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瘪了瘪嘴,强忍住失落的情绪,大喜的日子,是不能哭的。
殿下便是那样冷淡的性子。
聂相宜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自我安慰。
毕竟她之前已经给他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流言蜚语袭扰,连神策司公务也暂不能插手。
他不喜欢自己,也是正常的。
反正她现在已经嫁过来了不是?总会来日方长的。
就这样,聂相宜一边委屈巴巴地哄着自己,一边在复杂的思绪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即使闭目,谢知亦能察觉自身旁而来的视线近乎灼热。
这样静谧的气氛之下,鼻尖的触感被无限放大,谢知几乎能感觉到独属于少女甜软的香气将他侵占。
即使中间隔着那样近似鸿沟的分界线,谢知依稀能感觉到身旁那柔软的温度。
黑暗之中,他忽地皱眉起身。
“殿下?”浅睡的少女因他的动静抬起一颗毛茸茸的头,带着将睡未睡的软糯鼻音,迷迷瞪瞪地睁眼望他。
谢知抿了抿唇,声音低哑,“我去湢室。”
“哦……”也不知聂相宜听清了没,又倒头睡去。
翌日卯时,聂相宜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谢知正独自换上蟒袍的背影。
似乎是察觉到她在榻上窸窸窣窣翻身的动静,谢知于熹微晨光之中回头看她,赭红色的蟒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玉,萧然轩举。
只这回眸一眼,便让聂相宜看红了脸。
她昨夜本就繁思多梦,睡得并不安稳,乍见了此般如画中之景,几乎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她狠狠眨了眨眼,谢知清俊身形依旧不曾如梦幻泡影般消失。
“你醒了。”她听见谢知的声音还带着晨起的低哑,“今日要入宫觐见。”
他的声音让聂相宜将脸蒙进锦被之中,不由自主地偷偷傻笑起来。
她真的已经嫁与了谢知!
从前如在云端的飘忽之感骤然变得清明而真实。即使未曾圆房,可仿佛能够嫁给谢知,已然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聂相宜像一尾锦鳞,忍不住在榻上翻来覆去蹦跶起来。
“夫人还睡呢!殿下一早便起身了!”恰在此时,乌姑姑便带着丫鬟侍女鱼贯而入。
“夫人是新妇,与从前的姑娘家是不同的,有些规矩还需得谨记。”
乌姑姑依旧是从前恭敬又刻板的模样,板着脸耳提面命。
“依着规矩,每日晨起,夫人需得亲自为殿下更衣洗漱,以示妇道。”
这话让聂相宜抬眸看了一眼自己换上蟒袍的谢知,不由得红了脸。
她竟起得比谢知还晚……
见谢知欲系腰带,她慌慌忙忙翻身起来,“我……我来帮殿下……”
绯红寝衣因她的骤然起身,从肩头滑落一角,露出小片雪白如玉的肌肤,将掩未掩,衣衫不整。如瀑青丝滑下,几缕贴在那白腻的皮肤之上。
这样鲜明的颜色对比出极为动人的容颜来,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偏聂相宜自己还未发觉,只一心想着为谢知系带,伸手探向他的腰间。
谢知垂眸看她,喉结几不可察地微动。
他忽地转过身去背对着聂相宜,自己扶住了腰间玉带,声音似乎带着不耐之意,“将衣服穿好。”
“啊?”聂相宜低头一看,这才察觉自己衣衫散乱的模样,顿时红着脸慌忙拢起衣物。
“正衣冠!肃心神!”乌姑姑闻言忙上前,命丫鬟为聂相宜穿上复杂的翟衣,又念叨着其他规矩。
“虽说贵妃居于宫中,不必夫人晨昏定省,夫人也需每日叩拜千岁牌,以示孝道……”
听她哩哩啦啦说了一大串,聂相宜本就犯困,更是昏昏欲睡,只知懵然点头。
果然如灵玉表姐所说,皇室规矩多,即使人不在,连牌子都得拜一拜。
见聂相宜仍如从前一般,对她的话如过耳之风,乌姑姑皱着眉头,起了几分不悦之意,语气也带着隐约的训斥。
“夫人如今是天家儿媳,不似从前在闺阁,任由夫人野惯了。夫人切记,夫人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殿下的脸面,更是皇家的脸面。”
这话派头十足,衬得她不像是管事的嬷嬷,倒像是聂相宜请来的婆母了。
她话中明里暗里的贬低,让早起的聂相宜顿时心生烦躁。她本想还嘴,偏生乌姑姑说得冠冕堂皇,拿着皇家颜面来压她。
一口气梗在喉头,下不去也上不来,聂相宜好生不爽。
谢知见聂相宜已然更衣完毕,叩窗三下唤了凌竹进来,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凌竹立刻会意,上前斥道:“殿下大喜的日子,乌姑姑板着一张脸,是想触谁的霉头?”
