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位叫阿茵的姑娘托本侯转交给郡主的。”
此时,身后响起清冷的声音。
薛兰漪蓦然回头。
裴修远与她并肩而立,将一方绢帕里的一缕青丝递给她。
苏茵不过蝼蚁之身,能做的太少了。
所以,她求了裴侯送魏宣离开时,稍稍绕行皇城外的小巷,让薛兰漪再看魏宣一眼。
亦求他给薛兰漪捎来一缕魏宣的青丝。
所谓结发为夫妻,来生续前缘。
今生既不能了,就只能祈愿来世了。
这缕头发是苏茵对他们来世的祝愿。
薛兰漪感怀,屈指将绢帕握于手中。
良久,终于缓过神,福了福身:“多谢侯爷。”
“不必。”
裴修远的声音是冷的,叉手回礼,“郡主待芝兰的恩情,今次本侯代为还清。”
薛兰漪只知道裴侯爷曾有个定了娃娃亲的青梅竹马名唤郑芝兰。
两人感情甚笃,后来不知为何待嫁前夕,芝兰被贬妻为妾。
没多久,芝兰就病死了。
薛兰漪与郑府有几分交情,曾去祭拜过芝兰姑娘,只能算君子之交吧。
她不记得她对芝兰有什么恩情。
不过这仿佛并不重要,裴修远话里话外的疏离俨然并不是想与她攀扯什么关系,而是情义两清,一刀两断之意。
随意吧。
薛兰漪此时心里装不下别的人和事,但真心感谢裴侯让她见了魏宣最后一眼。
她屈膝行了大礼。
侍卫并不能耽搁太久,押着薛兰漪离开了。
裴修远独自凭栏而立,望着已出城的马车,眼神渐次冰封……
薛兰漪则被换了囚服,送进宗人府的牢狱中。
这是一间独立的牢房,周围并无其他罪犯,空荡荡,黑漆漆的。
墙壁上油灯快要燃尽,火苗将熄,只有高处的天窗上一道日光射进来,依稀辨物。
奇怪的是薛兰漪惧黑惧幽闭,在这一刻心中却无比平静。
可能是清心丹的药物作用,也可能是人之将死什么都不惧怕了。
更可能是没有魏璋的无孔不入气息,于她来说就是自由。
她坐到了天窗的光晕下,畅快地深深喘息。
脑海里不再想着今日要如何取悦魏璋,要如何忍着厌恶与他同枕而眠。
可以尽情地肆意地回忆她与阿宣最好的那十年。
若有来世,她很想做一次他的妻。
薛兰漪的心底又涌起酸意,缄默着绞断了自己的一缕长发,与魏宣的头发混放在一起,编成同心结。
她将同心结放在手心,细细摩挲,自言自语道:“好好活着,别再做傻事。”
薛兰漪其实知道那日魏宣让魏璋去老宅,是为了与魏璋同归于尽。
她自问无法承受魏宣粉身碎骨的下场,所以,在那一刻薛兰漪下定决心入宫觐见,由她去赴死。
留下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所以这么难的事还是交给阿宣吧。
她要偷懒了。
薛兰漪轻笑出声,仰靠在木质栏杆上,一滴诀别的清泪从眼角缓缓流下。
冰冷如玉的指摁住了她眼角的泪珠。
“妾书第一则是什么?”
幽凉的吐息自上而下喷洒在她额头上。
熟悉的压迫感侵袭而来,薛兰漪登时汗毛倒竖,睁大双眼。
一乌压压的身影立在她身后的牢房中,骨节分明的手伸过牢栏,屈指抚着她的脸颊。
忽明忽灭的烛光中,她看清了那人的脸。
“魏璋!”
他怎么会在这儿?
皇亲国戚关在宗人府,魏璋理应在诏狱才对!
怎么会?
怎么会呢?
她呼吸起伏,想要逃离,可双腿发软,脊背倚着牢栏,站都站不起来。
第42章
魏璋轻易从后钳住了她的下巴,迫她仰头看他,“告诉我,妾书第一则是什么?”
他的话语平静一如往常,但不容置喙。
火光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中忽闪,薛兰漪分明看到了其下隐藏的暗涌,似在爆发的边缘。
妾书第一则:为妾者修容以悦君,泪泣视为大不敬。
做魏氏妾戒骄戒嗔,事事都得以取悦主君为先t。
她这滴泪显然是惹魏璋不悦了。
可,那又怎么样了?
他们现在都是囚犯了,都是必死无疑的大罪,她还怕他何?
薛兰漪微湿的眼角上挑,倔强望着他。
没有往昔的恭敬,亦不必再压抑对魏宣的情谊,任由不舍的泪水横流。
白皙的肌肤上泪痕斑驳。
宛如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生了裂纹。
魏璋居高临下,看到了她眼中不该有的眷恋。
他很不喜欢女人流泪的娇嗔模样。
“收回去。”魏璋沉声,仍端得魏氏家主的做派。
薛兰漪却笑,“你算什么东西?”
她是李昭阳,不是薛兰漪,更不是他魏璋什么妾室。
妾书上的条条框框困得住薛兰漪,却困不住李昭阳。
他管不着她!
她也不会再对这个毁了她半生的人,有任何阿谀奉承!
她用力掰开他铁钳般的虎口,掰不动便用牙去咬。
如上午她跳马车时一样发狠,齿印又刚好嵌在那处。
未结痂的伤口又溢出血来,顺着魏璋白皙的手背横流。
魏璋蓦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喉间空气戛然而止,薛兰漪本能地松了口,唇齿上还沾染着殷红的血,大口大口喘息着。
魏璋虎口收紧,捏住薛兰漪的脖颈,将她徐徐提了起来。
她近日过于恃宠而骄,连自己的身份都认不清了。
他跟她说过,这世上所有骗他、忤逆他、背叛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已经原谅过她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
“你是李昭阳?”魏璋戏谑轻笑,在她耳边悠然吐声,“在我身下忘乎所以承欢的时候,你是谁?求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又是谁?”
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天上明珠,不可亵渎的李昭阳?
有的只是从里到外都属于他的薛兰漪。
他的另一只手屈指轻抚她怨怒的眉眼,眼角的泪迹,脖颈上未褪去的吻痕。
最后,捻住了她过于宽大的囚服,忽地一扯。
麻衣布料轻易被撕破,露出光洁细腻的肩膀。
凝脂般的肌肤上全是魏璋弄出的痕迹,还有一枚漂亮的血砂印鉴。
刺青的伤口已经长好了,他的血长进了她身体里,融合得十分完美,比魏璋押印的任何一份契约都完美。
“你这具身子有多喜欢我的精血,你不知道吗?”魏璋就站在她身后,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薛兰漪肩头。
薛兰漪被他禁锢着,无法回头看他。
但五步之外的墙体上映照出了两人的身影。
男人覆着娇小的女子,身影拉长,赫然放大在眼前。
幽暗的房间,浑厚的气息,凌冽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