓。
但任凭她用出了吃奶的力气,不过将弦拉开约莫三分之,远不到满月的程度。
她卸了力气,将弓还给陈春花,她认真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略高一些的肤黑却俏丽的小娘子,夸她:“春花,你力气这样大,若是弓箭使得好,做个女将军也使得呢。”
陈春花一下就笑了,又羞涩又高兴,“真的啊?”
“真的!”李眠玉认真说,“我祖父说做将军的人都要能拉满弓,就这样大的弓,你可以拉满,那你当然有做将军的资质,我从不骗人。”
虽这弓远比不上皇祖父的弓,可孰知陈春花就拉不动皇祖父的弓呢,或许习一习,她也可以呢!
陈春花被哄得双颊更红了,比瞧见燕寔时还要红。
燕寔将咸菜坛子去放好,出来时听到李眠玉在哄人,他忍不住想笑,漆黑的眼直直落在她脸上。
陈春花看到燕寔,那股被李眠玉夸的兴奋劲儿就全化作了娇羞,扭捏地提着裙子到了燕寔面前,娇羞地说:“燕郎君,教我射箭吧。”
李眠玉看得目瞪口呆,方才陈春花可还是能拉满弓的女力士呢!
她想想刚才燕寔是怎么教自己射箭的,当下心中莫名酸酸的,站在一旁看看燕寔,再看看陈春花,想阻拦又觉得公主一眼驷马难追,她既答应了,当然要做到,只好从燕寔手里拿过自己的小弓,故作认真地拉弓练习。
但她的余光却一直扫着燕寔和陈春花那边,两只耳朵也竖起来听他们说话。
燕寔打量了一下陈春花拿弓的姿势,说:“你会射箭。”
少年声音平静冷淡,并无过多情绪。
陈春花一听,心道,她是会啊,她十岁就跟着二叔进山里打猎了,她二叔教的,但是这种时候自然是会也要说不会!
她娇羞说:“只是个假把式罢了。”
燕寔看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从她手里接过那把大弓,“我演练一遍,你学。”
陈春花一听这,傻眼了,怎么不是环着她教呢?
可她心里这样想,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那大弓通体发黑,弓把手上缠绕着一圈圈破布,显然是被人用惯了的,燕寔握上去,双腿分立,站得笔直,拉开弓,手臂发力,那张弓被拉到极致,他的肩膀撑开武袍,显得尤为宽阔,偏腰带紧束的腰又那样细。
十八九岁的少年郎,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既有少年的清瘦青涩,也有青年的张力,随随便便站在那儿,蓬勃的力量与野性。
不光是陈春花看呆了,李眠玉也看得有些出神。
“咻——!”竹箭瞬间射出,竟是直接射穿了箭靶,直接射穿了院外不远处的树干,再是落到低声,
李眠玉眼力那样差都能看见那竹箭是如何射穿树干的,一时看怔住了。
燕寔削的竹箭就只是竹箭,箭头不是铜铁,只是是磨尖了的竹子。
竹箭能射穿树干,那是多大的力气和多块的速度?
“那是松木,软。”燕寔将弓还给陈春花,已经收敛了一身气势,顺便看向李眠玉,清声道。
李眠玉却直接忽略什么松木不松木的,只知道燕寔这样厉害,视线从那支箭上收回来,目光莹亮地看向燕寔,“燕寔~你真厉害!”
陈春花在一旁听这一声,忍不住奇怪看她,“小玉妹妹,你怎么叫你阿兄名字呢?”
李眠玉眨眨眼,抿唇笑道:“我阿兄喜欢我这样叫他。”她飞快地说,“春花你射箭试试。”
陈春花是会射箭的,如今见燕寔没打算环抱着她教她,便十分爽快地接过了弓,再取了一支竹箭,对着箭靶子拉满了弓,咻一声箭射出。
正中靶心。
陈春花略谦虚地说:“这箭靶离得近。”
李眠玉摸着自己手里的弓,幽幽叹了口气。
所以只有她一个人真的不会射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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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寔似不擅与女子相处,陈春花一来,他便去了后边喂马,李眠玉则与陈春花一起射箭。
宁国公主性柔,却也倔强,她不会射箭,但可以学,既学了,自然要学好。
她没有陈春花那样力气大的天赋,但万一再遇到逃命时,她也或许可以趁着燕寔杀敌时躲在暗处射暗箭呢!
陈春花将她射箭的技巧也倾囊相授,李眠玉听着与燕寔教她的无出一二,一箭又一箭习得认真。
“小玉妹妹,明日上午我就不来了。”陈春花说起这个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没掩饰自己是奔着燕寔来的,既他不教自己,来了也没用,“这两日就秋收了,我得帮着我娘和我阿爷干农活。”
李眠玉一听,想起老村长家如今没什么人,陈春花的爹早就不在了,娘也是个缠绵病榻的,而她二叔一家不知为何离了村还未归来,便说:“那到时,我和我阿兄来帮忙。”
陈春花一听,眼睛先是一亮,再是有些不好意思,可她想了想能多见见燕寔,加上今年家里没几个人,本就要喊村里青壮帮忙的,便点了头,“那先谢过你和你阿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