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似卿不置可否,送别了听藏。
人走后,小云站在边上低声:“会给您惹来麻烦吗?毕竟陛下的意思似乎是让您不要再插手了。”
“其实我觉得,不掺和更好,您的安危第一重要。”
言似卿却远望听藏的背影,低低一句,“陛下不是希望我别管,而是想看看我到底跟了尘有没有关系,又是否介入。”
“既不能故意什么都不管,有违我以前的作风,显得在自保。”
“又不能全力接管,为保护了尘而付诸全力。”
“你信不信,听藏这一出去,外面监视的魏大人就能上报宫内。”
小云震惊,问言似卿怎么知道的。
言似卿神色淡淡。
“宴王跟陛下拉扯多年,互有顾忌,要说宴王府没有帝王眼线是不可能的,魏听钟还能不知道这点?他也明知道我现在已经无法再介入此案,他还送来密信,告知案情过程,难道不怕陛下知道?既然敢,就是默许的,既然是默许的,就一定也知道听藏来了,还掐着这个点送进密信。”
“就是想看看我的反应,我能掺和几分。”
“现在这样正好,我不掺和,事实证据自会说话,就看他们接下来这么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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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王府外,魏听钟已经放下茶杯,动身去了皇宫,没多久,出来了。
周厉跟简无良被密令调查那位女子。
魏听钟转而专攻了尘身份。
但他们都不知道内卫改行去查什么了。
魏听钟从天牢出来,眺望皇城,看到了宴王府的位置。
“查的,也许是言大人。”
他不懂,帝王在言似卿这,似乎尤其反常。
反复试探,反复调查。
这本不该是一个帝王的姿态。
比对宴王还谨慎。
但魏听钟没想到,他们这边还在查,三天后,言似卿在长安的生意出了点问题,严重到有一批心腹被抓了。
户部那边查的,账户有问题。
言似卿知道背后有人出事了,但这是死局——她不处理,那些人就会死。
她出了王府,到长安的长安街大金柜查看账单,刚进小房间。
柜子后面人影晃动。
言似卿一惊,身体折转,看向走出的人。
眉头微拧。
而后面的门啪一下关上了。
传来跟小云他们的激斗声。
这人微笑:“好久不见啊,夫人。”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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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似卿在之前暴露了自己的商业底子后, 一般人也查不到,依旧是那样的原因,经济是相当复杂之事,一环套一环, 一人连着一人。
但, 若是王爷层次或者户部上端开始绞尽脑汁去查她。
那被查出也不奇怪, 被查出后,再下局戕害也不是难事——因为,帝王翻脸无情,既能给权,也能收权。
她一开始就不是这些权贵的对手。
也一开始,在底层。
商贾啊,再有钱, 又如何?
镶嵌黄金的肥羊跟肥美可食的肥羊有什么区别吗?
前者只会引来更多豺狼而已。
“所以, 草鸡会上枝头,差点变凤凰, 结果又因为过分清高跟骄傲, 以为能待价而沽,枝丫稍微抖动一下, 草鸡就站不稳了,掉下去了。”
“你说, 她摔得痛不痛?”
他说得很认真, 也很戏谑。
因为室内封闭,窗柩也紧闭,白日阳光穿透进来是隔着一层的,光暗的界限,它把影子拉长, 把人的恶意跟觊觎肆意生长。
他盯着言似卿,像是在盯着一盘既肥美又吃了能无限壮大自己的灵禽仙肉。
言似卿靠着桌子,她素来比一般女子高挑,比大部分男子也不弱,但身段薄挑,越发显得高秀,其实比眼前人看着更青葱玉立。
长长的眼睫毛,茂密如凤凰栖梧的冠羽,挑眉看对方时。
她没说话,但眼神很深。
其实也才见过几面,接触几次,但她次次都以珠玑之言辞压制人,完全无视了地位尊卑,早就让人心头不自然的。
这种反常的弹压一旦扭转局面,会让得势者越发急于表达。
尤其是胜券在握的时候。
他不满意她这样冷静的反应,眼神扫过窗户跟门,也确定外面还在厮杀。
她带了多少人出王府,多少人入柜坊,他一清二楚,尤在掌握中。
“夫人不想提醒我两件事吗?”
“第一,你现在跟宴王府捆绑一起,我怎么就这么大胆对你出手,如是户部审查柜坊也就罢了,还直接来这里对你下手,不怕我那大哥哥过来把我吊起来打?”
“第二,你不震惊,为什么是我?”
