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配?
薛兰漪狠狠在他手腕处咬了一口,趁着他有所松动,挣开他的手掌,立刻就往包围圈外逃。
魏璋本能地抓住了她的臂膀,往回一带。
包围圈外,刀剑无眼,一旦踏出去就会被扎成刺猬。
“疯什么?”
他力道极大,快要把薛兰漪的胳膊拧碎了。
薛兰漪却不管,还是发疯似地胡乱挥舞手臂,挣脱他,往外跑。
推开一个护卫,刚踏出圈外一步。
一支白羽箭如疾风扑面而立,直朝薛兰漪的眉心来。
箭尾卷起瑟瑟长风,那力道俨然一箭就能穿透薛兰漪的头颅。
薛兰漪瞳孔放大,僵在了原地。
“漪漪!”远处,魏宣疾行,飞扑而来。
就在白羽箭离眉心一指距离时,一只大掌将薛兰漪拽进怀中,用后背护住了她。
箭气太重,男人往前一栽,高大的身姿压在薛兰漪怀里。
白羽箭穿透了男人的后臂,许是伤了心脉,他的口中涌出一口血来。
滴在薛兰漪肩头,灼烫了她的肌肤。
她紧张地捧住男人的脸,颤抖的指腹抚开男人脸上的血迹。
这一次,在她眼前的不是魏宣,而是魏璋。
她张了张嘴,讶异之余,担忧之色未及收敛。
魏璋的瞳孔中堪堪映出姑娘仰面望他,红了眼眶的模样。
她有多久没这样关怀过他了?
明明受了重伤,魏璋心头却生出一种古怪的快意,竟隐隐庆幸自己比那人快了一步。
这种奇怪的满足感,让他胸腔里那道空荡荡的鸿沟充盈起来,丝毫感觉不到疼。
他深邃的眼与她对视,显得有些僵硬,缓滞。
从前,他并未回应过她的关心,所以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脑海里蓦地回想起年少时,每次她哭,兄长安抚她的画面。
他略显僵硬手掌贴上她的脊背,感受到她的战栗,本能地学会了上下轻抚。
他的身体尚且虚弱,下巴放在她肩头,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渐渐呼吸平稳的整个过程。
她的身体在他怀里,那么近,这么软。
原来,护住一个人是这样的感受。
“若、若再发疯我……”他说话时口中溢血,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再发疯,别怪我让你跟他们一起去……”
一个“死”字未说出口,一阵钝痛袭向他胸口。
有什么东西扎进了他心肺。
他的话戛然而止,讷讷望向痛处。
薛兰漪正握着一根簪子,插进了他的胸膛。
她眼神极冷,插得极深,堪堪插在他的陈年旧伤上。
内里溃烂、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再次被薛兰漪捅穿了,直插进肺腑。
他的双瞳爬上血丝,怔怔望向薛兰漪的眼。
薛兰漪眼里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曾经,她哄骗他将利器插入阿宣胸口。
如今,他也得自食其果。
薛兰漪手腕徐徐打转,簪子又深了几分,血水潺潺流入她指缝。
而魏璋没有躲开,染满血的手去抓薛兰漪的手。
他要看看她的手有多凉、有多狠。
颤巍巍的指尖快要碰到她手背的一瞬,她推开了他。
而后提起裙裾,义无反顾朝魏宣跑去。
第82章
魏璋前胸后背皆受了伤,巨大的疼痛袭来,他跌下去,一只膝盖砸在了青石板上。
与此同时,薛兰漪身姿灵巧,轻易避开了所有飞向她的白羽箭,奔向魏宣,和魏宣抱了满怀。
她的阿宣又怎会不顾她的死活放箭呢?
早前,魏宣就告诉过她暗器的路线。
她记在心里,她可以自己全身而退,谁稀罕魏璋假惺惺的保护?
她方才不管不顾往外冲,假装快要中箭的目的,本来就是转移魏璋的注意力,趁机逃脱。
既然他将她缚在怀里,她不介意给他一刀,从而为大家争取更多的逃亡时间。
她做到了!
她得意地朝魏宣扬起下巴,仿佛在求表扬。
两个人在箭雨中不知说什么,相视一笑,牵着手飞奔而去。
她不回头了。
也没有人回头看背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
一浪接一浪的痛楚,侵袭着魏璋。
他颤巍巍的手握住了胸口的簪子,猛然拔出。
一道血柱飞溅。
原来,拔下身上的刺,这般疼。
他指骨紧攥着簪子,血渗入簪体裂缝中。
手上动作狠辣依旧,但失血过多,视线越来越模糊。
眼前聚拢起氤氲的湿雾,越来越浓,就在快要将他的视线淹没时,那抹远去的红色身影却又突然转过头来了。
金色步摇的流苏轻拍在姑娘颧骨处,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照得姑娘脸颊白皙。
她对他灿然一笑,边跑边朝他抬臂勾手。
魏璋眉心一紧,碾磨簪子的指骨也微顿。
却听远方,薛兰漪上扬的红唇在喊:“阿泓、青云、陆麟跟上!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玩的射侯么?”
她的视线实是越过魏璋,在唤他身后的每一个人。
倒在地上的几个人听到薛兰漪的提醒后,也纷纷会意,站起身来。
他们夺过护卫手中的刀,全力厮杀,朝薛兰漪的方向去。
少年们是相知相识十多年的好友,少时,常在一起射箭、游戏。
故而,他们对魏宣的暗器也并不陌生,机关困不住他们。
六个人一同迎着箭雨冲出护卫的包围圈,往桃花林外跑去。
林子外,是一片广阔的草原,滚滚绿浪翻涌,六个人并肩奔跑,冲下山坡,往太阳初升的地平线去。
红色裙尾如红霞,飘飘然飞离了魏璋的视线。
好似许多年前,那片竹林里,她在闹他在追,他们跟在身后起哄。
少男少女的笑声如珠落玉盘,泠泠然散入轻风中。
被困住的,只有魏璋。
“爷,何为射侯?”青阳一边挥剑挡去箭雨,一边问身后魏璋。
眼下周围箭雨过猛,百来护卫已经死伤近半。
再耽搁下去,带来的兄弟都得绝命在这片桃花林中。
大公子的暗器诡谲,青阳难以应对,不得不请教魏璋。
毕竟魏璋也是同那群人一起长大的,既然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射侯,魏璋定也参与其中。
他也一定知道箭的路数。
青阳一边勉力支撑,一边等待着。
然周围白羽箭交叉错落,从魏璋鬓边滑过,他只字不语。
事出紧急,青阳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扶起魏璋的胳膊,
“爷,再不解开机关,恐怕、恐怕……”
恐怕就追不上大公子和夫人了。
青阳原想请魏璋解惑,却从魏璋眼中看到一闪即逝的空白。
此刻,青阳才意识到,爷不是深陷痛楚,无暇他顾,而是真的不知道何为射侯。
少年少女们幼时玩的游戏里,没有魏璋。
爷,不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吗?
青阳心生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