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无兴趣知道。只是镜州离江东极远,听闻镜州父母不喜儿女离开,姜大人为何会来江东任职?”鱼徽玉问道。
论繁华,镜州在大康州府之中名列第三,城中地段甚至不输江东京州。故而镜州长辈不喜后辈离开,更希望后辈能陪伴身边,世家大族更是如此。
“此事说来话长,我来上京是不想拘束于镜州,想与左相一样为圣上卖命。还有一原因,是为了寻找我姐姐。”提及姐姐,姜迈眸中难藏担忧。
“姐姐?”鱼徽玉疑然,莫不是他姐姐也离开镜州了。
“正是,家中为姐姐寻了一位门当户对的郎君,姐姐自小性子要强,不愿嫁与不喜欢的人,数月前趁夜中离开了家。”姜迈道。
发现此事时,姜氏在镜州翻天覆地地寻找,丝毫不见人踪,因此断定她是离开了镜州。姜父虽气,但担心至极,派人去镜州外寻找,姜母更是日日忧心。
“姐姐从未离开过镜州,她一人去了镜州外,不知会不会坏人。”姜迈说罢,垂下眼眸。
“姜姐姐能从众人看守下逃离,想必定是个智慧的女子,望她可以一路顺遂。”鱼徽玉看出他的担忧。
“小玉姑娘也是逃婚出来的吗?”姜迈看向她,“小玉姑娘看起来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却一人出行,行囊也简单。”
若非短时间出行,从京州到江东怎么会只带这些东西?
鱼徽玉一愣,没成想会被他当作逃婚的女子,但仔细一想,她也算是逃婚来的,不止逃婚,想逃避的事情太多。
她做过改变反抗,发觉一切都是无用功后,选择逃避。
“也可以这么说。”鱼徽玉笑道。
想必姜迈在船上见到她第一面就这么想了,他大抵是想到了逃婚的姐姐,故而会对她这般贴心照料,还真是个心思细腻的温润公子。
女子笑容柔和,明眸澄澈,姜迈心中料想到了答案,求证后还是不免失落,“你独自一人在江东,若是遇到什么事,就来江东官衙寻我吧。”
姜迈想了想,取下一枚戒指递给面前的女子,“上面刻有我的名字,我会告知侍从,若见到你持这枚戒指,定要全力相助。”
鱼徽玉接过,她见姜迈如此真挚,心头温暖,笑意更深,“多谢姜大人。”
姜迈送鱼徽玉回了老宅,还说要派人送些用物给她,鱼徽玉再三推脱,抵不过姜迈执意,只好点点头应下。
鱼徽玉离京前给老宅来过书信,侍从们见到她提早一日来了并不奇怪。
“小姐怎么回来的?”在老宅贴身照顾她的侍从希儿上前,惊讶的是鱼徽玉一人回来,“这几日水快,想来小姐会早来,船快靠岸的这几日,管事的都带人去案边等,今日也去了。”
江东人对水上的消息灵通,府上人早有预料,却见到鱼徽玉独自一人回来,这才奇怪。
“一位朋友送我回来的。”鱼徽玉道。
希儿卸下鱼徽玉手上的行囊,以为她还不知道消息,告知道,“小姐刚来信不久,族中又有侯府的信,是长公子说要回来,想来就是这几日了。”
“嗯,我知道了。”鱼徽玉来时从姜迈口中得知了此事,再次听到,平静道。
鱼倾衍是给鱼氏族中来信,那来江东定是为了族中之事,与她无关。
鱼徽玉虽适应船上日子,但一路漂泊,还有难测的风雨,终究不敌在家踏实,鱼徽玉回到寝屋躺下,太久没回来了,每次回来总是觉得安心。
鱼徽玉躺在榻上,双目看着床顶年份已久的精致花纹,是过时的款式。小时候她就是和母亲躺在这张床榻上睡觉,母亲总会抱着她睡,给她讲故事。
这张床榻不大,本就是给鱼徽玉的单人榻,现在她长大了,如果再和母亲两个人躺在此处许是会有些拥挤。
鱼徽玉思绪万千,却身处在此很安心,不知不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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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州到江东有两条路可选,水路与平地,若是走陆地,能承受快马加鞭的颠簸,自然不会比水路慢。
一行车马自偏僻快道一路急趋,所过之处,皆是林间杂草。
实木马车宽敞简素,纵使路途不平,车内的两人依旧在镇定对弈。
“你是第一次来江东?”鱼倾衍开口,黑子跟着落在棋盘。
“嗯。”沈朝珏心不在焉,下得随意,鱼倾衍一落子,他便很快跟着落下白子。
“此次来江东,你暂居鱼氏府邸吧,也方便我们行事。”鱼倾衍看着势均力敌的棋局,这段出行时日,两人对弈消遣,每次一盘棋,一下就是很久。
沈朝珏抬眼,看向鱼倾衍,“你妹妹住哪?”
