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且,其实她更好奇对方身份,试探一二而已,也没真上心。
可当面驳面子,那就....看蒋晦到底帮不帮忙,跟这胜似女郎的美郎君到底什么关系!
“是吗?所以是觉得本宫这提议不合你心?”怀渲正要发怒,还没等到蒋晦帮忙,却见言似卿抬眸看来。
“殿下,您此前提过寝食不安,才来白马寺清修,在四方院的时候,您喝的茶也是安神的,身体健康是第一等重要的事,不可懈怠。”
她这一提,怀渲才想起来自己胡乱掰扯的理由。
谁都知道是假的,她自己都忘了这随口胡诌,偏偏对方心细如发。
她一时哽住。
被掐着弱点破绽,以简无良感觉既是有损尊严,显得他败落她手。
可在怀渲感觉就非如此了。
她认真看着眼前公子。
形单影只,单薄脆弱,无奈又慎重。
眼帘之下的眼镜大世界仿佛如佛家所言一样下了一场安静的雨。
湿漉漉的。
快破碎了,可又没碎,像这大雨狂肆下拍打不断的青竹。
坚韧如初。
这种人世间本就少有。
蒋晦心里一片复杂:她就是这样的,只要她想,能给任何人舒心到骨头缝里的周到体面,有种被她厚待照顾的珍贵感。
他们这般权贵,其实不缺这般珍爱敬畏,可她又不是别人,世人也不是她。
她先显得珍贵,越显得她的在意更珍贵。
可,为什么人人都那么容易,只有他那么难,现在还得避嫌。
蒋晦看怀渲的眼神也不太对了,显得薄情的薄唇紧抿。
怀渲确实被唬住了,过了小一会,软了声调,“罢了,瞧着你也是真不舒服的样子,本宫不为难你,可要遣御医给你看看?”
言似卿:“若是世子殿下这边的医者不能处置,定恳求殿下相助。”
她并不排斥跟上位者的求助留情。
因为深知对下位者施展恩惠,也是上位者享受跟驾驭的手腕。
怀渲这下舒服多了,很满意言似卿的表态,不再为难,还瞥了简无良一眼,“简大人,职责所在,看好那些亡者尸体,别闹出什么事来,伤及寺院香客,不然传出去,又是沸沸扬扬的民间舆论,父王定然恼怒。”
这话一说,等于责任都堆他身上了,而且隐隐有庇护言似卿的意思。
简无良有苦难言,脸色青白些许,“是,殿下。”
他斜瞥言似卿。
慧敏郡主也斜瞥言似卿。
两人眼神竟出奇一致。
前者:有本事,非要靠脸,无耻。
后者:靠脸如斯,算什么本事。
天色也暗了,言似卿正要去静音院,那怀渲郡主在后面意味深长加了一句,“不过言公子刚刚说错了。”
言似卿回头。
怀渲公主:“若是因为跟你因为过分接触而感染,对于本宫而言,也非那么难以接受。”
“但你现在不愿。”
“本宫愿意等以后。”
她说完,走了。
言似卿表情有点隐顿,大抵是遇到了极棘手的事,百思不得其解才会有这般神情。
蒋晦冷眼旁观,只能继续装不熟。
若钦小云等人觉得:殿下可能内伤加剧了,脸色那是非常难看了。
不过言似卿入正门,被僧人引领前去客堂住宿的时候,过了杏林小道,隐约察觉到有人似乎在看自己,偏头一眼。
一院,林叶遮掩,娴雅清隽的院落,檐下错落中,似有一绸纱女子冷淡瞥她,手里却在喂鱼。
身后护卫森严,仆从无数。
尊贵如斯,气派非凡。
甚至比慧敏郡主都气派。
僧人朝对方行礼,言似卿听到僧人呼唤对方谢三小姐。
谢氏三小姐。
那位谢家的表妹,蒋晦未来的未婚妻。
在言似卿走远后,谢九公子来了这座院子,不多时,慧敏郡主也来了。
三人常年熟识,又是皇亲贵胄,一起去用了晚膳。
斋堂未见新来的其他客人前来。
至少那位言公子没来。
——————
入夜。
静心院因为住进新人,以及不远处的禅房停落诸尸,各有动荡,维持了好些时间才算安定。
夜色也深了。
小云站在院落阳台观测那禅房动静,后听到小山脚步声,才回头。
“夫人不是沐浴,你怎么出来了?”
小山摸摸鼻子,“夫人不让。”
她们毕竟不是言似卿陪伴多年的贴身女婢,是王府的人,她没有使唤的习惯。
小云:“入夜了,多留意些,咱们这院子挨着后山,也得戒备。”
小山:“晓得,刚刚若钦去看了,这小山另一边就是皇家别院,那边有住着人,已有卫队驻扎,不让轻易进入,谢家跟公主府的府军都在,殿下也派人驻扎了一角,随时差遣,山脚下北面还有武僧所在,南面是悬崖,只有飞鸟能入,这也意味着歹徒也进不去,不会从后山那边伺机做诡。”
“夫人也让我们早点睡,不用管她屋内的事,她泡完也就睡了。”
小云点头,左右已经暂住下来,依着目前看,这雨还在下,道路泥泞必然的,还有山道危险,就算停雨也得干晒两天才好行路,确实不急着收拾那浴桶的事。
两人低声说话,一边关注前面那禅房。
这案子诡谲,惊动各方,大理寺都无所得,又涉及大臣权贵,她们是要小心一二,千万别被牵连了。
那些尸体,既是目前此案中最重要的线索了。
“鬼神之事....不知道能有多鬼,总不会又有鬼火吧。”
小云暗暗嘀咕。
却不知....后山中。
竹林依旧淅沥哗哗。
有影子摇晃,昏暗中,一张白乎乎的脑袋从竹子后面钻了半张脸....然后,咻一下。
跳了起来。
一跳半丈高......
衣袍飘飞,跟夜中罗刹似的。
就这么在山中诡谲飘飞....
暴雨来,白罗刹,夜尸诡行。
将至。
——————
屋内,烛光摇曳,言似卿并未看到那些担架抬着的尸体,看了也没用,白布盖着,什么都看不出来,那简无良不见兔子不撒鹰,怎可能给一个外人过眼。
不招惹也好,反正现在急的不是她。
浴桶里,言似卿暂憩倦怠,热意蒸凝的水珠流淌在水面肩头上,又从肩胛骨跟锁骨分别流淌下去....蓄积于一条细腻雪白的完美沟壑,往下彻底融入水中。
水下,再是如何光景未有人见。
当事人也不在意,眼眸半阖不阖的,手指在水上无意识玩水一般,波动水波。
她也不算骗那怀渲公主。
她是确实累的,毕竟整个队伍就她一个普通人,还是女儿身,再康健,这一天天赶路又淋雨的也吃不消,虽都及时用药,可是药总有些别的作用。
昏聩乏力是真的,还有些心神不宁。
她担心失眠,这才才要泡药澡解乏。
王府用药都是上乘的,要什么给什么,她需要的材料一用,这汤药就见效了,热意上来,卸乏活血,中间她短促呼吸几次,似体内积攒的湿气散了不少,舒服一些,短促呼吸,后平稳许多。
过一会就差不多了。
言似卿懂医理,知道过犹不及,这些药好,药效强,就得少泡一会。
她正打算起身,却愣了下,因为挨着后山那边的窗柩在暴雨跟雷光的交接下,白光隐隐,一闪一闪的。
她刚刚似乎看到了....
什么东西。
在窗柩对面的山体林子里,一蹦一跳。
有两只。
前后蹦跳其实都算是飘了,正常人兽根本不可能跳那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