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教九公主写的?”沈朝珏话中听不出情绪,神态亦然。
鱼徽玉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若她承认,沈朝珏告诉圣上,此事就成了她的罪。否认,对方再追查,也是她的罪。
所以她答不答有何区别。
鱼徽玉打量着沈朝珏的神情,凤眸凛冽,淡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今日穿的是玄金朝服,衬得身段颀长,宽肩窄腰,清冷瘦骨。
他们初见时,他十七,看起来比现在清瘦,四年过去,愈发有男人气宇,与四年前不同的清瘦,骨架长开了,五官也是,清而生丽。
鱼徽玉想起之前新帝刚上任,看重沈朝珏的时候,朝中还有人言,皇帝是看上沈朝珏的相貌。
说他表面是朝臣,实际上的男宠。
还好这张脸配的不是泛情的桃花眼,而是一双霜寒隐有杀意的眸子,不然可能会有些妖艳。
“你看我公文了?”沈朝珏问道。
以前他们住在一起,沈朝珏从不会对鱼徽玉设防,他的一切她都知道,他处理公务的书案在寝屋里,公文就放在上面,鱼徽玉从来不会碰。
“就看过那一次。”
鱼徽玉终于开口,声音浅如微风,没有分量。
小风是从鱼徽玉方向拂过的,带着女子身上的馨香,一路往东,忽疾忽徐。
青州的天气温暖熙和,不似燕州寒冷。
当年燕州官衙平乱一事立了功,官衙中的官员大大小小都有所擢升。
沈朝珏很快被调往青州任职。
还是鱼徽玉来时见到的三人为他们送行。
楚夫人叮嘱鱼徽玉多注意身子,楚夫人精通医理,她之前为鱼徽玉把过脉,说鱼徽玉身子薄弱偏凉,不易有孕。鱼徽玉听完红了面,还观察了楚夫人的面色,她神情不变,看起来没有受此影响。
楚灵越让沈朝珏快点升职回京,完成他爹的遗愿。
孟兰芷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开口。
沈朝珏在“嗯”“嗯”地回应,显得极其敷衍,鱼徽玉依依不舍地与楚夫人告别,又被楚灵越逗笑,还与孟兰芷说了些话。
沈朝珏等她等得不耐,催了两声不奏效,直接上前把人拉走。
马车停在楚府门口,沈朝珏先上的马车,鱼徽玉刚想扶着车框上去,她一伸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掌带了上去。
她还没坐稳,这车夫就和沈朝珏一样行事利落,当即驾车。
鱼徽玉整个身子向前倾去,生生扑进沈朝珏怀里,额角撞在他紧实的肩膀,吃痛轻呼出声。
“嘶。”
“我看看。”沈朝珏见状,低头去看她的小脸。
鱼徽玉拂开他的手,快速坐回软榻上。
“我没事。”鱼徽玉一坐下,便紧张地查看包袱里的药罐有没有摔坏。
沈朝珏默默收回手,看鱼徽玉的动作,见她确定药罐无事后松了口气。
“还好没事。”鱼徽玉取出药罐,放在更平稳的地方。
“这是什么?”沈朝珏问。
“这是阿娘给我配的药方。她说我身子不好,吃这个可以调理怕冷的毛病。”鱼徽玉此时说的阿娘是楚夫人,她想了想,补充道,“阿娘说我身子不易有孕。”
沈朝珏一直忙,鱼徽玉还没找到时机好好和他说这个事。
在京城,鱼徽玉听人说过,有些氏族娶了家世好的正妻,但是正妻身子不好,他们又会找好生养的女子做外室,等外室生了孩子后抱给正妻养。
鱼徽玉不喜欢这样,总觉得对谁都不公平,心里也膈应。
她若此生只有沈朝珏一个男人,那沈朝珏理应也只能有她一个女人。
何况鱼徽玉的父母就是这样,母亲去后,父亲没有再娶。沈朝珏的生长环境与她略同,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那就不生了。”沈朝珏淡淡道。
沈朝珏对孩子无感,不喜欢不讨厌,也没怎么接触过。楚府里有小孩,是他同辈兄姐的孩子,只是他看起来不太好相处,孩子们也不与他亲近,但这不是坏事。
沈朝珏之前看到过府上的堂姐来与他母亲求药,哭诉她为什么都把药当饭吃了两年还怀不上孩子,那位堂姐还尝试过各种偏方,又是扎针,又是吃符水,受尽折腾还怀不上孩子。沈朝珏不解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为什么要取悦别人?堂姐说怀不上孩子,会被夫家看不起。沈朝珏更不理解了。
但每个人想法和追求不一样,他不会看不起堂姐。
“你可以接受没有孩子吗?”鱼徽玉问道,她半信半疑,主要世家看重传承,不过沈朝珏看着也不像喜欢孩子的人。
“有什么不可以。”沈朝珏语气
如常。
“其实我还挺喜欢孩子的。”鱼徽玉轻声道,有些惋惜。
她想到了阿瑾,小小的,很可爱,软得像云。
如果夫君靠谱,与爱的人养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在鱼徽玉看来不是坏事。
沈朝珏看向鱼徽玉,他想起了堂姐的折腾。
“我们还是养狗吧。”
“?”