鱼倾衍闻言冷了脸,“这和我们此番行动有什么关系?”
“不用了。”沈朝珏收回目光,“我在江东官衙安排了人。”
“新上任姓姜的镜州人?”鱼倾衍早已知晓,江东的一举一动,族内都会即刻告知他,这种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线。
“嗯。”
话语刚落,马叫声顿然刺耳,马车跟着倾斜,棋盘散落一地,在马车倾倒的前一瞬,二人敏锐踏出轿子。
“怎么了?”鱼倾衍皱眉。
驾车的侍卫
连忙解释,“方才好像是一声熊叫,马受惊了。”
此处荒郊野岭,确实会有野兽出没,他们路上也有遇到过狼群。
后面随行的一行侍卫止马下来,“大人先在此处歇一歇,属下去看看。”
几人跟着下来整理马车,鱼倾衍点点头,看向沈朝珏,“歇会吧。”
这些天赶路紧,鲜少停下来,侍从们都没好好休息。
“嗯。”沈朝珏去周边查看环境。
鱼倾衍在擦拭弓箭,忽闻由远而近传来呼喊声,听清是“救命”,还是女子的声音。
“救命啊!救命!”一女子快步跑着,跑了一路,终于似看到前方有人影,她疾步向人群跑去。
身后有一头黑熊在穷追不舍,眼看黑熊离她越来越近,女子脚下被树干绊倒,跌在枯叶堆。她绝望向后望去,眼见黑熊就要扑上来了,只能紧闭双眼等死,忽而,耳边传来咻地一声,温热的液体洒在手背上。
黑熊迟迟没有扑来,想象中的疼痛也没有,女子这才颤巍巍地缓缓睁眼,看到黑熊倒在一旁,一只利箭狠狠从黑熊的眼睛贯穿头颅。
连挣扎都没有,黑熊瞬时毙命。
离得太近,女子的恐惧还未完全消散,她顾不上疼痛,连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射箭之人走来。
人群之中,持弓之人意气风发,长风吹过,拂起男子墨发。
很快弓箭落地,他急急用左手按住右臂。
“你怎么了?”沈朝珏上前。
从骨头深处传来的疼痛蔓延麻木,鱼倾衍只觉得耳边嗡一声听不清声音,额上覆了一层薄汗,等回过神,发觉被沈朝珏扶住手臂时,他迅速抽离。“别碰我。”
沈朝珏方才见他退了两步才上前扶住,没想到他不领情还摆脸色,想来连叫医师都可以免了。
沈朝珏想到了鱼徽玉,她兄长这般喜怒无常,她会不会常在家中受委屈。她本就心思细腻,乐于助人,被拂了心意,定会多想。
想到此处,沈朝珏狠狠瞥了鱼倾衍一眼,转而回到后方的马车内。
剧痛缓解了些,鱼倾衍平复气息,侍从上前,说上一个女子走来了。
那女子身上洒了黑熊的血,刚刚跌倒还沾了泥渍,如今崴了脚,走起路来脚下不稳,瞧模样很是可怜。
但侍从细细看来,又发现这女子姿容上乘,若是换了旁人遇到这些情况,早就吓坏了,没想到她还能走。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女子艰难走到鱼倾衍身前,正欲行礼,却被打断,“不必。”
“此处偏僻,你怎会一个人出现在此?”鱼倾衍不顾疼痛,打量着女子,盘问起女子来历。
他们此次是秘密出行,定要谨慎再谨慎。
“我与家中闹了不快,自己出来了。”女子见面前的青年锦衣华冠,面色凛然,方才又肯出手相助,不像是坏人。
担心对方来历,鱼倾衍又多问了几句,得知她是逃婚出来的女子,一路上不知去哪,花光了盘缠,亦没有亲人,在此迷了路。
女子身弱,眼神清纯,看起来并不会武功。
鱼倾衍想到了当年傻傻离家的妹妹,也是这般不顾一切,不思虑后果地决心离家。