言似卿垂眸,似乎对跟他接触或者交谈有些疲惫懒怠,只低凉一句,“愿听解疑。”
这人依旧不满意她的表现,所以并不能得到从前屈辱后的雪耻满足,但,好歹她在掌握中。
只要想到她的一切随自己操控,他就压不住喜悦,眉梢上扬,继续笑:“因为,我那大哥哥乃是元后嫡子,原本金尊玉贵,从小就凌驾于我们至上,我小了他许多,还没亲眼见过,但可没少从别人以及我二哥跟三哥身上看出他们的嫉妒——听说,他们最早甚至不敢生一点点关于太子乃至帝王之位的肖想,直到后来发现这位大哥哥始终没有被选为太子,他们既疑惑不解,但也生了野心。”
“成败尊卑都在一处——假设这位元后既出于嫉妒,也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瞒着我父王做了让他震怒之事,比如暗害了他最爱的某个小儿子,火烧地宫,从母到子全部烧死,杀人灭口,让我父王痛失所爱,元后已病故,但我大哥可还在,我父王还能容他?”
“所以,你言家被灭,其实跟这事也脱不了干系。”
“你刚离开宴王府,后脚宴王府就已经被禁军包围了,其实若非你母亲还在里面,我还真不太敢直接找上你,怕你这般聪明,又算计到了什么,或者看穿了我,有所设计,但既然你母亲还在宴王府,那你绝对对此事不知情。”
“那,你就没那么难对付了,言似卿。”
其实就是那么一个道理——再聪明绝顶,只要失权,她就是待宰羔羊。
言似卿对这个事实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她从未因为敌人强权压迫而开口怒斥不公。
因为没用。
她缄默一二,后开口,“从一开始就是你设的局,局中局。”
“冽王那边的计划失策,从布局者到陷落者,就是你先知晓了他们的计划,然后利用詹天理设计,也从白马寺之事上看出我的作用,连着我一起算进去,以我之手,拉祈王,甚至冽王下马。”
因为祈王冽王确确实实犯了帝王最抵触的事,从勾结雪人沟那边的叛徒到养毒,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所以.....
“沈藏玉,其实是你的人。”
“是吗,泠王殿下。”
泠王垂眸,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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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别庄之前,既关中城聚会之前,也是沈藏玉见过冽王之前。
长安某地院子里,沈藏玉推门进入,一眼看见另一位王爷,以同样的姿态在哪涮火锅吃肉吃菜。
他眉心狠狠一跳。
不过不同的是,这位王爷更年期,在外更显得距离大位遥远非常。
可他其实已经非常接近了那个位置。
因为祈王废了,冽王还不如前者,必被处死,现在都不用掰着手指头,直接一眼望去,也就是两个人选了。
宴王,以及.....
“泠王殿下这个时候急召我,就不怕临事发前的紧要关头反而露出破绽吗?”
沈藏玉是不满意的,因为他就是很谨慎的性子,也是极端自保的性格,并不愿意冒险来见自己的“第二位主子。”。
万一被察觉,计划失败,这些王爷们还有退让保底的本事跟身份,他不行,基本就是一败涂地了。
可惜,上位者很难为下位者忧人之忧。
泠王只是吃着菜,也不招呼他坐,只说:“计划确实重要,但有几步需要补一下,密信往来太过麻烦,而且万一暴露就是证据,也只有今天是方便见你的。”
“本王也不卖关子,关于这个计划,于本王最重要的自然是在利用言似卿拉下冽王后,如果控制她——这个女人变数太大,至今不太明白父王对她的安排,只能当她的手腕跟财富入了我父王的眼,这种人若不能掌控,有可能在事态结束后,让她察觉到是我得利,进而调查我,那就不美妙了。”
“听说她很在意追随她的忠诚者,对其忠诚必有回应,不会轻易让人为她担责,是吧?”
问亡夫,确实合适,总不会连这种事都不了解吧?
沈藏玉:“是,她确实是这样的人,这点倒是没有变化。那殿下就是想来问我关于她的商业底子了?”
泠王笑:“你可知晓?知晓了,可愿意说?”
往常的纨绔王爷,现在眼神阴狠狡诈,如年轻而削瘦的豺狼虎豹。
沈藏玉温润如玉,一点也不生气,站在原地摩挲了下袖子,慢吞吞说:“她的商业天赋很可怕,年少时她嫁给我,一起管理商行,我便发现了,后来,她那盘子越做越大,却有很大声一部分不为人所知,我自然也没办法知晓——至少以我诈死前知道的那些生意盘子,肯定是无用的。”
他看到了泠王眼底的冷意跟怀疑。
顿了下,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