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以贯之。
他也确实没违背之前的诺言:说放她走,就真的放她走。
那,为什么说她会不同意呢?
难道她还想留下?
自然是不想的。
只是.....
“他此番,既违背宴王之意,又对抗了祈王,因为此案关联甚广,陛下也一定关注着,没准有皇家内卫蛰伏,他所为一旦暴露,对他十分不利。”
“我虽想远离这是非之地,但也不想踩着他的血离开。”
“他知道这点,所以才对我下手,直接送走,免了麻烦。”
言似卿低声解释,小山错愕,也急切了,她肯定是忠于蒋晦的,得知后者可能有危险,现在有点无措。
外面的小云却冷静道:“姑娘不能回去。”
言似卿苦笑:“知道,木已成舟,箭已出弓,断没有回头的道理。”
就跟做生意一样,如果已经投入了巨大成本,项目也已经成了,哪怕有风险,也不能随便半途而弃。
因为回头,风险更大。
所以她不会意气用事。
只是心里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更胜于此前他不顾她意愿轻薄她。
小云隔着门说:“其实我说过即便祈王在,殿下也不是不能应对,祈王总不能明着迫害。”
“但殿下说,祈王如果只是为了对付他,不会亲自来白马寺,因为再怎么样也不敢再白马寺暗杀他,可他亲自来,就是要以身份管制白马寺内外,那所图一定不小——比如殿下能以凶手掳走您的名头让您走得轻便,免了朝廷追究,届时一概推到凶手上面,这是他能用的法子,那祈王未必想不到——如果他不先下手为强,那祈王也会下手,直接害了您,再推到那已经暴露在大理寺面前的凶手身上,其实也很寻常。”
封锁白马寺,是为了方便行事,抹除必要痕迹。
言似卿虽聪明,但毕竟不是朝堂中人,也非掌握超凡权力的人物,她可能不太了解他们这些权贵惯用的手段。
权力的厉害,迫害为难只在表皮,是下乘之术,在长安也受约束。
不然就没有宴王被弹劾色欲害人的滑稽了。
真正厉害的是能让模糊不清的事直接定成真相,只要有一个凶手,就能套入所有罪恶。
人人都知道真相怎么回事,可皮壳已经套好,没人再去挑开恶臭。
就算最后事发,担罪的也绝不是王爷公主们。
管家,护卫,门人,幕僚,或者是手底下的什么官员,蒙蔽主上,自以为是,大概是以此结案。
祈王是个中老手,蒋晦早有预想。
言似卿明白,所以并不怪蒋晦自作主张。
“我只是不喜欢欠人情。”
“他的内伤是不是还没好?”
小云小山一时安静。
过了一会。
小山说:“殿下说了,如果您对此愧疚不安,那就告诉您: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了,您跟他,再次两清。”
“从此不必挂念。”
言似卿:“.....”
她表情窒了窒,抵着毛毯的手指曲紧,另一只不自觉抚过肩头,碰到的地方似乎还留有对方唇齿贴合眷恋的触感。
呼吸温热,压抑喘息。
从她唇瓣到颈下,再往下。
隐隐的,当时她意识混乱,各种不解跟不愿,但他紧紧锢着她的腰,贴合他身体,手掌几次欲往上面摩挲,又克制了,只能时而用力掐腰,加重在她肩头的亲密,仿佛要留下烙印,也确实低语过。
“他也会这样吗?”
“夫人,他也会这样吗?”
她几乎能想象那人对小山提前告知答案,让她转述给自己时的嘴脸。
也许得意,也许轻狂,也许冷漠,也许愤恨不甘。
但他肯定会让她理解他当时说这话的真心:他不吃亏,既付出,有所得,哪怕有天大的风险,在他看来就是抹平了。
果然还是个混账。
也....真的是疯了。
他疯了。
但他们以后,确实不会再见。
余生不必挂念。
言似卿垂眸,苦笑,但很快敛了情绪,事已至此,余下也只能......
