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上次在大理寺过了一手,我既根据以前久远的记忆去摸索,毕竟如今她在长安若已成型的产业,也一定是在多年前布置的,还是有迹可循的。”
“我找了找,知道一些。”
所以....沈藏玉还是跟泠王说了。
泠王:“这很重要,能节省本王许多时间,也有法子拿捏她了,对了,还有一事。”
沈藏玉:“王爷请说。”
泠王:“此事结束,我父王连连损耗三位儿子,最终得利在我,若无实证,朝廷上下也不会怀疑我这么一个没有后戚帮忙的窝囊王爷,但你,怎么办?那时你可已经因为冽王的事被下狱了。”
沈藏玉默了下,道:“有办法的,否则就算要助殿下您从龙之功,我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命搭上,我敢这么说,您也不敢信吧。”
哈哈哈,那确实。
泠王笑,“所以,你不会说,这是你的底牌,那本王也会逼你,谁让没有一点秘密呢,本王只要确定——你,不会出卖本王。”
他的眼神突然狠厉下来,也把自己咬掉了一大半虾身的虾尾啪嗒一下扔在对面的碗里。
这是隐意:他吃最肥美的,但允许这人吃虾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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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沈藏玉还在天牢,还不知他如何脱身,但泠王知道他不会出卖自己,因为他不管攀附的是谁,只要败落,都是死。
他那保命的底牌,泠王猜测是关于兵部其他内奸的事。
这人最擅保命了,人人都是其攀附利用的跳板。
但回头,泠王瞧着言似卿,“突然想明白了?”
他还是戒备,在试探,但步子已经逼近。
鼻尖好像已经闻到淡香。
言似卿不动,“他若是实际跪伏在您脚下,那他没提醒过你——在这时机当口,不管宴王府是否陷落,您这么跳出来对我下手,陛下知道,一定会有所怀疑。”
“这是一子落,满盘胜局转眼皆输。”
“这不该是您能缜密布局如斯的作风。”
“也不是他的作风。”
泠王距离她只有两步了,伸手就能捏住她的下颚,“之所以急着对你出手,显得急躁不堪,倒不是因为想对夫人有那低俗的色欲之心,本王还没那么下作。”
“只是担心夫人如此机敏,会察觉到危险,直接脱逃出长安。”
“要知道宴王府万一动了,长安就乱了,那时候本王很难分心确定你的踪迹。”
“万一你在宴王府被一并抓起,那等于依旧在父王手中,看管你的也很可能是魏听钟这些人,本王所料不错的话,这些人即便不会为你对抗君命,也一定会厚待你几分。”
“那对本王也有一些变数风险,得把你把控起来才行。”
言似卿:“现在这动静也不小,除非王爷你掌握长安地界的兵马,否则根本不可能带走我。”
泠王忽然笑,笑得很阴狠诡诈。
“带走你?”
“你怎么还这么自视甚高。”
“其实很快会有人知道你为了烧毁证明你的柜坊违法账簿冒险来此,本王为了维护经济司法,特地前来抓你,撞上你的行径,阻挠下,你竟用匕首企图袭击本王....争斗中,本王错手杀了你。”
“你死在这,自有沈家人来继承你的产业。”
“夫人,本王来之前可是下定了觉醒要杀你的。”
“不过....怎么真要成功了,反而有点舍不得了呢。”
他袖下的匕首,即将抵住言似卿的咽喉。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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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即将。
没有意外, 匕首确实抵达了言似卿的咽喉。
但言似卿没有躲。
这让泠王的表情跟眼神都有片刻惊疑跟不安。
为何?
从短短一年不到的光景所闻所见,从最早的雁城开始,她的诸多事迹都在证明一件事——这女子,不简单, 甚至非常厉害, 厉害到让他站着王爷之势掌握先发之利, 仍旧会在背后作坏利用她的同时,担心被她反噬翻盘。
只因一件事——他是王爷,但这天下也从来只有不会输的人,那就是帝王。
话说回来,上一个输了的帝王,也才死了十几年。
前面两个远比他势大的王爷哥哥也才落马不到一个月。
他如何不谨慎,如何不焦虑?
