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为沈家集体利益而处事,其他人自会帮忙。
但....
“那蒋姓年轻人是有什么不妥?你已回礼,谢礼也算体面,除非对方所图为别的,会再次露面,是那林总兵家小霸王式的混账人?”
言似卿主动明白,周氏也不会鬼鬼祟祟疑心她,所以也算直接。
林家小霸王就是当年觊觎言似卿的色鬼,众人对此人深恶痛绝。
“不至于,就是不明来意,若再接触,恐沈铜青这些人后面还有人推动,对名声不利,影响家里。”
言似卿事先有揣测,按最坏的打算先知会,免得真事发后,外面又有乱七八糟的传言影响府内外。
周氏本握着茶杯,瞧见小门帘子下老嬷嬷掀起打的眼神,放下了茶杯,缓缓道:“家里能被这点事影响的蠢货,自然厉害不到哪里去,你我也从未分以管事之权,自不会影响家里的大事,你最近忙得都没怎么吃饭?”
周氏多年管事,有威权,叙事素来稳而不乱,条理分明,言似卿本来听着,也赞同,到后面一句才顿了下,看向丫鬟们。
周氏:“她们可不敢说,也管不着你,但你既然来了我这,跟我说这些事儿,我就还是你祖母,是能管着你的。”
“那姓蒋的外地人不管他,你自行处事即可,饭菜好了就先吃饭。”
老太太一挥手,议事既是结束了,她伸手握住言似卿的手掌,拉她去膳房吃饭。
老人的手看似枯槁,实则温暖,言似卿身量高,但单薄,被牵着走的时候,原本清冷明睿的眉眼松缓了几分,少了几分端正,反握住老人的手掌心。
走在前面的周氏嘴角勾了勾,似乎很满意,身边跟着的老嬷嬷琴娘瞧见,亦笑了。
膳房,下私塾的丱发女童正掂着脚尖往桌上够油酥饼,小胖爪子油乎乎的,显然已经吃了一个了,腮帮子鼓鼓囊囊,还在上下咀动,跟小兔儿似的。
旁边嬷嬷笑着,没管,自不是她怠职,因是家里长辈是宠着爱着的,言明并不拘束孩童天性,也不以严苛礼教约束小姑娘。
尤是没有外人之时。
“呜,娘亲!曾祖母!”
小女孩也才五岁,口齿伶俐,虽娇憨蛮蛮,但眉眼可见精致,笑模笑样时像是年画里的胖娃娃,见着至亲,一口咽下嘴里的吃食,抬手取了丫鬟递上的湿帕子擦嘴擦手,再跑去。
周氏人刚过帘子,瞧见小女孩便主动躬身,搂住颠颠跑来的小肉团,心肝心肝揉亲了好一会儿。
常年忙事,脚不沾地,不可能时常教养小孩,所以言似卿跟沈藏玉的独女多养在周氏这边,也被照顾得十分妥帖康健。
言似卿站在边上温柔瞧着,偶尔用手指头捏捏自己女儿绒绒毛毛的发尾。
用膳时有点热闹,毕竟有个小孩儿,又不约束后者,憨憨蛮蛮的声儿有点密,两个大人也都有回应,也问了私塾所学跟趣事。
往常这样的时间用度,言似卿早已理好了好几个贵坊之事,但她今夜也不急着走,吃完饭,揽着女儿亲近很久,后撑着脸颊安安静静笑看着祖孙两人说笑。
过了一会,小女孩凑过来。
“娘亲可是清瘦了?”
看似温和亲人,但从来与人疏离有度的言似卿也就被女儿如此亲昵而毫无排斥,一手揽人在腰怀,一手揉捏乖女脸颊蛋子,力气很小,更像是觉得娇嫩颤颤的肉肉好玩儿。
柔声问:“昭昭觉得呢?”
沈绾昭,小字昭昭,如今还只是个到言似卿膝盖的小女娃儿,搭着言似卿的腿弯伸手捏捏自己母亲的手腕。
“肉肉少了,没有昭昭多哦。”
她认认真真比对衡量,严谨判断,再看她那肉乎乎的小手跟言似卿的芊芊皓腕青葱细指,对比更明显了,惹得满室女郎忍俊不禁。
言似卿也没忍住,一时尽显笑颜。
室内人一时安静了些许,周氏也盯着言似卿的脸,默默多吃了一块糕点。
昭昭呆愣了下,更靠近,呜呜亲昵自家香香软软的娘亲。
呜呜,阿娘好美,是天下第一等的大美人儿,让私塾里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羡慕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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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似卿到底还是有许多事要忙,走后,小女孩儿也得去午眠。
老太太回了自己的院落,喝茶消胃,年少陪嫁、多年老姐妹、也是如今相伴养老的老嬷嬷琴娘子埋怨她吃多了点,不消食儿。
“我今日瞧着您逮着机会就拉夫人用膳,定是要好胃口的,可也不能吃这老些,还不爱动,绕园子走几步都不乐意。”
她唠唠叨叨,周氏也是理亏,揉着肚子喝着茶,过了一会,让琴娘子接下来私下管束府内人的嘴。
“是没几个能坏事儿,但也别让似卿听到那些破烂碎嘴儿,怪恶心人的。”
她也有丧夫掌家的日子,言似卿遭遇过的,她见得只会更多。
琴娘子明白,应下了,忍不住说:“家里人大部分都是好的,只是个别人私心难免,少夫人是明白人,也信您,才托付此事,其实她未必没有手段处理这些人。”
人老了,年纪一把,还能被小辈信任,也是蛮好的事儿,周氏觉得舒泰,也懂言似卿的心术手腕。
都是千年百年的狐狸儿,也不是认识一两日了,没这样的能耐怎么管好偌大的家族跟繁多产业?
