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鱼徽玉恼了,沈朝珏嗓音轻了下来,颇有哄人的意味,“是我心里有你。你说我不爱你,我要是不喜欢你,那时怎么会和你好?”
鱼徽玉火气被浇灭,只留下狐疑,沈朝珏从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莫不是话本里写得让人夺舍了。
她警惕地看他,“兵符你已经拿到手了,你还想要什么?”
“你怎么这么想我?”沈朝珏一丝不快涌上心头,她为什么要将他想得这般不堪。
“不然呢?是你亲口说的不会再纠缠我。”鱼徽玉一直记得这句话。
“那是气话。”
沈朝珏做不到。做不到明明可以与她相见却无动于衷,做不到与她山水不相逢。
他们和离后,沈朝珏未料鱼徽玉会离开上京,她真的很厌恶他,离开了这么久没有回来过一次。
刚开始的日子还好,但时日久了,少了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人,心里无端变得空落落的,奈何抽不开身,他只能一直等着她回来。
念想像酒,时间越久,愈发猛烈。
沈朝珏不盼鱼徽玉会像他一样想他,但至少她会对他留有半点情谊吧。他们曾经那么亲密,她不该对他这么狠心才是。
然而她对他越来越冰冷,对陌生人都没有这般冷淡,好似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忘记了。
“与我何干?”鱼徽玉转身要走,手臂却被人握住,下一瞬被拉入了怀抱,沉水香扑面而来,两人腰间的配饰跟着叮啷作响。
沈朝珏大掌按着她纤薄的后背,他微微俯首,脸颊贴在女子的发间,
幽兰芳香萦绕鼻尖,熟悉的让人心安。
“沈朝珏,你要做什么?”鱼徽玉挣扎,不耐地问他。
“要怎么样才能与我和好。”男人的声音沙哑。
“我不会再和你好。”
“你伯伯的案子我替侯府查了,你父亲的病我也找名医来了。你若还有什么要的,我都可以去做。”
鱼徽玉的挣脱不起效,遂放弃。男人抱得太紧,她定是挣扎不开的,届时再弄乱了仪表被人瞧见也不好看。
等她不挣扎了,沈朝珏又主动放开,他正要开口,鱼徽玉抬手就是一记耳光,声响清脆。
鱼徽玉静静地看他,容色微嗔。
沈朝珏长指抚上面颊,不似上一次动怒,只淡淡道,“你别总打脸。”
她打得没上一次重,是不是不舍得打他?是不是能说明她对他还有感情。
“有病。”鱼徽玉白了沈朝珏一眼,自他身侧快步离去。
沈朝珏看着她的背影,长指按在面颊处。
鱼徽玉步子加快,生怕沈朝珏跟上来。
他真是疯了,好端端与她说那些话。
鱼徽玉攥紧了衣袖,心中愈发杂乱,想着要尽快回江东。
一回到侯府,鱼徽玉便打算收拾行程。
“小姐,世子来了。”
进了自己院中,小灵迎上来,在鱼徽玉耳边小声道。
“霍琦来做什么?”鱼徽玉心下不安,已知定西王府心怀不轨,定不会无端来访侯府。
“世子是来寻侯爷的,旁的小灵也不知道。”小灵摇摇头。
“我去看看。”鱼徽玉刚坐下又起身。
霍琦来找她父亲能所为何事?想想就觉得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到了父亲院子,老管事告诉鱼徽玉,霍琦已经来了半个时辰。
父亲房门紧闭,还屏去侍从,只留二人谈话。
鱼徽玉心跳越发地快,顾不得老管事劝告,推门而入。
屋内两道目光循声投来,鱼徽玉看到他们正在看一张地图。
“徽玉,你来了。”霍琦一如既往地对她笑,彷佛之前绑她去定西王府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世子殿下今日怎么得空来侯府。”鱼徽玉面上并无不妥,目光却谨慎地悄悄打量。
“父亲此番回来带了北地的地图,我带来给伯父看看。”霍琦示意她过来。
鱼徽玉上前,看到二人确实在看一张地图,但悬着的心没有完全落下。
“徽玉,你与左相的婚期定下了吗?”霍琦问道,他目光轻柔,自鱼徽玉进屋起就一直在她身上。
“尚未。”鱼徽玉道。
之前皇帝说给二人赐婚,鱼徽玉虽与沈朝珏说了不会与他成婚,但此事还未与其他人说。现下时机不对,鱼徽玉不便说,只能先拖着。
“我方才还与伯父说此事呢,你若是定好了日子可要知会我,届时我带贺礼来,好歹我们自幼是一起长大的。”霍琦笑道,没了从前在定西王府时鱼徽玉见到的偏执,好像放下此事了一样。
鱼徽玉笑了笑,“自是要的,徽玉也祝世子可以觅得良人。”
霍琦面上带笑,没有应话,鱼徽玉似乎在他眼底看到一抹凉意。
“时候不早了。伯父,徽玉,我先回去了。”霍琦收起地图。
“好。”平远侯点点头,让老管事送世子离开。
待霍琦走远,鱼徽玉忙问父亲,“世子来做什么了?”
