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宫中不比其他,还希望姑娘谨言慎行,恪守规矩。不然,丢的可是聂府的脸。”
便知道她们不会这般好心殷勤!当真是图穷匕见。
聂相宜不由得心中冷笑一声,前面那般恭顺的铺垫,怕就是为了这番敲打。
“她一个罪臣之女,妾室扶正之人,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也敢敲打起我来了?”
她趾高气昂地嗤了一声,“不如多教教聂元苇,别整日一副穷酸小家子气,没得反倒丢了我的脸!”
纵使知道她向来眼高于顶,芳瑞却不想她竟这般毫无顾忌,出言不逊,竟拿江云娥的出身做文章。
“姑娘这话可有失偏颇了。”芳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二姑娘再小气,也总不至于行为不检,有失体统。”
她面上松弛的皱纹微微一抖,“如今坊间都传遍了,姑娘不是与王家五郎同游,便是痴缠着三殿下不放。”
说着她抬眸看了聂相宜一眼,似是挑衅,“如此举止轻浮,不知检点。若非夫人顾念着姑娘是聂家女,心存慈悲,又如何敢让姑娘入宫去呢?若是在宫中又招惹上什么侍卫太监,岂不是将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一番言辞含沙射影,竟还攀扯上侍卫太监之流,不可谓不难听。
“好个刁奴!”聂相宜闻言陡然色变,冷声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说着她厉声吩咐道:“含絮,给我按住她!”
不等芳瑞挣扎,聂相宜上前便是两掌左右开弓,狠狠掴在她的脸上。
屋内顿时发出“啪啪”两声清脆的响。
聂相宜水葱似的修长指甲顿时划过她干枯的面皮,留下数道红痕。她这两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芳瑞沟壑纵横的脸上瞬间便出现了两个鲜红的掌印。
“你算什么东西?仗着在聂府多呆了几年,也敢编排起我来了?”
“奴婢哪里敢编排姑娘。只怕坊间的话,传得比这还难听百倍。”
芳瑞一只手捂着脸,虽垂着头,眸中却流露出忿忿之意。
她在聂府多年,自江云娥扶正之后,她便助其管理府中大小事宜。就连聂元苇尚且要给她几分薄面,说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何曾受过这般皮肉之苦。
“做奴婢的,挨打不算什么。”她冷笑了一声,“姑娘打得了我,可打得了旁人?”
说着,也不等聂相宜说话,只告辞离去,“奴婢就先告辞了。五日后,卯时三刻,马车在聂府门前等着姑娘。”
“等等。”聂相宜却忽地叫住了她。
“你的意思是,入宫当日,要我自己回聂府乘坐马车?”
“这是夫人的安排。”芳瑞回答得一板一眼。
“你们打量着我聂相宜是个傻子好糊弄不成?”聂相宜顿时将那请帖扔到一边,冷笑出声。
“向来世家宴请,马车都是至府门接应。怎得偏生我要折中,自己赶回聂府乘车?”
要她自己回了聂府,岂不是显得她上赶着一般?
江云娥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处处都想拿捏了她。
芳瑞只恭顺地笑,面皮被扯得一阵阵火辣的疼,“姑娘毕竟在别院居住,多少有些不方便。”
于是她只扬言道:“马车不来前来相迎,我不去便是!左右外头传得厉害,我已是聂家弃女,不如坐实了的好!”
想由此拿捏了她,门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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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入宫那日,聂府的马车终究还是停在了别院的门前。
聂相宜趾高气昂地上了车。
车内,只见聂元苇朝她柔和而顺从地微笑,想来已然等候多时。
她抬着下巴上下打量她两样,冷冷嗤笑一声,“入宫也这般寒酸?你母亲没有另外一对飘花镯子给你吗?”
聂元苇今日着一身羽蓝衣衫,发间佩着一副掐金头面,颇有几分出尘之姿,很是素雅。
反观聂相宜,头上戴着带着聂元苇一直想要的那套红玉头面,又着一身珊瑚色衣裙相配,环佩叮当,极是明艳动人。
“原是我忘了,我走之前已将芙蓉院尽数拆下。怎得?你母亲竟没有体己?用惯了我母亲的东西,她自己倒连一副好头面都拿不出来?”
聂
相宜扬着唇看她,歪着头的模样天真单纯,只是颊边的笑容带着挑衅,实是恶劣又张扬。
聂元苇紧了紧手中的绢子,面上却依旧温和置之,“长姐这话对我说说也就罢了。入宫见了贵人,可别在这般口无遮拦了。”
她抿了抿唇,“若是叫旁人听见,又要笑话长姐无礼俗气了。”
聂相宜闻言,修长指尖抚上发间红玉,挑眉看她,神色轻蔑又鄙夷,“你当初哭哭啼啼找我要它的时候,怎得不嫌它俗气?”