“似卿看似温和,实则从小见过世面,在她舅舅身边动过真章,能办大事,宁可跟厉害人过招,也极不耐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麻烦。”
周氏越提言似卿越笑,琴娘子回头看她,“是,像您,少夫人也关爱您,要您每天多在园子里走走,动动筋骨,正当是好年纪呢。”
“你可少来,还没到散步的时辰呢,不过似卿可比我厉害....”
她就说自己眼光极好,就是自家孙儿没福气。
想到过往,周氏眉眼失落下来。
原本,她也还有一个极厉害的孙儿。
但沈家再好,也是气运不行,尽拖累她跟言似卿这样更好的女子——她们若能选,自配得上更好的前程。
“莫不是祖坟有些毛病,赶明儿我找些相师瞧瞧。”周氏念头一起,顿时坚定不移。
琴娘子:“.....”
两人还真合计起来了,就等着找人挑日子看沈家祖坟。
也提到了家宅风水,正好此时外面的丫鬟报了时。
两人相携去了后园散步,路过家宅盘下修建多年的园林,过荷花池时,祖母还评点了一二。
“这池子还行,花也还行,似卿跟昭昭都爱来这遛弯,也爱吃莲藕。”
“知道主人都喜欢,下人们都看顾得好好的,老夫人放心,林子里的笋子也出了。”
周氏眼睛一亮,盘算着明日让厨房做腌笃鲜.....
她们路过后。
后山竹林对面爬满青藤红花的墙体雕龙石窗缝隙,一只壁虎爬啊爬的,突然,它好像被吓到了,从雕纹上掉落,露出缝隙里一只下三白血丝密布的眼珠子。
他直勾勾盯着里面,也冷眼瞧着周氏等人离去的背影。
过了一会,墙上飘下几片青藤鲜绿的落叶。
……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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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铜青这些人看着厉害,一旦下狱,看不到希望,是受不了半点刑狱手段的,官府那边很快有了成果,而言似卿拿下沈铜青的主要目的还是搜查其家。
本家管旁支,后者出事,财产受宗族管制,言似卿这边隶属本族掌家人,旁支上下年年分红全由其跟周氏分配,所以这是一暴露,剩下的旁支人对于沈铜青等人的行径十分深恶痛绝。
他们这幅表态是否真心,是否以前就知情,是否坐等沈铜青他们出面,成功后,其余旁支是否准备联合一起吞本家绝户,分食利益,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也上不得台面去说。
言似卿不做口头臆测,只要折断这些人里面唯能稍微干点事儿的刺头,剩下全是腌菜,连小孩儿读书都得本家供养,拿捏得住。
旁支族老战战兢兢,反复提及他们在事发后对沈铜青家里就围住了,分文不动,“我们派人看着这儿,就等夫人您来查了。”
“这几个孽障也是该死,幸好夫人您宽厚,未曾追究我们这些人的罪责,否则祸害了家族,真是百死莫赎.....”
族老话多,柳儿等人听着都腻歪,甚至怀疑这老不死的也是其中参与者。
但言似卿一直没有打断,就这么听着,也不搭话,到后面族老自己反而害怕了,深怕言似卿是在酝酿什么招数,反而缄默了。
开了院门,一干人进门搜查。
都是多年选拔且用惯了的老道人,管事几个精明,什么账本都能翻出来,也有擅长堪舆地筑找密室的.....
钱资到位,什么人才没有。
言似卿这些年养尊处优,并不亲自上手,只在众人涌入后,慢吞吞越过门槛,裙袂蹁跹,在屋内走了走,闲散看着,眉目平静。
过了一会,她顿足,视线有所侧重。
众人搜查了一通,神色有点彷徨,竟无发现?
“奇怪了.....”
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可疑线索,找到的账本也都是分给旁支的一些小店铺进出所记,也是私营,并不挂在沈家名下,于司法上两家生意没什么关联。
言似卿其实很清楚这些人的底子,知道那些店铺里面没有经营香料等物销赃的铺子。
难道跟他们没关系,是她多疑了?
众人安静时,言似卿阖上管事递上来的账本,却把账本放在书桌上虚浮比对了下。
“夫人,这印子?”
柳儿跟两位管事迅速留意到桌子上有些灰尘印,其实不仅桌子,整个屋内都不太干净,好像很少有丫鬟小厮打扫似的。
但言似卿没把账本压在书桌上,而是悬在桌面之上,跟下面灰尘留下的一个四四方方干净印子对比。
对不上。
那干净印子明显曾经拜访过一个四方板正的物件。
小箱裹?
毛笔架?
账本长方,自然对不上。
言似卿突然看向族老,提出:“将那日负责封锁此地的人都找来,还有把沈青铜的家人都喊来。”
一个不落。
族老不理解,但知晓肯定出问题了,擦擦脑门汗水,揪着嗓子出去招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