乌姑姑闻言即刻赔了个笑脸,“凌竹大人教训的是,是我不好。还请殿下恕罪。”
聂相宜对她前倨后恭的态度嗤之以鼻,翘着鼻子重重哼了一声。
马车行至宫门,聂相宜与谢知一同入宫。
她转头看向谢知,虽说身上翟衣极重,可正大光明与他并肩而行的感觉很好,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从今日起,她是谢知的妻。
聂相宜挺胸抬头,像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猫。
入宫觐见的规矩极为繁琐,先是拜见圣上,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谢恩赐婚。
居于高堂的皇帝让人始终看不清神色,也没有人敢看他。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谢知身上,却如常嘱咐着些“夫妻和睦、绵延子嗣”的场面话。
或许是钟灵玉的话让她先入为主,聂相宜总觉得皇帝的话中,隐约带着对谢知的不满。
等得觐见完皇帝,聂相宜已因他与生俱来的威严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意。
而后便是祭拜宗庙,告慰祖先。
等做完了这一切,最后才是向贵妃请安行礼。
贵妃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即使从前她有心将聂相宜赐婚于太子,眼下却也毫不尴尬。
“我最喜欢的便是相宜这般活泼明艳的女子!”她拉着聂相宜的手,亲切笑道,“还是你们两个有缘分,得皇上赐婚!这是如珩的福气呢!”
说着,她又像慈母般嘱咐道:“如珩脾气冷了些,总像是块捂不热的冰。相宜可要多担待些!若是受了委屈,便来我这儿,母妃给你做主便是!”
聂相宜不太会应付这种场合,只客气地干笑,“不曾委屈,多谢母妃。”
“瞧你这孩子,这般客气。”贵妃笑容满面,而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突然说道,“你们刚成婚,我总要送些什么才好。”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老嬷嬷,“我记得珍宝阁中有尊从南山请来的送子观音,听说极是灵验。”
说着她轻轻推了聂相宜一把,“相宜,你快跟着嬷嬷去请!也好早生麟
儿,绵延子嗣呀!”
“夫人,这边请。”还不等聂相宜说话,那嬷嬷便站在她面前,做出引路之态。
聂相宜虽有些迷糊,可谢知却是看得明白。不过是母妃想支开聂相宜,与他单独有话要将罢了。
他看着聂相宜跟着嬷嬷懵懂离开的神色,眉心微微蹙起。
“不过离开片刻罢了,如珩这是担心上了?”贵妃调侃地轻笑了一声。
“不曾。”谢知回答得直接,“母妃有何事,直说便是。”
贵妃这才微敛了笑容,坐直了身子,拂袖正色看他,“如珩,我只问你,你娶聂相宜,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话让谢知沉默了半晌,“木已成舟,母妃何须再问这些。”
“我是怕你犯糊涂!”贵妃顿时紧紧皱起了眉头,“你知不知道聂相宜的背后代表着什么!你即使无意与太子相争,可在皇上眼里,你若娶她,便是已然动了这种心思!”
谢知忽然抬眸看向了她,眸色带着惯有的冷冽,如一潭幽泉般,一眼望不到底,“那母妃呢?”
即使是贵妃,也被他这般冷寂眼神看得心头一跳。
她放软了些语气,像是苦口婆心地劝慰,“如珩,你争不过太子的。就像我永远也争不过她……”
她的目光露出极是复杂的神色,半是悲戚半是愤恨。
“谁不知你卓绝出众!可就因托生在我的肚皮里!如今连成婚,皇上也不曾为你封王!”
她脸上又露出一丝难辨的笑来,“我早知道皇上会偏心!可却不曾想他会偏心至此!我的儿子……只要是我的儿子,就会落到如此地步吗!”
她的失态流露出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来,而后如一根紧绷的弦,陡然崩断。
“罢了,木已成舟。”她无力地摆了摆手,只看着谢知说道,“如珩,别与太子相争。你争不过他。”
谢知冷冷一笑。
此时,谢承忻刚从上书房回东宫,远远便见一身着翟衣的身影穿过了重重宫门。
“莫九,那人可是三弟的新妃?”
“回殿下,正是。”莫九说道,“昨日是三殿下成婚的日子,今日是来入宫谢恩的。”
“听说三弟娶她,让父皇褫了神策司的权?”
莫九奉承道:“不止!听说聂家姑娘在成婚前,名声便不太好了。三殿下这次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承忻看着那小小身影,鬼魅一样的眸中露出些兴味,“三弟这样谨慎自持的人,也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真是有趣。”
他扬了扬苍白的唇角,朝着聂相宜的身影步步而去。
“我倒是想看看,这样的姑娘,是何等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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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谢:离我老婆远点[愤怒]
第25章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