聂元苇语气一滞,手中的绢子被她攥得死紧。她想起芳瑞回府时高肿的脸颊,和母亲的嘱咐,终究不急在这一时。
她还是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马车内一路无言。
等得马车行至宫门前,便见不少世家马车陆续前来。
有宫人前来相迎,自缦回宫墙而过,这才行至上林苑中。
时辰尚早,贵妃并不曾露面,只派了宫仆传话,让诸位世家贵女们先闲逛稍许便是。
聂相宜与诸女并不相熟,加之前次薛府之事,她亦不愿与她们过多来往,便独自往了花圃里逛去。
正是春日负暄之时,上林苑中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各色名贵花朵正是争奇斗妍之时。蝴蝶流连,叫人目不暇接。
她一人颇觉无聊,便想着寻一寻自家表姐钟灵玉的影子。
按理说这样的宫宴,齐国公府必定是会收到帖子的。
只是聂相宜寻了半晌,还未先找到钟灵玉,反倒是裴琅一行世家女撞上了。
裴琅一见了她,顿时秀眉紧皱,只觉冤家路窄!
上次聂相宜害她落水,因着有三殿下的澄清,让她平白吃了个哑巴亏,委实让人有些气不过。
“这不是聂姑娘么?”她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颊边仍恪守着端方有礼的笑容。
“早遍听说姑娘迁居侯府别院,已成聂家弃女,姑娘怎得还有心情在此闲逛了去?”
聂相宜听得她挑衅之语,正欲还嘴,却听得人群最末端的聂元苇柔柔开口,
“裴姑娘误会,坊间传闻,都是讹传呢。长姐不过刚回京城不甚适应,这才迁居别院独居呢。”
有姑娘好奇地问:“如此说来,竟是聂姑娘主动搬出侯府的?”
聂元苇像是好心为聂相宜解围,只轻轻点了点头。
“不对呀!”那姑娘面上忽露疑惑之意,“我前日里才听说,那别院与三殿下在宫外府邸相对而居。莫不是……她以此为由,蓄意接近三殿下?”
此言一出,不亚于一石激起千层浪来。
众人看着聂相宜的脸上顿时有了鄙夷之色。
“怎得这般没脸?一个王五郎还不够她痴缠的?竟还妄想攀附殿下?”
“你以为整日里追着三殿下跑,三殿下就会理会于你么?”
只听得裴琅冷哼了一声,“说到底不过是蛮夷之地回来的女子,水性杨花,轻佻放浪。如此不顾脸面,还妄图嫁与三殿下不成?”
她这话实是难听。
众人闻言却是面不改色,仿佛这样难听的词若是配了聂相宜,却也相当。
唯有聂相宜冷了冷脸。
她不愿落了下风,只扬着下巴,拿鼻孔看着裴琅,神情骄傲又坦然。
“是又如何?至少我敢承认了去!你们在此阴阳怪气,焉知不是嫉妒我敢这般?”
她被裴琅的话激起了气性,昂首挺胸的样子像只气势十足的吵架小猫,“今日我便把话放这儿了!我还非就三殿下不嫁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众人无不瞪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聂相宜的身后。
“三、三殿下!”
直到众人纷纷朝她的身后行礼,聂相宜猛然回过头去,这才与众人同样地瞪大了眼睛。
三殿下竟也来了?
她一看见那张冷清俊秀的面庞,便能瞬间想起那个吻。
她忙跟着行礼,这才后知后觉地羞耻起来,脸颊陡然间便热烫起来。
前日里偷亲他也就罢了,方才自己那一番“豪言壮语”,三殿下听到了多少?还是全都听见了?
他会又如同那日一般斥责自己不知羞耻吗?
聂相宜悄悄掀起眼皮,想要看一眼谢知的表情。
然而谢知依旧只是长身玉立,眉目淡漠,恍若未闻。只与她擦肩而过,漠然离去,半点视线也未曾给她。
她泄气般瘪了瘪嘴,方才真不该由着裴琅她们激得上头。
自己多次冒犯,殿下必定是生气了。
或是与她们一样,觉得自己是轻浮放纵,痴心妄想。
聂相宜的余光只能瞥见他青白衣袖的衣角,转瞬即逝。
“呵!”见谢知走远,裴琅噗嗤笑出声来,“你这般死皮赖脸,也没见三殿下多看你一眼?”
聂相宜有些失落,又有些气馁。谢知的冷漠仿佛是对她冒犯的审判。
心绪陡然有丝丝缕缕的难过缠绕。
聂相宜不肯让人看出,只扬着眉反唇相讥,“那你这般故作矜持,我也没见三殿下瞧你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