突然,马车疾停,车内两人俱是一惊。
外面小云惊住,低声一句:“姑娘....”
言似卿知道马车停下了,外面肯定出事了,但还没反应过来,外面的小云就没声息了,她跟小山心惊且急切,还未打开马车门帘。
噶擦。
马车门锁已被挑开,风来雨来,刀锋挑开了飘飞的帘子,往内对着她。
白日蓝调,雨声淅沥。
刀也淅沥,小云已被制住。
而眼前骑在马上的金甲郎君,狠厉如狼,就这么挑帘盯着她。
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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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似卿一走, 蒋晦自觉没了后顾之忧,对祈王都尚针锋相对,就别提对简无良了。
身在白马寺的长安权贵们也才深刻体会到这位被帝王亲自认定的皇族小魔王是如何冷傲狂肆的了。
祈王要听案?
行。
所有人一起好了,也算是有效排解沸沸传言了。
尸体摆上, 祈王主座。
等人都坐满了, 祈王刚喝一口水.....
简无良娓娓道来案情线索跟证据, 众人越听越凛然。
到后面,祈王眉心狠跳,杯子放下了,还未提出离开。
剖尸,取虫。
众贵人顿时哗然,又呕又惊,吓得不轻, 生怕这些虫子还是活的。
蒋晦:“别动, 王叔,它们能飞。”
“但别怕, 一切尽在本世子掌握之中。”
祈王:“.....”
他脸上全是脏话。
原来是用白马寺中硝石制冰的冰块压住了这些虫卵, 因这案子影响太大,阁部跟帝王都关注着, 并非大理寺独自审理验证即可定案,所以这些都是证据, 需要呈堂证供才能将连环凶杀案齐全处置, 结成铁案。
不过这些虫子终究是隐患,拿着虫尸交差也可以,但最好是有多人见证,见证案子的虚实,了然杀人手法, 洞察幕后是人为而非鬼怪,这才好免了舆论风波。
自然,在场这么多人就都是证人,往后烧掉虫卵也无妨了。
祈王甚至都是其中一环。
祈王恼怒,但只能认下,还得虚伪感慨原来如此芸芸.....
“简少卿,这些都是你一个人查出来的吗?那位言公子出力如何?”
祈王故意问。
怀渲看了简无良一眼,其实她猜测其中案情推敲大有可能是那言公子主导的,只因这简无良要是能有所进益,也不至于抓那么多大公鸡做这等安排了,那是走投无路的法子。
哪有一来白马寺就开窍的。
谢容低声跟谢眷书提及了在外面四环院躲雨时的事,“姐,我觉得这肯定是那言公子查的,她可好生厉害,聪明得很。”
谢眷书手指抵着茶杯,瞟了他一眼,“你倒是很钦佩她,此前来怎么说来着?”
得到家里情报时,其实这小子也跟她一样认定对方是女子,危及自家利益,心急火燎来长安半路截着找麻烦,这一转头.....
墙头草,迎风倒。
谢容摸摸鼻子,无奈说:“那人家看着确实是风采绝佳嘛。”
谢眷书不置可否。
简无良低头,“禀报王爷,是下官跟世子殿下还有言公子等许多人一起调查出来的,且中间还遭遇过什么凶手暗算,险些酿成灾祸,如今言公子失踪,情形危机万分,还是得加大搜查。”
他这语焉不详的,也不知是不想让功,还是要淡化言似卿的存在。
祈王深深看了他一眼,问了关于后山中的追查,“那凶手可有痕迹显露,能抓到否?”
简无良:“通过昨晚追踪,以及今日白天仔细搜查,倒是能确定当时那凶手暗射小箭的位置,但对方狡猾,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目前追踪不到,但可通过封山后的排查,各自取人证口供,查看当时有谁未有在场证明,再缩小嫌疑。”
“毕竟下雨天,要淋雨进山,衣物等肯定会留有痕迹。”
这也是一定要封山甚至取得帝王权下放的原因,因为他根本无权调查这么多权贵所在的白马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