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膳了吗?陪我一起吃点吧。”付挽月见到鱼徽玉很是欣喜,她知道平远侯离世,不好问及鱼徽玉现况如何。
鱼徽玉出门前已经和沈朝珏一起吃过了。
皇宫的膳食极为精致,付挽月劝说下,鱼徽玉尝了些。
“太可恶了!定西王还说什么与我父皇君臣情深,竟以父皇的遗诏逼迫我皇兄让出政权!将我们皇室威严置于何地?”付挽月气急,说完长叹一声。
“事已至此,只能想办法应对。”鱼徽玉显得平静很多,她鲜少这般怨骂。
“唉,鱼伯伯不在了,定西王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听闻你兄长去江东守城,真是难为你们鱼氏了,终是我们皇室亏欠你们的。”付挽月少见的沉稳,能说出这般情深意重的话。
“要亏欠也是亏欠我父兄,与我没多少关系,我什么都做不了。”鱼徽玉除了担忧,只能担忧。
“怎么会不亏欠你呢?你父兄出了事,就是对你最大的亏欠,我皇兄与我说过,臣子的家眷也是一样重要。”付挽月道。
“圣上当真是仁君。”
皇帝忙于公务,无心再关照付挽月的课业,这番鱼徽玉入宫不必再帮她完成课题,二人在一块寒暄了些话。
为了让鱼徽玉心情好些,付挽月还拉她一起下棋,付挽月虽说学术一般,棋艺倒是尚可,鱼徽玉问及原由,是她皇兄所教。
以前鱼徽玉只与沈朝珏下过,他总是轻而易举地赢她,让她觉得索然无味。
现在和付挽月对弈,二人水平相同,倒是下得还有几分乐趣。
等离开付挽月宫殿时,已是天黑。
鱼徽玉坐在轿子里,侍从提醒她有烛火靠近。
等来人上了马车,他一愣,“你还没有回去?”
她这是在等他?
“你怎么才来?”鱼徽玉问。“我等了快有半个时辰了。”
若是放在从前,鱼徽玉会傻傻地说没等多久,让对方心安理得。
“圣上留我与太师谈事。”沈朝珏解释道,又补了句,“对不起。”
“你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鱼徽玉淡淡道。
等半个时辰算早的了。
沈朝珏无言以对,他靠近鱼徽玉,轻轻抱住了她,男人的骨架比女人大,只稍稍一抱,女子身子被全然包裹住。
男人身上的气息环绕着她,吻如雨点般落在柔软的面颊上,鱼徽玉不语也无动于衷,神色淡然。
沈朝珏注视女子明丽的面容,目光渐渐落在了她的唇瓣,他俯首,靠近她的唇,对方却微微侧开了脸,让他吻了个空。
沈朝珏动作僵住,气氛一瞬凝结。
第66章 似有间隙
弦月半掩雾中,今夜没有星光。
面对她的躲避,沈朝珏显得茫然无措,他徐徐松开了手,凤眸黯淡下来,直挺的脊骨似乎微微弯曲。指尖顿时发凉,心被刺了一下,怎么比受过的任何伤都要痛。
鱼徽玉侧首看向轿窗外,外面太黑了,车轿内也不算明亮,她看不清沈朝珏面上的情绪,晦涩难懂,是她从未见过的。
回到侯府已是深夜,鱼徽玉沐浴后躺在榻上,一会便睡去,沈朝珏坐在榻边看了她许久,俯身蜻蜓点水地吻了女子的唇瓣后,才躺在她身侧。
他手臂圈过鱼徽玉的腰身,满足地把脸贴在她的后颈,闭上眼,极小声地唤她,“徽玉......”
沈朝珏的声音很轻,还没他胸腔里的心跳声重。
今日在皇宫中,鱼徽玉答应了付挽月,明日还会去陪她。鱼徽玉接连去了几日,两个人只是下棋,还会以棋局类比当下情形,但她们对政事的见解不深。这种事需要人教,自学不了。
鱼徽玉听付挽月说,孟兰芷日日都会到皇宫,她会与皇帝谈论政事,比她们知道的多。
在鱼徽玉去江东的这段时日,孟兰芷甚至已经入朝在皇帝身侧辅佐,成了朝中唯一女官。
“她当真是厉害。”鱼徽玉道。
在燕州时,鱼徽玉听沈朝珏说过,孟兰芷与他师出同门,是一位在燕州隐姓埋名的老先生,学识极为渊博,只收过他们两个学生。
某些地方,沈朝珏与孟兰芷很相像,他们性子沉稳,又不怕苦肯学,心里又强大,这样的人很容易坚持走远。
鱼徽玉甚至觉得他们般配,她前几日还笑着和沈朝珏说过这个想法,沈朝珏表现得极为不悦,他非要说与她才是天生一对。鱼徽玉当作没听见,沈朝珏便捧着她的脸,迫鱼徽玉看着他,她的眼睛里看不出从前的情谊,最后是他承受不住别开视线,仓皇而逃般匆匆出了门。鱼徽玉看得太久,眼睛发酸。
付挽月问鱼徽玉以后会不会再找别的男人,鱼徽玉摇摇头。不是否认,是不知道。
她没有想过这些,想了也不知道答案。鱼徽玉最爱沈朝珏的时候,想的是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可抵不过岁月难熬,终是离心。
再找其他男人就不会有坎坷了吗?
年少时无知者无畏,她还能像从前那样无所畏惧地爱上别人
吗?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适合她?
她经历过的大多事,只有沈朝珏知道,是与她共苦的男人,大抵是最能体会她心里难言之痛的人。
再找别人,他会懂她吗?会不会再经历一次?
