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白马寺人也非常多,排查起来非常困难。
可目前确实只有这么一个笨办法,办事人力足够多,权贵们出于对帝王权的敬畏,愿意配合,其实查起来也快。
祈王对此不置可否,慢吞吞说:“封山确实是本王所为,也算是帮到了大理寺吧,但本王有点担心是不是下令晚了,万一跟凶手有关的嫌疑人,或者凶手本人已经逃了呢。”
这话意味不明的。
简无良当没听懂,谢眷书跟怀渲不动声色扫过蒋晦,廖家老者低头喝茶。
蒋晦:“那也没事。”
众人:“?”
蒋晦:“反正抓不到凶手也是大理寺的责任,简大人要被降罪而已,关王叔与我什么干系呢?”
刚刚还一副“你们皇族党派相杀,又与我大理寺什么关系”姿态的简无良:“......”
场面一时寂静,唯有尸体可怖如初。
祈王轻笑了下,“赤麟所言有理,无妨,本王就是担心一直抓不到凶手,有人会怀疑那位言公子的身份,毕竟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底子不干净的人,总要被大白天下。”
蒋晦:“确实,昨晚那凶手所用的小箭乃出自“天机营”,兵部弓
羽一直是军机核心所在,“天机营”又是重中之重,而掌握“天机营”的东陵侯又是王叔您举荐过的,万一有人怀疑其中关联,怀疑您跟此事有关,恰好您带来的兵马多到能直接封山,那凶手又轻而易举入后山出后山甚至远遁出白马寺的封口,逃之夭夭。”
“这罪名,太难洗清了。”
“本世子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您看,现在早饭都没吃。”
祈王脸色难看,突然明白自己被这小崽子顺着下套了。
他带这么多兵马,自然是为了借这个案子从中作梗,把言似卿弄死在山中,借凶手之名,如果足够顺利,比如按他从前面那些情报中猜测的——蒋晦这小子十分在意那言家女,定会冒险救援,那顺势一起击杀在白马寺中,也是天大的良机。
结果,对方顺着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刀。
怀渲等人眼看着两人阴阳博弈几个来回,最后蒋晦还是把最厉害的脏水泼在了祈王身上。
最重要的是此事确实很有逻辑——貌似,昨晚后山那么多护卫环绕,那凶手能轻而易举出入就十分离奇,绝世高手?
可世子殿下跟他手下本就是高手,大理寺也有能人,能半点踪迹都差不多,确实说不过去。
最重要的是那小箭。
它能引出的联想太多了。
其实简无良还知道蒋晦这番威胁更有效的是——死者中几人确实关联兵部,也跟某些事有关,现在又冒出“天机营”的专用箭,几乎直指兵部旧案了。
祈王如今,被牵连进去了。
祈王也反应过来了,表情阴森难辨,不复刚刚从容隐秘,最后只幽幽一笑,“清白自在人心,本王什么身份,还至于沾染这种脏事。”
“不过既然此案关联天机营,本王有了嫌疑,不得不避嫌,赤麟你又如此重情重义,那就只能让你们负责查此案了。”
蒋晦:“多谢王叔信任,还请您收下的人服从调派,全力查案。”
意思还要调遣他的人马?
祈王脸色难看,想骂他,但还是忍住了。
简无良眼里闪光,如果能调遣祈王的人,那.....
蒋晦:“王叔不愿意吗?是有什么顾虑?那好吧,那就....”
祈王随手扔了一个令牌。
蒋晦接住祈王府的卫队令牌,笑了笑。
祈王眼不见为净,不看他,顾自喝茶。
其他人见状,纷纷表示愿意让手下护卫接受其调遣。
而蒋晦拿了令牌,直接安排看住所有山中香客,排查彼此的在场证明,无法证明昨晚踪迹的单独拎出来另外审查。
严令,不给面子,一视同仁。
这人怀渲等人颇为羞恼,慧敏郡主为人直了下,直言不乐意,满口说:“那会我都在睡觉呢,谁给我证明?!”
蒋晦瞥了她一眼,淡淡的。
“你不是伪装成了僵尸吓人?画成那副鬼样子,未曾沐浴清理就睡了?以你磨蹭的习惯,一夜都在捣鼓,且只会驱使下人为你劳累,哪里没证人?”
慧敏脸色难堪,她只是不喜被审查,倒是有人证的,脾气也不好,可被蒋晦冷冷一凶,就怂了,支支吾吾:“我,我是有人证的,桃子她们都在呢,自是能给我作证.....还是表哥你了解我,还知道我有磨蹭的习惯,可见你也是关切我的,你肯定知道我不是凶.....”
蒋晦:“?”
众人:“......”
她的语气从不情愿懊恼到自我排解,逻辑自洽,也就一小会的功夫,就含笑羞涩起来了。
坐边上的亲娘怀渲公主那表情堪称绝技——直接捂住亲闺女的嘴,恨铁不成钢。
丢死人了。
笨蛋!
