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厉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毕竟本朝帝国建国也不过短短十数年,隐患颇多,就是来自前朝遗留的祸害也不少,再折腾,国家不问,百姓不安。
所以周厉这次跪了。
“王爷,请您三思。”
宴王这次没有多沉思,或者审视周厉,连眼神都没给他,只当着所有人的面轻描淡写一句。
“本王来接自己的孩子回家,三思什么?”
周厉错愕,甚至忘记了尊卑礼教,厉声反问:“你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
谢容:“?”
不远处另一架马车内的谢眷书亦静谧,这,怎么可能呢?
那这对她谢家到底是好处,还是坏处?
难道这人根本不是雁城的言似卿?
还是最开始,言似卿就不是言家的孩子?
这太诡异了。
完全没有任何线索指证。
等等!
谢眷书忽然想起当年事——当时谁都不理解宴王为什么选庶出分支的一位极不起眼的庶女。
虽然是顶峰大族,当那会乱世,因为谢后的关系,已然大厦将倾,再加上大族枝繁叶茂,也不是每一位谢家人都珍贵。
但宴王很突然就指了那位庶女许以婚姻,自行定下,陛下那边知道后,有些震怒,后来还是成了。
此后,宴王府也只有一位女主人,以为宴王常年征战在外,几年不回家也是常事,但放权下去,整个王府都是这位女主
人掌控的,当时也有了蒋晦。
可以说,没人不羡慕曾经的宴王妃。
可不少人也都觉得——宴王并未真喜欢这位宴王妃,可能只是年纪到了该成婚有子,继承王府,世上所有的女子,在他眼底都一般。
现在看来,是其中内情不一般。
谢眷书觉得很头疼,“为何非要....选这个最难的路子。”
联姻是世家成盟首选,无数儿女都为此被操控一生,可换来了名利富贵,也谈不上吃亏。
她没有不愿意,只是做不到。
她如此为难,那马车内的那位“言公子”呢?
对了,这人到底是男是女?
若是女的....蒋晦只能悬崖勒马。
若是男的。
那宴王府就得有一场“世子之争”。
————
马车内的言似卿神色窒住,以平生极认真的表情跟眼神盯着这位权倾朝野的王爷,她突然觉得这人跟某个人看似不太相似,实则非常像。
比如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习惯。
终究是父子。
不过,他怎么想的啊?
言似卿二度匪夷所思,却听到后面动静。
好像是若钊惊呼一声。
“世子殿下!”
宴王又没瞎,本就看到蒋晦的马车过来了,也看到后者听到自己那番话的样子。
撑着病体猛然撩开帘子的蒋晦已经站在马车架上,高高而立,看着前面的父王跟——马车,他看不到马车里的人,但能看到掀了马车帘子的那只手。
她人高,手指细长,根节如葱,却非男子那般青筋凸起的质感,而是温润细腻如雕似琢,又在雕琢完毕后放在清溪河床下冲刷洗润无数年。
他还记得那两次....她推他的腰,用了很大的力气,却跟挠痒痒一样,但她的手指隔着布料,仿佛也能丈量他腰身的敏感程度。
那不止是挠痒痒,是最能伤他心智的利器。
吃力,轻吟,喘息,指腹折紧,发现实在推不开他,偶尔,揪着他的衣摆。
腰肢轻撞。
然而,那些让他违背世俗礼教跟君子之德的事,他不后悔,愿当狼藉之辈。
现在呢。
何止狼藉。
蒋晦不确定这是自己父王的策略妙计,还是真相,体内心肺起伏,仿佛巨毒入骨,他眼眶忽然特别酸,扶着马车一端的横木,低头喘息一下,调整心智,再抬头。
父子对视。
宴王面无表情,但眉头蹙紧,若有所思,后转头看去。
言似卿唇齿微抿,牙齿在嘴唇上咬出红痕,手一松。
她听到外面的叫喊。
似乎,有人又吐血了,从马车上倒下去。
————
帘子二度放下,啪嗒作响,她孤身坐在里面,唇瓣出了血珠。
第65章
——————
长安之地, 言似卿很小的时候来过,待过很短的时间,那是言家上下扎根于此,而她父母从外地述职回归, 入职太医院, 此后没多久就出了事。
她对长安的印象不算模糊, 只因少时记忆不俗,可,她没来过王府。
言似卿在马车上一看到它走的路线就觉得不对。
这是往官宅贵府那边去的,而非适宜藏人的偏远别院,她原猜测蒋嵘把自己冠上那样名头,大概是王府门人中有人报信,他知道了自己儿子正在犯糊涂, 不管他跟她母亲是如何的内情, 至少言似卿绝对确定蒋嵘不会乐意她跟蒋晦搅合在一起。
他不是来拦人的,而是来阻止。
毕竟蒋晦就跟在后头, 她真入宫, 这人可能糊涂到要跟宫门巍峨无上的门庭权威对抗,那时他的世子身份可就没那么高贵了。
即便作为一个父亲, 这也是他该做的。
但现在,这明显是往宴王府去的?
她又不是没来过长安, 还不知道那一地段住着那些王公贵卿吗?
言似卿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她撩开了车帘,看向边上骑着马、慢吞吞、似乎打算招摇过市的宴王。
“王爷,您这么做是打算以此拿捏另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吗?”
聪明人,不会把话说全,留其他人把柄, 但只有当事人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要么图案子真相,要挟她母亲闭口不言,可就算如此,也犯不着对冲帝王权威。
这就好比宴王就算是幕后真凶,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跟帝王对抗。
实不必现在就如此。
言似卿思考问题素来讲究逻辑道理,可她发现在这两父子身上,她找不到这方面的线索。
出人意料,难以预判。
让她好头疼。
她都如此,她那母亲生性惫懒,恐怕更揣测不出这人的心思。
这些年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言似卿其实还有一个猜想——以前没想过,后来看了蒋晦这样的人物都也有迷糊的时候,料想男人.....可能就是一样的。
比如父子某些地方确实相似,都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原本言似卿作为晚辈,又有身份之差,这般询问已是犯上,但她自打从雁城出来,遇到的贵人们,不是要杀她的,就是要关她的。
怎么筹谋,怎么把握良机,都赶不上天意——光是这突如其来的雨期阻拦交通,她就万万对抗不了,生生被拦下了。
宴王语气平和,对她似乎远对比别人态度要好一些,至少她问的时候,他立刻就回应了,也控制了马匹的速度,未曾引开太大距离,让她听不见。
“不会,我素来不是她的对手。”
“你也不必把我视为洪水猛兽,算起来,我与你父亲还是挚友。”
挚友?那你还把他的妻子囚禁在你那?你刚刚还对外说我是你女儿?
言似卿:“......”
后头骑马跟着的若钊表情有一瞬扭曲。
周厉已经快马走另一条路去皇宫了,但他没敢把人全撤走,起码到时候罪责在他,其他金吾卫不必担责。
所以他的下属被嘱咐过盯紧了,虽然碍于宴王强势,没法带人直接入宫,但入了宴王府就不能再去别的地方了,随时等待帝王的态度。
起码,不能出长安。
碍于对方身份,言似卿比对蒋晦和气一些,而且,她终究考虑到了她母亲的处境,只平淡道:“当年民女还小,并不知此事,若真是挚友,那是我爹娘的荣幸。”
宴王深深看她一眼,没有点出她话里对身份的宣告。
就这么护送到了宴王府跟前。
管家护将等早已在府前等候,见到人来了,集体下阶,“王爷。”
管家又看向马车上的人,上前行礼,“二小姐,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