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聂姑娘!”王贺璋一见是她,不由得也瞪大了眼睛,一张白皙的面庞瞬间红到了脖子根,“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这里大多是女儿家买珠宝首饰,你来干什么?”聂相宜叉着腰瞪着王五郎,“上次跟我抢书,这次又来跟我抢簪子!”
“谁跟你抢了!”王贺璋有些不服气,“我也正看这簪子呢!”
只见他旁边躬身也站着一伙计,似乎是正为他介绍这簪子的模样。见两人恰巧看上了同一件,忙赔笑着道歉。
聂相宜不耐地瘪嘴,“每次想买东西都撞上你,偏每次都与我选上同一样,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王贺璋的脸因这话陡然变得更红,声音也低微了许多,“这只能说明我俩眼光相同,志趣相投……”
“你说什么?”聂相宜歪着脑袋,没太听清。
见她俩像是熟识,伙计忙笑着打圆场,“说明姑娘和公子心有灵犀呢!”
王贺璋的脸蹭的一下便烧了起来。
“谁跟他心有灵犀!”聂相宜闻言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一个男儿家,和我来抢女子样式的玉簪做什么?”
王贺璋这才摸了摸鼻尖,“舍妹生辰临近,我想为她挑件贺礼。”
聂相宜见他是为妹妹挑选生辰贺礼,便失了与他争抢的念头。只撇了撇嘴,只兴致缺缺地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我今日心情不好,懒得与你争执一番。那簪子我不要了。”
说着她转头便与含絮一同出去。
“欸!”王贺璋急匆匆付了银钱,命伙计将玉簪送去王府。这才忙追了上去,“姑娘心情不佳,可是为了近日流言之故?”
他似有劝解之意,“流言纷扰,不过是市井闲话。人之毁誉如浮云聚散,姑娘实在不必……”
他还未说完,就见聂相宜偏着头好奇问他,“什么流言?”
这些日子她呆在府中不曾出门,倒是没听到什么耳旁风。
王贺璋闻言语气一滞,想是说错了话。只是对上她探究目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有传言称……姑娘被聂家赶出,迁居别院,已成聂家弃女……”
原以为她听到这种传言会惊怒不已,不曾想聂相宜只是冷嗤了一声,笑着转头看向含絮,“含絮你瞧,竟让你给说准了。”
含絮倒是柳眉倒竖,“她们就那么些手段了!”
“我若是为这些贱人生气,只怕是早也炸了。”说着她转头看向王贺璋,毫不在意地耸了耸鼻尖,“还是多谢你的宽解。只是我气闷并非因此缘故。”
见她道谢,王贺璋红了红脸,“虽不知姑娘因何气恼。只是我却知晓一处,新鲜奇特,必能让姑娘忘记心中伤怀。”
聂相宜听他说的言之凿凿,好奇心被他勾起,新奇地瞪圆了眼,“何处?”
“待得天色晚些,姑娘便知了。”王贺璋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只故弄玄虚。
天色刚刚擦黑,王贺璋的马车便朝着城北驶去。等得绕过八街九陌,下车之前王贺璋递给聂相宜一顶幕篱,神神秘秘,“喏!记得戴上这个。”
见他自己也戴上将脸遮住,聂相宜不由得更加好奇起来,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什么地方,怎得这般神秘?”
待得下了马车,聂相宜才发现这里人头攒动,四处摊铺摆放,拥挤竟似白昼街市。
然而路上人人皆戴幕篱,纵使与摊主沟通,也多用手势比划,带着莫名诡异的安静。
聂相宜瞪大了眼睛,这里竟是一处鬼市!
各种新鲜玩意在这里随处可见,古董文玩、估衣绣品不过是常见之物。就连刀剑弓弩、舶来之物亦能寻其踪影。
“这里的东西来路向来不算干净。”王贺璋低声朝她解释,“因而诸人皆带着幕篱交易。”
各式各样的新鲜玩意让聂相宜几乎目不暇接,掩面交易的神秘更是为之增添了几分莫名的兴奋。她压低了声音,惊喜地问王贺璋,“你上哪儿找到的这般地方?”
王贺璋颇为自得,“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些。”
聂相宜兴奋地点了点头,“不枉我将那枚簪子让与你!”
如此怀着新奇之意闲逛一番,聂相宜忽地被一盏缠丝玛瑙杯吸引去了目光。
那一看便是波斯来的玛瑙,颜色极是好看,且工艺不凡,十分精美。
聂相宜左顾右盼,亦学着他们交易的样子,闷头不语,只在袖中比着手势,与那摊主买下这盏玛瑙杯。
直到深夜回去,她仍有些恋恋不舍,一边把玩着那玛瑙杯,一边嘱咐王贺璋,“若下次开市,你可记得带上我!”
