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她想起了过往很是痛苦的事。
蒋晦也有极不好的预感,“我们走吧。”
他想带走言似卿。
但言似卿突然问。
“困境时,恩爱夫妻,我能理解。”
“詹天理,若你后来高中状元,功成名就,可还会娶她为妻?”
众人惊讶,也看向詹天理。
蒋晦却知道言似卿内在对情爱之事有一种极端的悲观。
或许多智近乎妖或者心智极坚的人物善于择选。
言似卿有时候跟他皇爷爷很像。
只是后者永远在选他自己。
詹天理顿了下,“这个问题,那和尚也问过我。”
言似卿哑然。
詹天理:“当时我回不知道。”
“人生啊,不可预测。”
“人心善变。”
“可是没有如果啊。”
“眼下就是结局。”
詹天理抚摸着认罪书,在内情内容中指腹定格在那普普通通又土气的名字上。
“我可以死,但能还我长琴吗?”
——————
言似卿他们离开了,走出暗牢门槛没多久,里面传来琴声。
琴声悠扬,动人哀婉。
众人在离开的路上都能听到琴声,也夹带若有若无的男子戏曲声。
那腔调,竟有几分女相。
直到....
惊呼声传来!
蒋晦惊疑有变,立即带人回去。
只是刚到牢门外就看到简无良等人惊慌后退,原来里面盘坐弹琴的人....燃了起来!
从他的体内,长期豢养于体内的金磷虫幼卵已到成熟期,苏醒,燃烧,一点点燃烧出红光,一点点烧出皮肉。
他的手指还在动。
还在歌唱。
血泪落下来。
蒸干了。
火光中,燃烧灰烬。
最终,琴声戛然而止。
言似卿站在外面,未曾看到这画面,但她震惊后,半侧过身子,回头看那幽深的甬道,人仿佛被这暗无天日的世界吞没。
卫护前面的魏听钟回头,看到了珩帝难看苍冷的脸色,也看到了言似卿回眸中,眼底动荡的激烈水色。
没人知道她的痛苦跟泪意为谁而生。
世无永恒挚爱,鸳鸯画皮。
俗世夫妻,必死之局。
但有那样的夫妻,也有这样的夫妻。
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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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从白马寺找到了了尘曾允诺为詹天理抄录的经书。
不太正经的经书,甚至有点邪。
佛家没这样的路数。
“詹天理当时说的是这辈子与张小花一世夫妻。”
“他没打算下辈子啊。”
“没有下辈子,立坟七十二天后,如约焚祭自身,魂飞魄散,以命换命,以求她转世太平,这就是结局。”
是,这就是结局。
无人在意的结局。
长安画皮灯笼案,至此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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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傍晚,黄昏湮灭,漂泊大雨。
宫门紧闭,龙首凤翘挂着的小风铃被雨水拍打摇晃,显得分外可怜无助。
火炉烧得旺,殿内一片温暖。
再次端上来的药汁依旧棕黑发臭,珩帝躺在那,闭目休憩,直到魏听钟冒雨拿来一张画纸。
“探子刚得到的。”
之前几番动乱,如今不少人马都已经重新洗牌过了,朝廷气象一心,这个探子也是刚启用的,宴王府那边也不认得。
“是那小孩的样貌。”
“陛下。”
珩帝看着卷着的画轴,眉目微垂,竟没有急切相看,而是有一种混沌疲惫的神态。
魏听钟不督促,只静默等着。
珩帝伸手,握着它,指尖想要用力,但又很乏力似的。
魏听钟没有上赶着帮忙打开的意思。
他的神色也有点苦闷。
“你,希望朕打开吗?”
魏听钟抬眸,“陛下。”
珩帝:“你不想伤害她。”
魏听钟低头,不语。
珩帝:“就好像你当年也不想伤害谢后。”
不提及那人本名,是出于敬畏,或者避讳。
他们都这样。
魏听钟叹气:“陛下,微臣年纪也很大了,可能老了,最近也总在回念过往。”
珩帝似乎被触动。
“那确实年纪大了。”
“跟朕一样。”
“偏执,多疑,非要一个结果。”
魏听钟:“那还是陛下更大一些。”
都到这份上了,魏听钟也会开玩笑了。
珩帝嗤笑,但也疲倦,握了握画轴,还是打开了它.....
当看到上面的女娃样子根本不符当年在青凰院窥见的那个。
“不像啊。”
“真的不像......朕真的是昏了头了,怎么就一直怀疑她呢。”
魏听钟其实也暗暗松口气,“陛下只是觉得这世上相似谢后的人只此一个,难免多疑吧。”
珩帝缄默,抚摸着画轴,又看了好一会,最后阖上,随意扔在一边。
“那些余孽,在了尘这太子爷死后竟然就躲起来了......怎么也找不到,如此心腹大患,我孙儿赤麟一定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可朕还是奇怪,了尘说她中毒必死,她怎么没事呢?是聪明,躲开了,还是自己解毒了....”
“可是早该想到的,如果她是青凰太子,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委身给那样不堪的男人。”
“她们这样的女子,都傲气得很。”
“她是,言似卿是,她也是.....”
后面那个她,珩帝面色潮红,浑浑噩噩提及了名字。
魏听钟知道那是元后的名字。
夫妻夫妻,这一对帝后,就是这人世间最尊贵的夫妻。
至高至亲之明月,至亲至疏是夫妻。
多疑善变孤寡,是天下至尊历朝历代的共性。
“都在怪朕。”
“薄情寡义.....真以为那小男人有多好,还不是轻而易举就忌惮妻子,还下了殉葬遗书....最后后悔了又如何,殉国护她又如何....帝后....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