她打断了女儿的自言自语,言明自己也没时间,祈王笑着来一句,“王妹带了往日那些小怜心儿?”
既是面首。
怀渲白他一眼,摆弄着发钗,淡淡道:“倒不是往常那等“忙碌”,二皇兄误会了,我来白马寺,还真是吃斋的,但前些日子不是因为长安闹腾,把我弄得心浮气躁,焦虑不安,这才来白马寺清修。”
祈王:“是吗?不是因为赤麟办案把你的知心人给处死了?”
怀渲面色更冷了下来,来回瞥他跟蒋晦,暗骂这两家厮杀成这样,谁靠近谁倒霉,都跑到白马寺了都能粘上他们的晦气呢。
但她也不敢得罪狠了,毕竟两家必有一家是未来主君,她得罪不起。
“皇兄这话说的,咱们一家子至亲是换不了的,但知心人天下还不多吗?死了一个,本宫再换一个不就行了。”
“总不会看上的都是枉法杂碎吧。”
其实怀渲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个面首伤心难过,之所以恼怒,无非是觉得丢人,还有因为识人不明,更因为是被晚辈给办的差,这在她看来是极大的羞辱之事,在长安都难御下面礼,索性跑出来躲一段时间。
未曾想.....
都聚在白马寺了。
公主嘛,特权极大,最早御史们颇为不满,联合清流等各种弹劾,但帝王好像对此不太在意,尤为宽纵,也说了只要不枉法,便随意,毕竟王公贵族沉迷女色的也不少,在这件事上,帝王难得公平.....
是以本朝皇家女子是恣意的,弹劾失败的次数多了,又招了皇族女子的不满,这些御史吃了大亏,也就不敢冒头了。
简无良礼遇怀渲,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是以祈王调侃,但怀渲并不害怕,只是依旧懊恼,随口敷衍了两句。
他们蒋家人斗嘴过招也正常,世代皇族哪个不是如此,旁人只能听了当没听到,也从不敢插话。
蒋晦不耐烦听这些狗屁倒灶的小事,已经跟简无良安排好一干事宜,全面彻查。
权贵们还能如何,只能配合。
没来斋堂的人也全被召集来了,其中不乏一些长居的隐士跟学子大家。
乌泱泱的人太多,等于被封在了斋堂一并调查,众人眼看着森严甲卫,凶愣大理寺猛人,哪里敢拒绝,齐齐言明。
蒋晦不亲自审问,他负责的还是权贵们,毕竟一般人不敢硬对这些贵人。
被碾压惯了。
廖家人也在其中,但祖孙俩客气问候,提及来白马寺前后.....
“与亲人约定白马寺相见?”
“是的殿下,已静候三日了,料想也该快到了,未曾想遇到这等变故。”
蒋晦又看向其余几家,耳边却听到不远处刘无征的言语。
“我们经过驿站.....”
蒋晦眯起眼,刘无征哆嗦了下,对驿站之事开始避重就轻,只提及白马寺中的经历。
其实蒋晦对此人是挑剔的,只因对方在驿站中的表现过于异常。
“留意他。”
蒋晦吩咐若钦。
若钦应下,也好奇:“是因这些学子夫子居住的地方距离入山的偏狭小道最近吗?”
彻查整个后山,最便宜进山的路多为权贵们携带的护卫乃至祈王的人马占住,若非凶手既是他们的人,要进去太难。
而权贵们的不在此证明其实很好辨别,他们平常身边伺候的人太多了,要么都是假口供,要么就是真伺候。
若是假口供,大理寺门人自会辨别。
且权贵多为女眷,以怀渲等人为首,要说她们自己上手去行暗箭之事,还不如指望她们差遣手下护卫前去动手。
所以问这些权贵的不在场证明其实没有必要。
只是,贵在平等,问还是要问的。
蒋晦两人另有怀疑。
但往北面挨着悬崖峭壁的偏远别院,既是不被贵人们看重的、不太好居住的一些别院,其实是有这些清心寡欲的夫子居住的,也有个别苦修的僧侣。
他们那边有偏狭小道入山,就是路不好走,但那边人少,不容易被察觉。
所以从昨晚事发搜查到天明,蒋晦跟简无良都怀疑过这个可能性,也怀疑过这些夫子学子。
蒋晦:“他们被请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潜入彻查他们居住的屋舍,若有冒雨外出回归后处理衣物的痕迹,就是破绽。”
所以把人都聚集在斋堂,其实是障眼法,他跟简无良真正的目的是彻查所有人的住所。
人的口供可以串联,也可以撒谎,但物证难以凭空消失。
烧衣服需要留下火盆灰烬,也需要干柴烈火,这些都是存在过的证据。
这比审问有效。
所以,斋堂这边紧锣密鼓看似严苛的审讯,其实重点全在住所的缜密搜查,连皇家别院都不例外。
现在就等结果。
结果还没出,殿下就怀疑这姓刘的?
他好像不会武功,若有,也不至于差点在驿站就成了替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