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红了脸,爽朗一笑,还是谢过了,提着沉甸甸的一笼吃食分给了其他人,自然也没落下陈絮。
言似卿没把这当回事,只想起关中城。
这关中城,她去过吗?
应该去过,小时候。
只是往事如烟,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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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人去过关中的不少,言似卿却是外地沿海地区的,不提年幼时期的事,成年后应该没来过,李鱼心想长安再危险,也有好的地方。
分别时,她想分出几个大理寺门人留守言似卿身边。
“周郎将那边被雪人沟的案子拖着,出大理寺的时候,他应该也想派金吾卫跟着的,但后来没有,如今局面复杂,我们大理寺虽不算大权司部,可涉及要案,多少有些面子。”
“夫人您身边留点人,可好?”
李鱼敢说这话,以司直身份是万万不够的,那就是简无良提前给吩咐过,让她查案归程时,若是太晚,分开了,就得留人庇护。
也算是大理寺投桃报李。
不过她也是硬着头皮说这话,只因世子殿下似乎......未必乐意。
结果她小心窥探,发现蒋晦没多话,似乎对此并不反感。
言似卿却婉拒,觉得辛劳,自己也非朝中人,就那圣旨在她看来就是陛下随手而为,把她扯进案子好看底细的,完全不具备官权。
她怎么好受用大理寺待遇。
“带着吧。”
世子殿下忽然开口。
言似卿一愣,瞟他。
蒋晦的私心分两种,一是看到简无良这些人就烦,巴不得滚远一些,二是局面复杂,光是他自己跟王府,他都担心不够万全,巴不得牵扯更多的人为她作保。
两种私心孰强孰弱。
他自有分明。
于是反而跟言似卿不同意见,建议带着。
又担心说服不了她。
还补了一句:“万一又有案子呢。”
他觉得这个说法很能劝人。
言似卿:“......”
李鱼:“.......”
他嘴虽毒,但确实劝人。
于是言似卿还是答应了,是啊,万一又死人了呢。
这长安,最近风水也不太好。
她心里暗暗腹诽。
李鱼一听,喜不自胜,直接跟那陈司直告知,然后....
她自己留下了。
蒋晦:“?”
李鱼喜滋滋:“还得是我留下来,他去履职即可,言姑娘,我带你去逛庙会。”
小云暗想:在这等着呢,难怪苦心劝,非要留人,敢情是她自己想一起啊。
言似卿看了那无奈的陈司直等人一眼,也不会拦人,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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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城入夜,繁华热闹,但言似卿等人疲惫,悄然入住蒋晦带路的府邸,没多久就各自安生了。
王府产业多,关中城也有贵院府门,不缺住的地方,都不必去客栈。
言似卿没执着这个,更没管刘家村的案子是否扩散人心。
外面喧闹起伏,人间风味足,她只入梦,梦到亲人与故人。
昭昭,父母,言家人,祖母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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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至大,但万民万物仰赖同一片日月。
入夜,各地也都入夜。
长安之地,因大理寺有案证齐全,上禀中枢,帝王过问,阁部介入,大理寺的简无良忙碌无比,而没多久,在入夜那会,一封圣旨抵达大理寺门前,没多久,沈藏玉就跟简无良还有周厉一起入宫了。
只是入宫前,简周两人,一个过问守门人刚刚差遣出去查案的李鱼一伙人是否归来,一个得知对方还未归城后,派了金吾卫去城门监察。
若有回归,即可来报。
简无良也派了门人联络城门守军小心在意,但对周厉此举不置可否。
“周大人不忙?看着挺闲的,家里弟弟的丧事办了吗?”
“已除族,省了一笔丧葬费,你想问我为何对言姑娘的事如此在意,直接问就是了。”
“......好吧,那你为何如此在意呢?好像跟你也没什么关系,除非她负责查你家的案子,要连累你罢官夺爵一败涂地,你又不像本官,跟言姑娘也算有共同的差事可以合作,也有共同的话题跟天赋。”
他好意思说天赋?
马不知脸长。
周厉挂着死鱼脸,淡淡道:“你既然问了,那我不回答。”
简无良顿时黑脸。
他们一起入宫,沈藏玉不好示于人前,自要在马车上的。
他隔着窗帘能听见外面的一切。
面无表情的,也没什么波澜。
但他们一行人抵达宫门前时,却是另一批来大理寺的人。
周厉两人见到对方,大惊失色。
魏听钟。
他从白马寺回来了?
才知道祈王那边伤势止住后,就被带回长安了,现在正在王府内被许多太医包围着。
魏听钟则带着别人来大理寺。
属实正好撞上。
但简无良两人也留意到他身后还带着白马寺的几位僧人。
其中就有了尘。
说是涉案,又能代表白马寺,前来录口供,也随时等待帝王传召。
这也不奇怪。
所有涉案人员,也只有祈王这位主儿是被摘出去的,当前还只是受害者。
只是这魏听钟得知马车里的人是.....了尘等人也观望了下。
出家人也好奇。
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正好”拿捏了这样重要的证据,还掐着这么好的点来报案。
简无良他们确实没提此前“沈藏玉”身份一事,他跟言似卿达成协议,如何跟帝王交代是后者入宫的事,现在不必提。
魏听钟侧目看一眼,神色淡淡。
“希望此事有所收尾,不要再有别的、不必要的后续。”
众人闻言,这话接不上。
沈藏玉这次进宫,如果他没死,活着出来了,甚至加官进爵,那祈王基本就废了,不死也大败狼藉。
按理说,到这就是收尾。
可这三位都是聪明人,也都深入关联此案中,如蒋晦跟言似卿推断的那样——背后有人推动,有其他王爷正在浮出水面。
那,此事就不是结尾。
还有后续。
魏听钟所言的后续,既是其他事端。
亦是新的党争。
众人不自觉看向巍峨皇宫。
黄昏过,将夜。
也许明日就有结果了。
至于言似卿他们现在去介入的自杀案,在所有人看来,都不过是稀松平常的老百姓恩怨,与国家大事相比不值一提。
甚至,周厉有点疑惑:她聪明,自知处境,为何还要冒险外出?那小案子能给她带来什么?
他对此人十分不解,好像一团迷雾。
但他对自己更不解。
他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简无良。
其实不是不回答,而是他没办法回答。
不过他很笃定一件事——他跟简无良都不能理解另一个人。
沈藏玉。
当年,他怎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