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迈着小碎步踱步进来,动作带着鬼鬼祟祟的可爱之气,乖乖仰脸望着他,“我来给殿下送药呀。”
谢知垂眸看向她手中的圆钵,乳白色的膏药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气。
“这是什么?”谢知隐约觉得这香气有些熟悉。
他记得,当年问他是否羊血过敏的女眷,也曾递给他这样一盒气味相近的药膏。
“这药膏可好用了!”聂相宜炫耀似的卖弄着,“我若是长了痘痘,抹了这个药膏,一天便能消下去!”
说着她便打开青瓷盖子,葱白指尖在圆钵中取下些药膏来,“殿下过敏,想来也是能用的。我来替殿下上药?”
“不必了,你放在那里,我自己来吧。”
“红点都在脖颈上,殿下自己上药怕是不太方便呢。”聂相宜眼巴巴地望着他,神情一如既往的不忍让人拒绝。
谢知像是无奈,漆黑眼眸定定看着她,而后修长如玉的手指开始慢条斯理地解开衣襟。
他仿佛无论什么动作,都能做得这般赏心悦目,即使脱去衣物,也带着十足的优雅矜贵之气。
聂相宜怔怔看呆了眼。
直到灰白的中衣露出,聂相宜似乎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结结巴巴说道:“殿……殿下脱衣服干什么!”
目光却像定住似的未曾挪开半分。
谢知似是无奈抿唇,“后背也有……”
“哦……哦……”聂相宜脸红得好似一颗番茄,挪步到他面前,眼神几乎不知何处安放。
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看到谢知的身材,倒叫她腾地一下害羞起来。
看似清俊的身材笼罩在衣衫之下,虎背蜂腰,肌肉流畅。恍若浑然美玉雕刻而成,白皙肌肤之上,露出好看的腹肌线条,蜿蜒向下……
不能再往下看了!
聂相宜红着一张脸,眼神飘来飘去,站在谢知面前手足无措,都忘了自己要干些什么。
谢知像是低笑了一声,“阿兕还不为我上药吗?”
“哦对……上药,上药。”她这才如梦初醒般拿过药钵,伸出指尖试探性地触碰谢知的皮肤,而后又像是烫到般飞快挪开。
像极了小猫小心翼翼的试探。
谢知垂眸的目光凝在她通红的脸上,好整以暇,并不出声打断。
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中带着结实的硬度,倒不似自己,一身软肉,半点紧实肌肉也无。
她瘪了瘪嘴,见谢知没什么反应,这才一点点抠出膏药来为他上药。
“会有点凉哦殿下。”她的声音带着些甜腻的软,轻声提醒。
谢知的腹肌转瞬绷得更紧了些。
柔软的指腹慢慢游走于脊背,膏药冰凉的触感与她指尖的热度冰火交缠,带来十分难捱的轻痒。
药草的香气与栀子清香混合在一起,不受控制地往谢知鼻尖里钻。谢知垂眸看向聂相宜,她瘦小的身形笼罩在他的阴影里,柔顺的发丝随意地散开,衬出巴掌大的小脸来,神情乖觉又认真,可爱极了。
谢知眸色微动。
“殿下,你弯些腰。”聂相宜微踮起脚,仰脸望着他,一本正经地命令他,“脖子上的我有些够不着!”
谢知挑眉,俯身靠近她的动作带着强势之意,几乎贴近聂相宜鼻尖。
骤然拉进的距离让聂相宜慌乱的退后,脚下一绊险些往后一仰。她下意识环住谢知的脖子,稳住身形。
谢知唇边闪过一丝笑意,“这样也可以上药吗?”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放大在自己面前,忽然的轻笑如同波色乍明,慑人心魄。
聂相宜红着脸将头埋进他的怀中,轻软的声音闷闷的,“殿下故意的……”
柔软的发丝扫过谢知的胸膛,如同一把小刷子,带来毛簌簌的轻痒。偏她还不安分,下意识用额头蹭来蹭去。
谢知声音带着低哑,“好了。快上药吧。”
一番折腾,聂相宜这才为谢知全部抹上药膏,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药膏外祖命人为外祖母特调的秘方!我母亲、灵玉表姐都在用!保准管用!”
听她提起她的母亲,谢知闻言凝眸片刻,忽地问她,“你母亲……长什么样子?”
聂相宜一怔,忽而失落地摇了摇头,“记不清了……原来还记得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忘了……”
她的声音逐渐低落下去,神色像是陷入眸中追忆之中,带着淡淡的怅惘,
“我只记得,她是个很温柔的人,笑盈盈的。喜欢揉我的脑袋,喜欢给我剥枇杷吃。后来母亲知道了江氏的存在,便常带着我去流云观住,也不太爱笑了。”
提起江云娥,她转瞬便露出浓烈的愤恨之意,“父亲接江氏回府的时候,聂元苇已经跟我一般大了。分明是在母亲有孕之时,二人便已经苟合!若非江氏,我母亲何至于忧思而亡!”
谢知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
他知道,她母亲的死因并非这么简单,可他却说不出口。若是聂相宜知晓,会如何对他,对他这个杀母仇人的儿子。
他执掌神策司多年,自诩公正严明。可今日,却生出这般偏倚的私心来……
他将聂相宜禁锢进自己的怀抱之中,声音轻微,“你还记得你母亲……是哪一年去的?”
