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晦眼神像刀一样锐利起来,盯着言似卿,但后者已经上楼了。
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
那陈双夫妻都懵了,“不可能啊,我们还能分不清玉佩真假?”
“那肯定是真玉啊!”
罪名他们认了,可作为大盗的专业,他们是万万不能丢的。
这时候比谁蹦跶都激烈,急于问言似卿求证。
天塌了,他们盗了个假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罗高表情变了又变,最后竟没反驳,但也没喊住言似卿非要她给自己解释为什么说那是假玉。
陈双夫妻:死胖子,你说句话啊!!
蒋晦沉默些许,问了陈双夫妻,“你们得到这玉佩的情报,是否十分突然?”
陈双夫妻一愣,毕竟走南闯北过,思绪还是敏锐的,以提点就想起来了曾经的怪异。
他们,确实是意外得知这秘密情报的,可仔细一想....时间是不是很突然?给消息的那人就真的够资格得到这西域大国的珍宝情报吗?
猛然盯着罗高,陈双急得出了公鸭嗓,厉问:“难道是你安排的?用我们夫妻做筏子,弄出窃玉案,好成功引来官府,取信于人,又顺势安排这个什么林总兵埋伏在驿站内。“
“因为你们知道世子他们兵强马壮,硬来未必能赢,必须分化开来,引走一大批,再让躲藏在箱子里的人借机对那位九公子下手....”
试想一旦蒋晦跟若钊若钦他们跟大部分武力都被引走,留守驿站中的少部分人确实拦不住将军出身且武功不俗的林黯。
林黯就算带不走言似卿,也可能杀她。
杀人灭口,最难辞其咎的是宴王府,甚至还能让那位言阙的夫人恨极了宴王。
也是一招妙计。
罗高挑眉,一改当时在马厩被俩大盗夫妻玩弄手中的糊涂样,微微一笑。
“玉自然是真的,也是同一块玉石所出,只是质地级别略低于珍品,且也非阿萨满雕琢的相思佩,你们作为闻名天下的大盗,品玉自是上乘,若是能用假玉骗到你们,那你们也不配被我纳入计划中,用来做引子。”
“你们缺的是品鉴阿萨满冠绝天下雕玉之计的眼光。”
“但我也缺运气....
“今夜终究有意外啊,我没想到会冒出一个丘莫羽杀人,愣是把变故拖沓了,我想九公子您也是因为姜灵信的死,顺势彻查整个驿站,看到了墨雨绫的虚实....可我不明白,那玉以假乱真,这俩大盗都看不出来,你怎么知道?难道您见过珍品?”
罗高忽然恍然,“你认识大食国首富海富贵?”
言似卿缄默,身影从拐角消失。
蒋晦明悟。
真的《双尾相思佩》,这位言少夫人应该真的见过,甚至还是别人恳切得到后,要赠予她。
那,她要了吗?
是在她手里吗?
她知道它的寓意吗?
一时之间,蒋晦百感交集,拔出了剑。
剑入鞘,藏锋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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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若钊等人在此料理其余事,天家内斗,朝廷党争,也不必在这等驿站非要争论是非,也不是这些芸芸人或者已经落马的阶下囚拷问几句就能影响的。
留着活口,带到长安,那时候才能有价值。
在这,只为等雷雨,观雷雨。
雨声磅礴,拍打窗户。
从浴桶出的言似卿靠着榻,瞧着被击打颤抖的窗柩微微走神。
此时天已经亮了,只是因为雷雨而只比深夜亮了一丝丝。
那蓝调微白又被黑暗纠缠的样子。
小云替她梳理及腰的绸缎青丝,闻到了让她这般女死士都屡屡恍惚的香气。
门推开。
是另一位女暗客小山送来姜汤跟祛湿驱寒的药物。
言似卿擅药知毒,他们现在已然领教过,可也不会觉得她百毒不侵。
“夫人,现在好些了吗?”
“我看您脸色有些苍白,唇又显红,是否伤寒阳毒,显了燥热,要不要给您熬别的药....”
言似卿本来只是累,确实还好,听了懂医的小山如此细致关切,第一反应却是尴尬。
小山年纪轻,可比小云不通世事多了,怀揣医者父母心,耿直得很,而小云一听就觉要糟,目光飞快从言似卿唇瓣那不太正常的嫣红扫过。
她可记得这唇上的嫣红可不是回程赶路淋雨后才有的,而是出山洞那会....
言少夫人端庄知礼,寻常日子注重待人处事敬罗衣,会适度打扮以合适的姿态出席相应场合,但一旦赶时间行路,是从来不上胭脂等物的,一直素面朝天,也是天生丽质,寻常没什么差别。
可真有细微变化,也一定意味着里面有事儿。
小云打断小山的关切,讪讪说:“我看着也还好啊。”
小山:“哪里还好,都肿...呜呜呜....”
她被捂住嘴。
言似卿别开眼,却又对上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闪过自己也被“捂住嘴”的那一呼一吸。
她已亡夫,未有对不住人的地方,心正而理直,倒是没有那点子腐朽无趣的守节顽念。
只是不妥。
她跟那人,哪哪都不妥。
也是泼天的麻烦。
眼帘微垂,再次别开,回头看着两个小丫头,扯开话题,“不怪我给你们下药吗?”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汤药,有点钦佩这些人对王府的忠诚。
小云腼腆一笑,“您用的量很少很少,其实把控了时间,等我跟小山用内力催发一会,也就解了,何况您用另一份毒作保....”
作保?
她忽然不说了。
话说那些量大的软骨散可用在了他们的世子殿下身上。
不过,人家躲开了而已。
还真把她抓住了。
言似卿断了被抓住后的那些事记忆,越发惫懒,耷拉了眉眼,端起姜汤喝,但眼神不经意间瞥见小山的袖子上沾染了一些碎屑。
她的嗅觉其实比世子殿下的视感听力都强一些。
医者天赋嘛。
在姜汤气味之中,她问到了一些治内伤的药物气味。
来自小山。
袖上的药粉,她也一眼看出了。
忽然心里咯噔。
若钊小云等人不论做什么,首以蒋晦为第一秩序,后加上一个自己。
那熬药,也必然是先为他们。
她自然无内伤。
那就是他有内伤。
言似卿一时发怔,后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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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脚上楼,剑刚放下,蒋晦就扶着桌子吐了血。
他中毒了的,吸入的量也远比小云两人中。
当时,他并未躲开。
既已中毒,也理当被某人拿捏了人心一般预测——不可能再去亲自追她。
可她也有输给他的时候呢。
他就去,就抓她。
哪怕需要以内力强压毒性好赶路追去,进而内伤。
蒋晦直了身子,踱步坐在椅子上,喝药了。
若钊在一旁不敢说话,只能小心又急切伺候。
他甚至在犹豫....要不要告诉那位言少夫人,让她知道?
蒋晦了解他,一看他眼神变幻就猜到了,只淡淡:“忘了船上那次是怎么被罚的了?”
若钊凛然,有点后怕,但摸摸鼻子,“可是殿下,您舍得吗?”
蒋晦可不像言似卿怕苦爱甜,一口闷了难喝的药汁,放下碗。
“难道你们内心不也可惜吗?”
若钊明白蒋晦的反问——就真的觉得他蒋晦这个人能让言似卿折了傲骨尊严,屈身在王府之中。
那就不是屈他一人了。
好多好多人。
“若我无这出身,怕是给她提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