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晦:“海富贵跟你说的?”
这人....语气怪得很。
言似卿顿了下,承认了。
蒋晦嘴角下压,“那他也是个好人。”
言似卿:“确实是好人吧,表哥判断素来精准。”
蒋晦:“我不随便判断别人,但我查他了。”
言似卿:“应当的。”
蒋晦:“我也从不随便查人。”
言似卿没法继续往下接了,转移话题,“不如表哥再断一下如此珍贵的玉佩会被何等富豪送予权贵?”
她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弄些暧昧不明的交锋。
蒋晦见好就收,认真思索起来,语气带着一点刻薄:“定然是一些好男女情事的纨绔所需吧。”
这种事也不少见。
真用于世家联姻的好东西,多以世代传承的历史珍宝,海外珠宝虽珍贵,但不够厚重,多为下官或者豪商贿赂人脉往上供奉。
王族宗室与世家是瞧不上的,所以蒋晦的刻薄也算有理有据。
言似卿不予置评,但下面有人发声。
那陈皎惊愕这宝
物来头,大概被“黄金三千两”给镇住了,要知道如此财富,足够超越陈家世代累积,也就是攀附姻亲周氏才有体面,实则底子还不如沈家厚,他嫉妒眼红,但骨子里又攀附官家,瞧不上商贾巨富,可不怕罗高,加上正好此刻拂夷也开了门,出来看情况,但目光却是往蒋晦那边去的。
他一下就激了。
“不就是一个玉佩,世俗媚上的玩意儿,也得用公家之权跟我等隐私来为你天罗镖行的亏损买单?!”
那罗高一听也分外生气,谁人看不出姓陈的高傲,但他们也不是不清楚后者背景,又不是陈家的官权,就一表的,也如此高傲?
罗高公鸭破锣嗓子拉高,“陈公子,我看你年纪轻轻,有些话还是别说太早了,你怕是不知道我们天罗镖行这单买卖也是贵人用了大手笔从大食国弄来的,也是要赠与未来宴王世子妃的礼物。”
言似卿瞟了眼旁侧人,默默挪开一步,但蒋晦一愣,立即拽住了她的手腕,急切想要解释什么,动作微微大了一些,惹得那边的拂夷都看来一眼,有些惊讶。
知道别人在,言似卿有所顾忌,不等他解释,就冷冽瞥他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我并非需要解释的关系。
蒋晦手头微微乏力,压低声音:“我知你顾忌,但我也有自己的清白。”
“如有谎言,天打雷劈。”
轰隆!外面刮风打雷下雨一起来了。
恰好下面的罗高又补了一嗓子,“门当户对,谢家表妹,长安人都知道!我敢对天发誓!”
蒋晦:“......”
天杀的。
言少夫人的眼神复杂,意味不明,但抬手反扣在这人手腕,隔着布料稍微用力,往下推扯。
“此事蹊跷,关乎我们自身,下去处理。”
“不必说别的。”
蒋晦不敢惹她,也知道局面需要处理,不能耽误大事,只能顺势松开手,跟在她身后下楼,眼神扫过那罗高,藏了杀意。
本来失窃物品价值斐然,天罗镖行名声不小,镖师人多,封困了驿站,又要报官,众人就没法置身事外。
何况现在还扯上宴王府大旗,这下没人敢驳抗了,不需几呼吸,人就都到了一楼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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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干净净的桌子上陈列了失窃之物的附加物件——囊袋,小匣子,铁钥匙。
明明白白。
罗高似是嫁错了人家的小媳妇,拿着缝缝补补的破手帕擦着眼角,难掩恐慌焦虑,反复诉说这次失窃给他带来的巨大前途危机,以及对镖行的毁灭性打击.....
“没准我的命都不保了。”
“那可是宴王府啊!!”
蒋晦这边牙齿都咬碎了。
可身份隐蔽,也不至于在此自爆——一行人千防万防,百般查探追踪,不是锁定驿站,就是怀疑这罗高等商镖,结果现在整出的事儿却关联玉佩,恰好这玉佩又指向自己。
是巧合,还是有意?