于是呼吸不稳, 握匕的手指也有些抖, 甚至有想开口询问试探又怕露怯的怪异呼吸。
太近了。
人害怕不安起来,呼吸都像是雨打柳条一样娇弱。
言似卿觉察到了胜券在握者内心的空乏虚无——既不自信。
她低垂眉眼, 任由这种她压根厌恶的男性亲近身边, 其强烈的气味,哪怕再有顶级昂贵的熏香遮掩, 或者华衣美服修缮,也依旧透着腐朽。
但她忍了, 只平静道:“你很清楚, 哪怕元后当年真做过这样的事,但凡有铁证,陛下也不会到现在才开始有铲除的心思,若是无铁证,别说历代能成事的开国帝王少有对一同从潜邸蛰伏而出公登天下至尊帝后的发妻厌弃反杀的, 就是想动手,也得衡量朝局之势,所以你也知道哪怕现在兵围宴王府,在无铁证,在无定大局的自信之前,陛下也不会跟宴王直接撕破脸。”
“至少,需要绝对的罪名。”
“你现在就是在当一个孝子,给陛下准备一个绝佳的罪名——你的目的不在前面提及的趁机杀我,伪造合理的杀机,而是,以我现在的危机来引宴王主动过来救我。”
“你准备好了今日对我下手的合理缘由,还把我打成窃取民脂民膏跟国库资本的奸商,你的任何行为都是合理的,宴王一旦为了我跟你动手,甚至伤到了你,那你跟背后的一干人就能趁势弹劾宴王,就跟最早祈王能用我母亲来弹劾宴王一样,这些弹劾能成,甚至威胁宴王府的核心原因就是它顺了陛下的心,所以这一计大概率能成。”
“你只是在等宴王来。”
“只要他来,你就赢了。”
泠王手指紧了紧,手指握着的匕首试图用力一点好让她害怕,但还是没有,力道反而越克制了。
“呵,夫人又聪明了啊。”
“这么聪明,何至于让自己如今落这么惨淡的结局呢?”
“就不怕我真的用这匕首割开你漂亮的脖子....”
言似卿:“你不敢。”
她可真敢!
都阶下囚了还这么刺挠他。
泠王刚要冷笑。
言似卿轻轻一句,“你也知道如果在宴王还未来之前杀我,原本大好的局势就未必了。”
泠王不太在意,嗤笑:“这么看重自己的份量,难道你是我父王心头爱么?还是以为我那大哥哥会为了你母亲爱屋及乌,怒发冲冠....”
言似卿不喜欢听这种话,冷冽打断。
“陛下兵武起势,戎武半生,身体很好,去年还有新的小皇子降生。”
“他还有其他儿子,或者说,他还有许多孙子。”
“长孙还在边疆打仗。”
“你以为呢?”
泠王一下安静,后冰冷反驳:“你这些假设是建立于父王没有掌握元后当年倒行逆施的证据,如果他有.....”
言似卿:“如果有证据,这么多年都没动手,那更可怕了,泠王殿下你最好现在就跑,越远越好。”
一言惊醒梦中人!!
泠王震惊。
他想起了一件事——元后的母族在后面那些年确实遭受不少重创,少有在朝为官的,原本其母族也是地方大势,跟蒋家强强联合,甚至主钱财,富庶程度堪比当年谢氏,只是谢氏的政治力量更强....
可即便如此,元后的母族也少有死人的,大多数都活得好好的,甚至好多还在宴王府,也能正常出席许多场面,尤有崇高地位。
文武百官重臣都很敬重。
而那些重臣....其中不少是跟着帝王逐鹿天下的。
他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一直都知道,甚至年少时跟祈王他们一并引以为警惕。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忽略的呢?
就是越接近成功的时候,人越失态。
泠王即便内心动荡些许,也依旧让多年蛰伏的冷静占了主要心智,他抿抿唇,叹气:“好吧,那本王还真不能伤你了,亲爱的夫人。”
“其实你不用拿出这些剔骨的政治谋略来说服本王,以保全你自己。”
“其实本王内心深处也一直不想伤你。”
“怜香惜玉啊,夫人。”
“你这般皎皎如玉者,但凡可选,谁愿意碎玉呢?”
“那就劳烦你忍一忍我这远不如那大侄儿的糟糕男子,等一等我那位盖世英豪一般的大哥哥吧。”
他这时候反而客气了。
因为敬畏强者。
比从前更敬畏。
原因在于他内心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临门一脚因为愚蠢跟激进而满盘皆输的蠢货。
“王爷应该很讨厌祈王。”
泠王一愣,后失笑,“是,我那三哥哥应该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