“无事,就是看看地图。”平远侯笑笑,示意女儿放心。
鱼徽玉松了口气,接着道,“父亲,我想回江东。”
平远侯闻言思忖片刻,点点头,“你若是不想在京城,回去也好。”
京城现下不安全,平远侯也有此意。
鱼徽玉见父亲这次这么快顺了她的意,有些意外。
上一次她提出去江东,父亲还有所踌躇。觉得她应该待在侯府,待在父兄身边才是。
鱼徽玉刚从父亲院中出来,碰到鱼倾衍过来。
她本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鱼倾衍先开了口,声线沉冷,“周游辞官回乡了。”
鱼徽玉有些疑惑,“与我说做什么?”
“你不是与他很是要好,难道他没有告知你?”鱼倾衍冷笑道。
莫名其妙。
鱼徽玉不与他说,径直离开。
路上又不由自主想鱼倾衍的话,周游竟然会辞官,他在官场那么小心翼翼,不就是为了走到今日的位置,怎么说辞官就辞官了。
莫不是为了晚亭姐姐。
鱼徽玉去了陆晚亭的住所,她已经离开了,侍从交给了鱼徽玉一封书信,说是陆晚亭留的。
鱼徽玉拆开看,是一些感谢的话,还有让她多保重。
鱼徽玉黯然失神,又问侍从,“她是和周大人一起走的吗?”
“不是,陆娘子是一个人走的。”
鱼徽玉不知这是何情况,她也无处过问了。她叹了口气,收好书信,回到侯府,也收拾起行囊。
这样不与任何人说就离开挺好的,只留一封书信,少了很多伤感。
鱼徽玉想不到该留书信给谁,只写了一封,让老管事送去尚书府。
深夜。
左相府。
楚灵越见沈朝珏失神地望着案上的玉佩,忍不住出声,“我说了,你听我的,与女人说说好话,别惜字如金。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你要说你喜欢她、在意她。或者直接说爱她。”
“我说了。”
楚灵越顿然卡住,他随口说的,他自己都没娶妻,没想到沈朝珏真这么听了。楚灵越有点难以想象沈朝珏会是怎么说出口的。
“你真有这么喜欢那小千金?”
正堂内只点了一盏烛火,室内大半都是暗的,微光落在案前青年的面容上,半明半暗,华服上的金纹透着隐隐光泽。
沈朝珏哑然,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耳根微微泛红。
真有怎么难看出来?
“是我对不起她。”
沈朝珏从未想过与鱼徽玉分开,他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个想法。
在大理寺?可那时他受伤,她担心,他下贬,她相随。
还是在燕州?那时她已经有了对他抱怨的苗头,可那时他们还尝试做亲密的事,她从不抗拒他,模样娇羞可爱。
是在青州吗?
先帝一直将新帝和九公主安置在青州,因为新帝是先帝在青州驻扎时出生在此的,先帝觉得青州尚可,一直留新帝在青州,后太后带九公主去陪同新帝。
新帝长大后,与青州官衙来往密切,青州官衙暗地已是新帝势力。
沈朝珏初到青州,才谋出众,很快得以重用,常去处理种种事务。
他那时极忙,常常留鱼徽玉一人在家,煤球陪她的时间都比他多。
沈朝珏行事隐晦,鱼徽玉很是担心沈朝珏,担心也没用,没用也担心。
他在家的时间很短,鱼徽玉好几次都想和他好好说几句话,可总是来不及,总是错过。
鱼徽玉想问他累不累?危不危险?
沈朝珏不会觉得累和危险,鱼徽玉问了也是白问。
她只能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其实想问他有没有想她,她很想他。
可是他们的家对他来说好像只是暂时歇脚的地方,他来去匆匆,鱼徽玉有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又什么时候走的。
除非沈朝珏夜里回来睡在她身边,不然他动作太轻了,鱼徽玉根本感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