蒋晦一味沉思,但言似卿观察鞭辟入里,发现若钊等人自打那罗高几嗓子之后,表现就不太对劲儿,反复查看那小匣子跟蒋晦,也未有维护自家主人的名声一般对那罗高。
她在想,谢家为帝国诸世家前列,本就跟王族联姻,若是能亲上加亲,对于宴王府也实是如虎添翼,莫怪外人跟下人一干人对此有所笃定。
蒋晦不认,不代表这婚约将来不会成真。
那他此前那些言行皆为私欲之前逗趣儿的轻挑,而她纵然因为位卑而不得已的沉默也都是默许,在谢家看来也是将来出手对付的由头。
言似卿心里有了思绪,未有任何表现,只在一楼细心观察了那桌子上的物件。
都是做商的巨富,都拥有且运送过价值连城的宝物,言似卿对这种珍宝匣子并不陌生。
实在太吵了,廖家的,镖行的,驿站的,姓陈的在缠着拂夷说什么,罗高也管自己说,那俩夫妇也有拌嘴。
本来是根据失窃造成的责任跟风险在解释,后来又形成了内外的矛盾,小事大事一起激发。
何止七嘴八舌。
“是玲珑匣吗?”
她问。
但无人听,太吵了。
言似卿不喜欢吵闹,也不耐烦在这种无用的吵闹中去浪费处事的黄金时间,正蹙眉。
“你捂耳朵。”
什么?
言似卿听到身后低沉俯首的声音,蹙眉,挪开一步,但没有捂耳。
蒋晦无奈,往前一步,猛然一脚....砰!一张桌子被踹翻飞撞在另一张桌子上。
撞击出巨响。
原本吵闹的大厅顿时死寂了。
蒋晦将抬起的脚放下,“刚刚我表弟问了,是玲珑匣吗?”
“对,问的是你,罗大镖主。”
“现在,你听清了吗?”
他问的是罗高,怪有礼貌的,唯一的失礼之处也已经由下人补全了——若钊慢条斯理拽过驿站老板的衣领,拉开衣领,往里面塞碎银,以作补偿。
补偿自然是损毁桌椅价值的数倍。
不乐意也没办法。
因为这就是权贵的周到体面。
跟她予人的体面截然不同。
若钊对言似卿说过的话并非虚言——我家世子殿下,在以前,在别人面前,可从未像待夫人您这般。
罗高怕他,擦擦额头的喊,连忙应下,“听见了,听见了,对不住啊两位公子,刚刚是我糊涂了...玲珑匣?对,这就是玲珑匣,小公子真是博学多才,这都知道,想必是出身高贵,见过不少此类珍宝....”
到底是博学多才还是出身高贵,他也有点颠三倒四,但一味奉承。
言似卿也不追究,端着这个表弟的假身份开口打断后者不断的奉承,“玲珑匣有机关秘钥,是这把?”
她指着铁钥匙。
比起蒋晦的暴烈权威,言似卿是温润和煦的,但透着低温的不耐跟冷淡,同样具备渗人的权威,罗高很快绝了聒噪的言辞,也冷静了下来。
罗高:“对的,是这把。“
言似卿:“你怎么发现它丢失的?”
罗高:“就是临睡前查看一回,毕竟快到长安了,可不好到长安出事,谁曾想就发现东西被换了。”
言似卿:“你临睡前还去马厩?”
罗高一愣,众人表情也都变化....陈皎跟拂夷齐齐侧目看来,各有惊讶。
马厩?
他们都在观察罗高的衣物周身,追索嫌疑。
却毫无发现,越发好奇这位容颜冠绝的公子是如何做此判断的。
陈皎低语:“胡说八道。”
拂夷还在盯着,眼中异闪。
罗高张嘴,“我.....”
言似卿并不期待对方反驳以暴露更多破绽,依旧快速打断他,“你身上没有沾染马厩的马毛或者气味,鞋子上面也没用沾染那边的淤泥污秽,因为你换了靴子跟衣物,又非睡衣,假设你临睡前发现如此大的事故,早已如你一晚上鬼叫一般慌乱失神,还能打扮齐整干净,换上得体的衣装?”
“不说你临危换衣是何等诡异心态,是否伪装闹事,就以需要换衣来看,你睡前去的地方一定不干净——驿站院门封锁,也无牲畜饲养的场所,唯一可能沾染污秽的也只有马厩,那边气味浓烈,容易暴露。”
罗高:“.....”
怕不干净被猜出,才这般捯饬的,怎么反过来也会被怀疑呢。
言似卿又慢吞吞补了一句:“在马厩与你密会的人,是谁?”
第32章
罗高脸色铁青, 其他人都紧张起来了——因为驿站就这么多人,也只能是其中之一或者几个,关乎珍宝失窃或者别的,谁想沾染。
他们也正要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