“你若不介意,与我们同行离开此处。”鱼倾衍罕见的心软下来。
这女子孤身一人,又受了伤,若是放任她在此处,怕是还会遭遇其他不测。
“我愿意我愿意,多谢郎君。”女子连声答应,遇到黑熊,想想都后怕,这次侥幸遇到好人相助,下次就不一定了。
“刚才多谢郎君,等我回了家中,定会让家里人好好报答郎君的。”女子道,她本想出逃威胁家里人退婚,未料一下子离开家这么远,一问附近人才知来了江东地带。
离开这么久,她想极了母亲和弟弟,现下只想快点回到家里。
“不必报答。”鱼倾衍留下一句话,左手抓住缰绳,轻松上马,让出车轿给她。
女子看着青年俊逸的面容,他救了她,又不求回报,比她路上遇到的很多人都要好,想真是遇到了个心善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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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国庆更新时间不定,尽量日更,大家不要特地等~
第55章 说要陪她
数月未回江东老宅,鱼徽玉很快适应一个人在这里的日子,仔细想来,她一直是一个人,没什么难以适应的。
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又不太喜欢,人有时候就会莫名其妙讨厌孤独。
在青州的时候,沈朝珏经常不在身边,她一个人在家,需要一个人去做很多事情。鱼徽玉可以理解沈朝珏的处境,他太想向上了,鱼徽玉愿意陪着他,甚至鱼徽玉还感谢过他,一个人可以让她快速成长,学会很多事。但鱼徽玉又不禁会去恨沈朝珏,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却做不到丈夫的职责。
后来,她慢慢觉得,他在与不在都没有差别,两个人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有一次鱼徽玉忘了沈朝珏回家了,她在院中的井里提水,许是分神了,盛满的水桶太沉,绳子从她手中快速下滑,鱼徽玉整个身子被重力带动,向井口倾去。
鱼徽玉惊呼一声,沈朝珏飞快从屋里出来,有力的大手拉住她的小臂。
鱼徽玉惊魂未定,怔怔地看着沈朝珏,气息微乱,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
“吓着了?”沈朝珏见状想都没想,把人揽入怀里,“我不是在?你让我做就好了,以后不要再自己打水了。”
鱼徽玉轻轻推开他,转过身去拿取水桶上来的钩子,淡淡道,“你不在的时候怎么办。”
沈朝珏不语。
晚上用膳时,鱼徽玉给沈朝珏夹的菜,他都如数吃完了。若是在之前,他总会嫌她多事,让她自己吃就行了。
鱼徽玉发现沈朝珏瘦了些,下颌线越发清晰,他在外面应该吃不好睡不好吧,毕竟肯定没有在家里好。鱼徽玉不会像从前一样说想他,只一味地给他夹菜。
翌日天微亮,沈朝珏又要走了,这次他与睡梦中的鱼徽玉说了一声,鱼徽玉半梦半醒,她紧紧拉住他的手,脸半埋在被褥中,困得不想说话。
鱼徽玉听到沈朝珏似乎轻叹了一声,他轻轻抽出手,与她道,“我答应你,尽快回京,到时候日日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