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早有所料。
老祖母的目光下意识从手掌落在身边言似卿的侧脸上。
后者淡淡回眸:“往日我去哪,都容易有命案发生。”
“今日还真不是。”
“所以, 别害怕。”
她是纯粹担心老人家身体熬不住, 毕竟惊吓过甚对老人没好处——今日变故本来就不小,前面利于廖家,后面的未必。
老祖母若是为此忧虑过甚.....
怀渲刚刚被吓到了呢,就跟在白马寺栈道被简无良弄的男尸吓到一样准备尖叫,此刻镇定下来, 疑惑中,美眸婉转,用扇子贴了唇瓣,无辜又委屈问:“那本宫也害怕呢?”
然后就拉了言似卿的另一只手要跟去看看虚实。
廖家老祖母:“......”
真是见鬼了,年过七旬还得被公主争风吃醋。
————
若非言似卿提醒,许多人还真以为出命案了。
罪过罪过,主要最近长安屡发命案,这些贵人们有点习惯性忧虑了。
好在.....不是命案,而是被阻止的命案。
北湘院,那边多为男客。
男子饮酒做乐跟女眷们搭不上边,前者还会猜拳勾掌,动辄比武也是常事,一身的汗味,女眷实在提不起兴致,也有男女之嫌。
但,那边多为官员也是真的。
官员中又分本国跟他国。
于是,离席去方便的使臣在路上被刺杀,这事事发突然,尖叫声却是来自男仆,倒不是看到了尸体,而是撞见了打斗!
跌坐在地的北逾国使臣狼狈不堪,慌张失措,而刚刚在刺客出手时猛然出现阻止的若钊正跟那刺客打得激烈。
动静很快传到前院,官员们纷纷赶来。
尤其武官,身手厉害,很快赶到。
但那蒙面刺客实在厉害,激斗一番后,还是被若钊拿下了。
了尘站在屋檐下,看了看若钊,再看下站在走道下面淡然从容的蒋晦,眯起眼,不动声色。
诸官员询问情况。
蒋晦:“有人意图刺杀北逾使臣,好阻碍谈判吧,或者栽赃给我国。”
嗯?
不少官员思索起来,看那刺客跟北逾国的人,神色复杂。
但少有闹腾的。
毕竟涉及朝堂之事.....
北逾国的使团之人搅闹着,质问那刺客是谁。
结果面具一揭下。
浑然是大食国人的样貌。
好了,不用问了,问就是“北逾国欺人太甚,欺辱我大食国疆域,我是为我大食国而杀仇敌!”
于是两国吵闹,东道主为难....谈判阻隔。
这些老官想都不用想这般走向。
果然!
那刺客一喊,北逾国使团的人立即跟着质问大食国使团为何谋杀,还要天朝做主的....
其实,人若是真被刺杀了,那才叫一绝,根本没有回旋异地。
可惜被阻止了,但不要紧,北逾国的安排也是缜密的,这刺客也是真死士,冒着必死的风险也要为国家谋取政治利益。
同在屋檐下,也在官员中的大食国使团成员集体低声骂了一句,而海富贵神色从容,“诸国都有背主叛国之奸人,样貌口音算什么证据,空口无凭,毕竟要安插一个刺客在世家府邸中,可不是简单事,我们一方没做过,自然不认,拿出证据再说,我方愿意配合一切调查。”
“你们倒是清高无暇了,海会长在长安可有顶天的人脉,谁不知道你要办到这件事,根本不必你出手,只要让....”
北逾国还想说些什么,甚至还想扯到大食国跟言似卿的关系,可惜....话还没出口。
一把刀就斜插在这人跟前,入土三寸。
蒋晦微笑着,也不说话,一挥手,廖家被买通的门人被拽出来。
“武安巷十三居,门前枇杷树是暗号,现在还住着两位两位刺客。”
“北逾国的诸位,你们猜他们供认出的人是谁?”
“从入关买通人,到现在,没想过被别人先知道吗?”
“自作聪明,却因为不够聪明而丢人现眼。”
“战败了还这么嚣张,原来的停战协议可以撕毁了。”
“希望诸位回国后还有
脸跟你们的边疆百姓交代,而不是遗臭万年。”
这完全打的明牌——北逾国战败,但不甘心和谈出大血,就想着在自导自演使团被杀的苦肉计,把和谈责任推给大食国跟天朝,以占据谈判主权。
结果.....
被顺势导演了一出,现在“师出有名”了。
谈判本来是看两边兵力强弱的,天朝占优,和谈是因为打仗终究是有伤天和之事,两边边疆百姓压力都大,需要进退有度,若能谈判换来足够的收益,暂停也是好事。
奈何北逾国先提出的和谈,如今这般下作,那就怪不到他们了。
要么师出有名再开战,要么.....
北逾国使团完全想不到自家打算早就被人家洞察了,一开始就被盯梢,甚至对方还促成了今日的刺杀...抓贼抓脏,估计背后帮忙的内奸也已经被抓了。
这些使臣面如土色,知道大势已去,只能重新和谈,这次谈判的条件比之前还苛刻....
礼部的人自然欢天喜地,本国官员也松一口气,暗暗欢喜。
不至于一直把事端留在廖家,人家作为东道主摊上那么个无耻师徒,已经够倒霉的了,还赶上使团阴谋,若非蒋晦早有准备,拿下对方,真让使臣死在这,廖家必然被连累。
想想都出冷汗。
廖青神色还慌着,正要配合处置此事,却被自己大哥拉扯了袖子,愣神后,被带去某院落谈事。
————
沈藏玉看着这一切发生又结束,发现大食国那边也很平静——那海富贵....
这人没关注院子,目光飘向拐角那边。
拐角无人。
女眷那边无人来。
那人没来。
但官员们回归前院的时候,发现不少宾客已经准备离开。
其中,莲池边绿挂黛,池中意,庭中风。
明明许多人。
她跟怀渲等人过了闲庭,远离喧闹,抬臂捻了落在上面的羽毛毽子,宽罗袖滑落手腕。
怀渲还以为言似卿要过去看变故,或者解决下疑难。
没想到并不是。
她知道那边的变故开端与结尾。
因为一开始就在预判之中。
所以才安抚老祖母。
老祖母若有所思:“殿下之前....”
言似卿笑了笑,“老夫人此前还觉得这次帮忙越过了从前,毕竟温泉别庄那事叠加上去,我们之间算不清。”
“现在能算清了。”
“使团之事,到底也是叨扰了贵家。”
“其实可以提前阻止,可惜,眼前这般才能利益最大化。”
“所以....您孙女的前程,自有更好的安排。”
老祖母这才恍然大悟。
她就说言似卿这次主动帮忙,到底是高调了些,不符其性子,原来是因为后头还连着使团的政治之事。
提前给的谢礼,后续再补上,也算是弥补廖家需要为此担负的风险——虽然廖家不知。
怀渲也明白了,眼底异彩连连,“那,若是刺客果然来自别的....”
不是大食国,而是了尘,或者别的势力呢?
这天下间,不乐意两国达成和解的可不少。
甚至可能宴王府也不愿意。
言似卿看了怀渲一会,转过脸,眉目平静,微微一笑,低声的温柔柔情似骨。
却让怀渲突然冷然刺骨。
因为她说。
“它只能是北逾国自己安排的。”
“所谓真相,在家国利益之前,只有相是重要的,是结果。”
“政治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