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般案子也入不了大理寺的门庭。”
“不管是被故意烧死,还是意外而死,都不至于立案让大理寺调查,但我记得按朝廷定律,任何案子先以地方行政府衙接管,若有关联或触及司法禁忌、地方所不能处置,则转交大理寺立案调查,那这人的案子....应该是刚好位于大理寺所处的安定门区域,那地方有一青楼——樊花院。”
“那这死者应该是在樊花院被烧死的。”
“可是樊花院是什么场所,诸位应该都清楚,能去的也不是一般人。”
言似卿不提它是官妓之地,意为章台。
她不喜欢这类地方。
但它永远存在。
“死者又不是官员,是简大人可随意招惹的存在。”
“那,他只能是男妓。”
被烧死的男妓,不重要,但又入了大理寺的门庭,还是在官妓章台之地被烧死.....很大概率是被某些权贵玩死的男妓。
这案子的目的不在于查案,而在于结案。
“此类人应该不多,有樊花院名单在册,具体名讳草民自不知。”
“这样算我过关吗?简大人。”
因为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死了就死了,案子可能已经了结了,尸体正好拿来用一下。
用来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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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但佛门清净之地,有些喧嚣了。
喧嚣之中,又有人为的寂静。
过了一会,简无良才说:“果然厉害,难怪林黯这些人折在言....公子的手里。”
他卡顿了下,加重称呼上的定义,才隐约显得他骨子里应该因为先入为主“言少夫人”的身份,进而更震惊后者的厉害。
这是固有的认知,也是世态。
言似卿并不在意,也没有追着问他输赢。
还好,简无良再无良,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权贵的面,甚至蒋晦就在场的情况下毁约,他沉着脸,“言公子赢了,此人确实是樊花院的一名小娼。”
“此后,本官绝不叨扰。”
至于是被哪些权贵玩弄烧死的,他没说,也没法说,言似卿也没手长到在自身陷入的泥流里去捞鱼。
缄默中,简无良听到了这人只说了两句。
“那劳烦把这位死者的断手捡起来。”
“在地上好久了。”
尸体自然是可怖的,何况还是腐烂中的,寻常人莫说心里接受不了,既是五官观感中也不适。
谢容老早换了好几根柱子扒拉,好奇八卦又忍不了恶臭。
唯有体面的言似卿无波无澜,站在那许久,倒显得简无良此番安排十分不体面——先起手者,若败,越显得无理取闹。
简无良理亏,但还是在听她这话后抖了下眉梢,眼里暗沉沉锁着她。
但在旁人眼里,谁能忽略这般恐怖环绕中的美玉风采?
怀渲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才笑了下,只有她身边的嬷嬷听到她低语一句。
“真是非同凡响。”
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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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似卿知道简无良的目的不在利用自己破红炎鬼火案, 只是想用她解宴王那边的弹劾案,在他看来,弹劾案事关风月,她的口供很重要, 也只是口供的事, 就能在朝堂掀起风浪, 也能解他跟大理寺如今在帝王面前的窘迫处境。
这是更有效的买卖,值得诈骗一次。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青天呢?
名声斐然天下的简少卿就是一个符号。
她有点走神,想到了小时候随徐君彦走山过江为老百姓办理各种案子,但越长大,越看清自家能耐的舅舅越升官,越为涉及朝堂的某些案子而白发,更清楚他们再努力, 也永远触摸不到根源在长安的灭门真相。
所以, 这就是人世间。
但现在她至少确定在简无良这得不到关于红炎鬼火连环案的有效情报。
既如此,那就不奉陪了。
这人如此厉害, 但有一种体面圆润的锋芒, 挑不出错来。
大理寺的人不甘心,可眼前人背后有蒋晦, 他们以
前办案固有的特权,哪怕入大臣公卿府邸也是强势的, 对上王族就未必了, 只能忍着。
他们也都看向简无良。
就这么算了?
好像不是他们说了算。
“需要帮忙吗?”若钦等人已经到了,人更多,武力更强。
大理寺的人与这些出身沙场的悍勇对峙,气弱了三分。
一时安静。
简无良看清局势,倒也符合本质——惹的起的算不过, 惹不起的打不过,那就抬手。
“退。”
他们退了,连着尸体,简无良也深深看了言似卿一眼。
转身出去。
哪怕败在言似卿手里,他也没有交托案子情报的意思——既是无意让她介入。
这倒是言似卿惊讶之处。
她原以为.....宴王那边的推演跟安排,是算到了大理寺的窘境,要用这案子瓦解大理寺的优势。
现在看来,这位简无良始终谨记着他是帝王的人,处境再难,他也只想利用她,不愿让她相助。
言似卿看着地上的断手被收拾干净,留了这厢房清净,却见大理寺的人退,那老僧很合时宜得来了。
送来姜汤这些,也点了熏香去异味。
白马寺有它的地位,佛下人,看得清世事,但不介入。
老僧不言不语,安排完,客客气气退了。
言似卿喝着姜汤,后来也关门换了衣,并未管外面公主还是公子对她的猜疑。
门一关,小云收拾好换下的潮湿衣物,低声问:“其实我原以为那位简大人败在您手里后,固然不悦,涉及他的处境,也该低头求助,大不了当做合作,没想到他并不。”
言似卿:“天骄者,有尊严吧。”
她也不太在意,靠窗看着外面好像开始变小的风雨,“而且,他的处境也没那么糟糕。”
“再不济也有最后一个法子。”
什么?
小云惊讶。
屋外。
抬着尸体的大理寺门人被蒋晦安排了。
“也不是没地方去,去我那厢房好了。”
简无良看向蒋晦:“殿下也没进那言公子所在的厢房啊。”
意有所指。
他知道言似卿是女子,还是成婚过的女子,这位世子殿下避嫌也合理。
蒋晦:“简大人误会了,我不是跟我家的谢阿九表弟一起的吗?自然是送我们的屋子,还是简大人嫌弃本殿下一介武夫,过于莽臭,那没关系,我表弟不这样。”
简无良:“.....”
谢容一愣,俊美面容一阵青红,都不想看那尸体。
“一切全听表哥的,简大人这边请。”
他即便逃婚,也不该往长安逃的,又为什么要因为家里传来的情报消息,担心宴王那绯闻影响自家根基,非要掺和“言公子”的事。
天杀的,甩不脱了。
问题是他还啥也没干啊。
蒋晦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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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下了一会,风小了,但雨还在。
往回退出白马寺区域是不可能的,天都要黑了,只能去里面过夜。
自然是要继续往里面走的,公主怀渲却提议一起。
她是长辈,又是公主,加上本就只有栈道这条路,拒绝也没意义。
蒋晦眼神复杂,不知道在避讳什么,后来几次都走在怀渲公主身边,问东问西,显得十分关切长辈。
怀渲公主几次变脸,让他走远一些,这人走开了,一会又回来。
问她晚上要吃什么,作为侄子的他可以去山里抓点野鸡。
怀渲:“赤麟,你别逼我煽你。”
言似卿吊在后头,撑着伞,几次听到这边动静,若有所思,但往前面看,看见那简无良已经走在了最前头,没多久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