鱼徽玉发觉他是真的喜欢狗。
到了青州,这次官衙给二人安排了居所,周遭环境还不错,在城镇内,虽地段不是最好的,但也尚可。
居所周边该有的都有,有衣料铺子,还离菜市近,让沈朝珏去买菜也方便。
他们打扫布置了下房间,沈朝珏去了趟官衙,鱼徽玉把饭菜先做了。
等沈朝珏回来的时候,他带回了一条小狗,黑色的小狗是跟在他身后走回来的,鱼徽玉见到一诧,“哪来的?”
“捡的。一直跟着我。”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有点骄傲。
那小黑狗见了鱼徽玉也亲近,一个劲地摇尾巴。
鱼徽玉不讨厌狗,她将狗抱起来,很快决定收养它。
鱼徽玉给狗喂了饭,今天的饭菜是她烧的,她平日很少做饭,即便做也不会做难的,这次做了难的菜,是鸽子汤,柴火太大,有些焦了。
她撕下鸽子肉给小黑狗吃,小黑狗闻了闻,没有吃。
“很难吃吗?为什么你不吃?”鱼徽玉还没尝鸽子汤,见到小黑狗不吃,有些沮丧。
她抬头,转回饭桌,见沈朝珏正在吃鸽子汤。
鱼徽玉跟着尝了一口,发觉又咸涩又焦苦,她迟疑地问沈朝珏,“你没有味觉吗?”
沈朝珏瞥了她一眼,“熟了就行。”
很好养活的男人。
若是她父兄吃了,怕是会嘲笑她的。
鱼徽玉打算明日再做一次,她喜欢做饭,只是之前给父兄做过一次,便被他们勒令不能再进膳房。
接连几日,鱼徽玉都做了鸽子汤,沈朝珏每次都会吃,他不挑食,鱼徽玉从他那得看不出变化。她改良了多次,直到有一次小黑狗愿意吃了。
他们给小黑狗取名。
鱼徽玉觉得沈朝珏读过的书多,让他想个好听的。
“煤球。”沈朝珏很快给出答案。
“会不会太普通了。”
“就叫煤球。”
“随你随你。”鱼徽玉无所谓。
沈朝珏在青州的官职不轻松,虽回来的没有燕州那么晚,但听说很忙,每日都要奔波,还可能有生命危险。
有一日,沈朝珏回来的早,他一进院就看到鱼徽玉在膳房忙活,桌案上摆着肉干。
沈朝珏想都没想,拿起一片放进嘴里。
有点好吃。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等鱼徽玉走出来,他正在嚼,鱼徽玉讶然,随后道,“这是给煤球的。”
沈朝珏停下动作,奇怪地看她。
鱼徽玉忍不住笑出声。“沈大人,怎么还跟狗抢吃的。”
沈朝珏在青州的官职比在燕州的大,左邻右舍都知道这里住了沈大人。
这里的妇人有年老了,也有与鱼徽玉差不多年岁的,她们成婚再早,听到鱼徽玉一及笄就嫁给沈朝珏还是有些意外。“京城人也这么早成婚吗?”
她们说着不标准的官话,带着青州口音,鱼徽玉一开始听不太懂,后面很快听懂了,甚至两夫妻还能听明白青州话。
青州话与官话大不相同,好几个音不一样,外地人听起来尤为费劲。
“今天陈易在办事,和林州来的两个大官吵起来,急了用青州话骂人。我没说话,那两个官就问我他们说的什么意思,我说我是外地调来的。”沈朝珏在说今天发生的事,陈易是他的上司,习惯说青州本地话,常常忘了沈朝珏是外地人,每次说完都会补一句“哦,忘了你是燕州人”。
鱼徽玉在笑,“那你能听懂他说了什么?”
“傻......”沈朝珏很快停住,鱼徽玉没听他骂过人。
“嗯?”鱼徽玉见他不往下说了,瞬时了然,笑得更厉害了。
她从邻居妇人那里听到过,她们有时会这样骂黑心的贩子。
鱼徽玉在榻上看话本,沈朝珏靠过来,从背后抱住她,温热的鼻息洒在白嫩的纤颈,鱼徽玉觉得痒,缩了缩脖子,转过脸看他。
沈朝珏顺势吻她的脸颊,一路吻过颈子,手指熟稔地挑开她的腰绦。
鱼徽玉不抗拒,面色微红,玉臂搂过他的脖颈,小脸靠在沈朝珏的宽肩,鼻间是他身上的沉木香,隐隐带有侵掠占有的气息。
刚开始那几次并不舒服,鱼徽玉甚至觉得难受。第一次她还哭了,沈朝珏愣住,有些不知所措地给她擦泪。
反观男人倒是没有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