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待等聂正青再想说些什么,她欢快地提起裙摆,朝着外头奔去。
再没有比这一刻,更让她想要见到谢知的了。少女的心雀跃着,剧烈跳动起来。
“相宜这孩子,还真是命好呢。”屋内安静,江云娥看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笑容有些干瘪。
聂正青神情半是烦嫌半是庆幸,“都是待嫁的姑娘家了,还这般不知礼数!”
说着他皱了皱眉,“如今圣上赐婚,相宜总不能一直待在别院待嫁。你找个日子,且叫她从别院搬回来。”
“是。”江云娥应得十分恭顺,眼睛却几不可察地一撇。
让她去叫聂相宜回来,照着聂相宜的性子,不是上赶着给拿给聂相宜作践?
待得聂正青走后,她这才拉着聂元苇的手问道:“那日怎么回事。怎得聂相宜不在侍卫那里,反倒被送去了三殿下那里?”
聂元苇摇了摇头,“都是乌姑姑安排的人,原是天衣无缝的。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乌凡那个老妇两头吃?将这事告知了贵妃?”江云娥秀眉微皱,“贵妃顺水推舟,正好将聂相宜许给她的亲儿子。”
“可宫宴之上,贵妃似乎更中意将聂相宜许配给太子。”
“你知道些什么!”江云娥冷哼了一声,“只怕是为了体现出她的贤良淑德罢了!你别看她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手里头的脏事可不少呢。”
“那聂相宜那头……”
江云娥恨恨唾了一口,“算她命好!”
马车行驶在熟悉的路上,聂相宜被方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待得冷静些许,她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她没忘记灵玉表姐说的话。
如果嫁给三殿下,就相当于将整个钟家牵扯了进来。
她怕自己的婚事会给外祖带来烦恼。
本因赐婚之事,聂相宜兴冲冲想与谢知分享。可眼下担忧起许多,她到了谢知府邸的门口,却有些犹豫起来。
可刚好凑巧,凌竹刚好出门看见了她,“姑娘是来找殿下的么?姑娘这边请。”
聂相宜心不在焉,只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里走去。
她随口问道:“今日殿下怎得未曾上值?”
凌竹语气一滞,只勉强笑笑,“殿下今后……或许会清闲一些。倒不必日日去神策司点卯了。”
“这是为何?”
凌竹不好言明,只说道:“神策司公务,近日由小裴大人暂理。”
聂相宜是个直性子,对于他人的言外之意,她的反应一向要慢上半拍。可今日不知为何福灵心至,她骤然瞪大了眼睛,问道:“是因为我的缘故?”
因流言之事,殿下才被皇上召进宫中,转眼便不再接手神策司公务。
很难不说是因为被皇上责罚的缘故。
而圣上突如其来的赐婚,会不会是因为殿下为自己的声誉着想,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他的身上?
这才致使被责罚?
这样的想法让她愈发愧疚。
谢知娶她,究竟是为平息流言的无奈之举,还是真的对她有意呢?
“殿下……”
谢知此时端坐于书房,手中握着那本她送的《九星文说》,抬眸看了她一眼。
从前见谢知,为着他当值的缘故,总是在傍晚或深夜。今日春光融融,温和的光线自窗棂洒下,衬得谢知莹润如玉,不染尘埃,恍若谪仙。
见聂相宜神色依旧忧心忡忡,满腹心事,很是不情愿的模样,谢知神色微冷,“收到圣旨了?”
“收到了……”聂相宜嗫嚅着声音,声音低微,问了一句废话,“殿下……圣旨是不是……不能收回啊……”
不是她不知圣命难违,只是她想来想去,似乎不嫁才是最好的选择。对谢知,对钟家都好。
她的喜欢,在这些面前,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谢知如何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竟这般不情不愿。扬言非他不嫁的是她,如今想要收回圣旨的也是她。
朝三暮四。
他眉宇一敛,声音里已然带着寒气,“你说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谢知的眼中,竟露出几分近乎孤勇的倔强来。
“我可以去向皇上解释!此事与殿下无关的!”
不曾想谢知听见这几个字,面色更是陡然冷了下来。
与他无关?那与谁有关?
太子?还是那个不知所谓的上元节之人?
他的声音愈发冷硬,“圣旨已下,已再无转圜余地。”
聂相宜鼓起的一腔勇气被他冷冷的声音砸得粉碎。她泄了气,垂着头,像只丧气的小狗,“我知道了……”
“婚期定在七月廿四。不日后太常寺卿会上门纳采,消息亦八百里加急送去了鄯州。”
谢知的声音无波无澜,如同对待寻常公务一般,将安排一一说与聂相宜听。
“这么快!”聂相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下已然是五月下旬了!如此一来,婚期岂非只有两月?”