“我六岁的时候。”聂相宜在脑中想了想,“那是景乾十一年的末春。”
景乾十一年?
谢知微微敛眉,总觉有什么细枝末节的地方未曾厘清。
母妃为何会对毫无干系的文安夫人动手?
他替太子姓敬献之礼,是景乾十年的冬至,而后十一年的春末,她便骤然身死。
如果当日察觉他羊血过敏、给他药膏的人是聂相宜的母亲文安夫人,那么母妃在景乾十一年对她动手,会不会与他有关?
聂相宜看谢知久久不曾说话,托着腮问他,“殿下,你在想什么?”
“也许,你母亲……曾经也给我过这样的药膏。”
“什么!”聂相宜闻言陡然瞪大了眼睛,“母亲怎么会给殿下这个?”
“那年我替太子行敬献之礼,之后便起了红疹。其实那疹子被衣领盖着,并不明显,却不知怎的被她瞧见了。”
谢知缓缓说道,“她便问我是不是羊血过敏,而后给了我这盒药膏。”
聂相宜眸中闪烁出晶亮的光,“原来我与殿下的缘分,这般早便开始了啊!”
她嘿嘿地憨笑一声,“我原先还总有遗憾,母亲不曾见过我的夫婿。现下好了,原来少时她便见过你啦!”
她兴冲冲的模样让谢知勉强弯了弯唇角,只是眉间仍旧微微敛起,似有愁绪。
聂相宜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兴致勃勃地自顾自嘟哝着,“母亲好厉害!一眼便看出殿下是羊血过敏了呢!我今日瞧了,还以为
殿下是被虫子咬的呢。”
等等!电光石火之间,谢知忽地脑中似有明晰闪过。
他与文安夫人从未接触过,那她为何那般笃定,自己是羊血过敏,而并非其他呢?
第40章
这几日,聂相宜总觉得府里的气氛有些怪异的安静。
讨人嫌的乌姑姑早已不见踪影,可即使没有乌姑姑,聂相宜若是想出门去玩,也会被凌竹拦住。
“夫人,最近晋王余孽作乱,为避免再生事端,夫人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或许是上次的事闹大了动静,聂相宜怕再给谢知添了麻烦,也只好悻悻作罢。
只是近日里谢知似乎一直忙着追查逆党一事,总也不在府里,每每深夜才回到府中。独留得她一人,只能和西施玩闹,无聊得要命。
“殿下什么时候才回来啊。”聂相宜打了个呵欠,强撑着困倦之意,趴在榻上一边看着话本,一边等待谢知。
“吱呀——”一声,深夜的寂静被推门声打破。
已是初冬,谢知的身上染着丝丝的凉意,凌厉眉眼落在鼓鼓囊囊的锦被之中。
里面的小人几乎将自己裹成一座小山,只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那双向来闪烁明亮的眼眸此刻欲睁未睁,想是困倦已极,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轻点在话本之上。
一旁的西施亦蜷成一团,窝在她身边打瞌睡。一人一猫瞌睡的动作几乎趋近一致。
她听到外头的动静,这才睁开眼来。一见了谢知,眼眸瞬间便明亮起来,“殿下!你总算是回来了。”
谢知自她手中抽过那话本,“怎么还不睡?准备考状元?”
“我在等你嘛……”她惺忪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似的软糯鼻音,膝行至谢知面前,仰脸巴巴望着他,“殿下……我想出去玩……”
“不行。”谢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
聂相宜仍不肯放弃,“殿下若是不担心我的安危,不如让凌竹大人陪着我嘛……有凌竹大人和阳秋在,肯定不会有事的。”
谢知语气一顿,“不行。”
自秋猎回来之后,外头的传言甚嚣尘上,直言聂相宜与钟家勾结逆党,否则一个小小女子,怎会毫发无伤地从逆党手中逃出,这分明就是暗度陈仓,掩人耳目的手段。
一开始,这样的传言也不过是捕风捉影,不值一提。可到了后来,竟愈演愈烈,连皇帝亦有所耳闻,问起此事。
如今多事之秋,若是聂相宜听了这些传言,还不知会作何之举。
聂相宜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又双手合十看着他,“殿下……”
她拖长了尾音,祈求的时候眉间微耷拉着,眼眸漾出可怜兮兮的光来,好似凝着一层水光,总让人不忍拒绝。
“不许撒娇。”谢知的语气变得生硬起来。
怎么会有这般铁石心肠之人!聂相宜重重哼了一声,气鼓鼓地背对身去,一副不想理你的模样。
她生起气来的样子像一只河豚,瞪眼鼓腮,浑身都缩成一个球。
翌日,夕阳刚好,谢知难得下值早些。聂相宜整日闹着出去玩,难得地闹了脾气,他还是早些回府看着她比较好,谢知想。
裴珏见他不同往常熬至深夜,随口寒暄一句,“殿下今日府上可是有事?”
一旁的太子勾唇轻笑,“三弟有娇妻倚门望切,小裴大人独身一人,哪里懂这些。”
裴珏嘴角温和的笑意略淡了淡,“我不过孤家寡人一个,自是不懂的。”
谢承忻话中的轻佻之意让谢知不悦皱眉,“皇兄倒是很懂。既无娇妻,看来是美妾成群。自是我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