“我想找到和我皇兄一样好的男子。”
鱼徽玉和付挽月想的不一样,付挽月找男人考虑的是对方会不会是她喜欢的,而鱼徽玉要想到很多。
现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若定西王动兵,大康的命数都会因此改变,更别说他们这些人。
皇帝决定派人劝降定西王,张太师在朝堂上自荐,皇帝考虑到太师是全然不会刀剑的文官,担心其安危,犹豫不决。
距鱼倾衍到江东已有时日了,鱼徽玉没有等到他的信,听沈朝珏说,江东已经开始加固城防,兵马整装待发,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鱼倾衍定是太忙了,没空给她写信。鱼徽玉这样想。
姜雪也关切鱼倾衍的行迹,常常与姜迈打听,只是能得到的消息不多,她一得知什么,就会来告知鱼徽玉。不过大多都是沈朝珏与她说过的。
除了姜雪,还有人也关心鱼倾衍。
鱼徽玉这段时日常来宫中找付挽月,自二人和好后,付挽月对她颇为喜欢依赖。
一日,付挽月提前被皇帝唤去,鱼徽玉也退下了,路上遇到了一位宫女,她对那宫女有些印象,思索片刻道,“你是徐妃娘娘宫中的?”
“正是。”那宫女点点头,这次不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从正路带鱼徽玉去了徐妃宫殿之中。
徐妃入宫起,皇帝就对她颇为宠爱,这几月恩宠不减,更是将协理后宫的权力交给了她,赏赐无数,还抬了她父亲的职位。
宫中都道徐妃是最有可能诞下皇长子之人,预断将来后位都是她的。
鱼徽玉踏入殿内,与上次来相比,更为奢华。
只是住在这里的人不太开心,即便是妆点过,看起来面容仍稍有憔悴。
“徽玉妹妹。”徐清漓看到鱼徽玉,眼中堪堪有了光熠,她拉鱼徽玉到身侧坐下。
“徐妃娘娘。”鱼徽玉未来得及行礼,人便被推坐到了软榻上。
“你们先下去。”徐清漓吩咐宫人道。
如今徐清漓盛宠,就连皇帝安排的宫人都领命退下。
“徽玉妹妹,听说你兄长从江东救回了一个女子带回了京城,是镜州姜氏的嫡女吗?”徐清漓问道。
此事少有人知,鱼徽玉没想到徐清漓在宫中都能打探到。
见鱼徽玉点点头,徐清漓紧张的神色黯然,整个人泄了气,良久,她道,“镜州姜氏与侯府倒也般配。出手相救,还带回侯府,想必你兄长对那女子也是有情意的。”
说到此处,徐清漓难掩羡色。
当初是徐氏先悔婚,她入宫多年,鱼倾衍一直没有再定亲事,她私心以为是他对她还有情分在。可他迟早也是会成亲的,徐清漓每每想到此处,便心痛不已。
若非家族落败,兄长没有担当,她怎么会与他退婚,以自己的后半生换取家族利益。看鱼倾衍在退婚后沦为笑谈,徐清漓比谁都痛苦。
皇宫相见,他都有意避她,徐清漓知道,是为两人不落口舌。此后她只能偷偷望他,在宫里有意无意打探他的消息,得知他与谁家女子走近,会悄然落泪。
本该嫁给他的人是她。
鱼徽玉不语,不知说什么安慰的话,来时她便想到了,徐清漓找她定是为了打听她兄长的事。若不是鱼倾衍,她都不会见到徐清漓。
“娘娘如今得宠,也应该放下往事了。”鱼徽玉轻声道。
听到此话,徐清漓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什么受宠,你有所不知,圣上看似日日来我宫中,无非是与我吟诗作画,谈论诗文。他从来没有......没有碰过我,宫中还言我会诞下皇长子,根本是不可能的。”
鱼徽玉诧然,据徐清漓所言,皇帝与她相敬如宾,好像没有外人口中传的那么受宠。
徐清漓一开始也不愿皇帝碰她,她还寻了各种原由推脱,后来发现是她多虑了,皇帝也没有要靠近她的意思。
皇帝似乎只是欣赏她的才学。
“事已至此,我也不奢求什么,只希望长公子可以平安无忧。”徐清漓自得知鱼倾衍赴往江东起,便时常睡不安稳。
他一个善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温润文臣,蓦然替父披甲策马要上沙场,实在叫人不安。
“徽玉妹妹,你可有长公子的消息?”徐清漓难以安心,多方打听,只是能得知的事情很少。
鱼徽玉摇摇头,“兄长没有给我来信,我也忧心。”
“你莫要想太多了,长公子吉人天相,定会无事的。”徐清漓安抚道,只是此话不知是安慰鱼徽玉,还是她自己。
鱼徽玉点点头,只能寄希望于此,可心中惴惴不安。
当夜,她与沈朝珏睡下不久,门外传来急促的叩门声。
沈朝珏起身开了门,鱼徽玉还在睡,她隐约听到是二哥来与沈朝珏说话。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鱼徽玉撑起身子,撩开帷幔下榻,沈朝珏听到动静转身,褪下外衫披在了走来的鱼徽玉身上。
正是快入冬的时候,夜风吹来凉意沁骨。
“徽玉。”鱼霁安看向妹妹,思索再三,还是与她说了,“江东急报,夜里开战了。”
当夜,战火点燃城墙,火箭如雨,照亮整个江东城,让人误以为天明。
“长兄怎么样了?”鱼徽玉忙问道。
“兄长领兵抗敌,短暂击退了敌军,只是不知他们何时还会再打回来。”鱼霁安道。
虽是预料之中早晚会发生的事,亲耳听到,难免惶恐不安。
那晚,鱼徽玉再难入眠,沈朝珏陪在她身边,两个人无声等到天亮。
一早,定西王进攻江东城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州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