谢知冷冷嗯了一声,“嫁衣已命宫中绣娘赶制,应该来得及。”
这是嫁衣的问题吗……
她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大起大落的情绪充斥着担忧与愧疚,便已将她砸得晕头转向。
她违抗不了圣命,避免不了谢知的责罚,也无法将钟家从这牵扯中拉出。
“按照规矩,成婚之前你我二人不可见面。”谢知打量她一眼,
又抿着唇道,“罢了,反正你想来不顾规矩。”
“哦……”聂相宜脑中如同一片冲突的浆糊,几乎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告辞了……”
谢知看着她懵然离去的背影,无端握紧了手中的书卷。
屋漏偏逢连夜雨,聂相宜这厢正心烦呢,江云娥又一头撞了上来。
“相宜。”江云娥亲自登门,十足一个关怀备至的长辈。她脸上维持着一贯温柔的笑意,“如今圣旨赐婚下来,你还是回聂府待嫁的好。”
还真是会见风使舵。聂相宜扯着嘴嗤笑了一声,“怎么?这回不怕我冲撞了?”
“你这是哪里的话呀,侯爷与我也是为你着想啊。”江云娥毫不在意地笑笑,“你如今待嫁,若是仍住在别院,只怕外头的闲言碎语难听呢。”
“关于我的闲言碎语还少么?还差这一桩?”她冷笑道,“更何况,流言怕什么!我倒是怕回了聂府,没得再有人给我下药!”
其实她也不是十分确定,那日的药是聂元苇与江氏所为。但若栽到他们头上,也不算冤枉了她们。
“哎哟!”江云娥脸上故作震惊之意,“谁这般大胆,竟敢给你下药?是何时的事情?你竟不曾告诉侯爷与我?”
聂相宜心烦得很,看见她这幅虚情假意的模样更是不耐,“少给我装模作样!你今日就是跪着求我,我也没有回去的道理!”
这话让江云娥的脸上微变,却仍是好言相劝,“你这孩子,何苦与我赌气呢?你总不能在这别院里出嫁吧。”
“有何不可?”聂相宜斜眼睨她,心中念头一转,忽地来了兴致,“既然你诚心求我,我也不能不给你一分薄面……”
她拖长了尾音,看着江云娥因她的话脸上瞬间露出的欣喜笑容,忽地勾唇。
她歪头朝江云娥单纯一笑,语气却带着十足的恶劣,“不如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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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谢:与我无关(破防
第22章
不日之后,皇帝赐婚于三皇子与聂家长女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朝堂。皇上亲命安西大将军钟岐回京,参加外孙女的婚仪。
此番举动,如同投石入水,一石激起千层浪来。
三殿下已然掌握神策司亲卫,若是再与安西大将军联系在一起……
太子将置于何处?
其实众人皆知,若非出身之故,以三殿下的能力,未必不能与太子相争。
皇上此举,莫非是有意于三殿下了?
然而接踵而来的,便是皇帝当着朝堂百官的面,宣布谢知暂时卸任神策司指挥使一职,由小裴大人裴珏暂代。
朝堂百官闻言一时间举棋不定,皆是心思各异。
刚一下朝,谢知便被各路官员围住。他们带着或真或假的笑意,纷纷恭喜谢知。
“恭喜三殿下喜得佳配,良缘已定。”
“殿下向来克己复礼,想来与聂家姑娘是极为相配的!恭喜殿下!”
说话的人是礼部侍郎何大人,他原是太子的人。这话一出,有心之人不免抿着唇忍笑。
京中谁人不知聂相宜蛮横无理,偏生配了最是清冷自持的谢知。
从前因为神策司威名,朝臣或多或少惧怕谢知。如今他失了神策司指挥使一职,倒是让诸人多少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说起来,我们还以为圣上会赐婚于殿下与裴六姑娘呢!”
何大人笑言道,“论秉性才情,家世渊源,都当是裴六姑娘与殿下最为相配啊。你说是不是啊,小裴大人?”
被他提到的小裴大人,正是暂代神策司指挥使一职、裴琅的兄长裴珏。
他一看便是眉眼温和的相貌,在人群中远远地站着,长身玉立,晨日的阳光映照出他宁和白皙的面颊。
若说谢知是一块冷玉,他比之则更像是一块暖玉,让人无端想要靠近。
何大人的话问得是有些冒犯的。裴珏却也不恼,只温和笑笑。
“皇上圣明,想来殿下与聂家性情互补,当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小妹不敢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