看着她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王贺璋只觉脸上热烫不已,重重点了点头。
这厢,谢知下值时已是深夜时分,神策司门前空无一人。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街角,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殿下,今日我借着还食盒的由头,去了一趟对面宅邸打听。只是听说今日聂姑娘出门闲逛去了。”
马车内的谢知淡淡嗯了一声,再未回话。
及近府邸,谢知正欲下车,少女轻快明亮的声音突兀地传到他的耳边。却不是在叫他。
“王五郎!”那声音热切又活泼。
他撩开帷裳一角,冷眼看着聂相宜下了王五郎的马车。
原来出门闲逛,竟是与王五郎闲逛去了。
而夜色中的她只欢快地朝王五郎挥了挥手,似是依依惜别,“下次记得叫我哦!”
谢知指节捏紧了帷裳,无端冷笑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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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盯
第14章
聂相宜没等来王五郎的再次相邀,倒是等来了鬼市被莫名查抄的消息。
“姑娘!不好了姑娘!”这日含絮气喘吁吁奔进院中,神色慌张。
“奴婢听说昨日夜间,城北鬼市被神策卫查抄了个彻底,是凌竹大人亲自带的人去。”
春日阳光融融,彼时聂相宜捧了一盏八宝茶,在院中晒太阳。
她正苦恼谢知喜欢什么口味的吃食,乍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下一惊,“什么?神策卫?”
她瞪大了眼睛,“向来京中街市摊贩,不都是由五城兵马司管束的么?怎么惊动神策卫了?”
“听说……似乎跟晋王叛党有关……”含絮想了想,将见闻一一诉诸,“前些日子神策司不知在勾阑抓了好些叛党吗?据说他们供述了在鬼市倒卖晋王昔年旧物,用以充作谋逆资金。”
聂相宜这才了然地点点头,若是涉及晋王叛党,那由神策司出面便不出为奇了。
要知道,当年晋王与今圣争夺皇位,几乎已成兵戎相见之势。而后今圣登基,清洗朝中晋王余党,以致庙堂人人提起晋王不由人人自危。
而当年的大清洗,皆是经由神策司的手。
说起来,上一任神策司指挥使,还是聂相宜的舅父。
聂相宜惋惜地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了那鬼市,她刚得了趣味,就这般没了。
“真是可惜。”
“姑娘快别可惜了!”含絮急急说道,“据那叛党供述,他卖出了一枚玛瑙杯,乃是晋王昔年所得的御赐之物!”
聂相宜端着茶盏的手一僵,“什、什么?”
她猛地想起日前在鬼市上买的那盏缠丝玛瑙杯来,一双猫似的眼睛如同受惊一般,顿时瞪得像铜铃。她犹豫不定地说道:“不会有这般巧吧!”
“凌竹大人正派神策司仔细盘查呢!”含絮忙不迭说道,神色已带了慌忙之意,“只说是那枚玛瑙杯卖给了一个姑娘!”
聂相宜这下彻底慌了神。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玛瑙杯就是被自己买去的那一只。
这事本就可大可小。说穿了,她到底不知情。
可
偏偏事涉今圣最忌讳的晋王,若真让人知道她买下逆党之物,给她扣上一顶逆党同谋的帽子,只怕害了自己不说,还会牵连外祖。
她不由得来回踱步起来,又是惊慌,又是气恼。
“该怎么办呀!虽说戴着幕篱认不出来,可他们神策司手段可多着呢!”
“你说怎么这么巧!偏偏让我给赶上了!我不过是买点玩意儿罢了!”
含絮探着头问道:“要不趁天黑了,奴婢悄悄把它丢出去?”
聂相宜一张白净小脸都皱巴到一起,“你以为神策司的巡犬是白吃干饭的吗……”
如此思来想去,聂相宜也未曾想到什么妥善处理那玛瑙杯的办法。以至于辗转反侧,直至深夜也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她梦里却见自己正在神策司受刑。
梦中的谢知依旧冷清淡漠,高坐庙堂之上,冷眼指挥神策卫打她板子。
板子刚一落下,她便吓得一身冷汗,当场便醒了过来。
梦醒的她双眸在黑暗中眼神炯炯,坚定说道:“我要去找殿下!”
原本迷迷糊糊的含絮听了这话还以为是她睡糊涂了,“姑娘岂不是自投罗网!”
“与其让神策卫自己找上门来百口莫辩,不如先去寻了殿下说个清楚!”
含絮想她说得也算有理,正欲哄她睡下,明日去找三殿下坦白。却不曾想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换了衣物。
“已是亥时末了!天色已晚,姑娘不若明天再去!”
“你傻呀!”
聂相宜一边随意挽上一个发髻,一边煞有介事说道,“我若白天前去,叫人撞见不是正好给我拿个正着?更有甚者,若是再让人议论三殿下包庇逆党怎么办?”
说着她便嘟哝道:“我可挨不到明天晚上去!这东西多在我府上待一秒,我都觉得心惊肉跳!我还怎么睡觉啊!”
“可是眼下已是深夜……”
“无事,说不定殿下才下值回来不久呢。”
聂相宜小心翼翼地将那玛瑙杯用黑布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上,兜在袖口里系紧了,这才趁着月色,鬼鬼祟祟地出门。
果然如她所料,谢知此刻还并未歇下。
窗下的人影如竹清俊,羽睫微垂。似乎听到了她翻身进院的动静,这才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