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热络得半分不像初次见面的,笑说:“得亏你肯来。”
云芹见她好似只怕不够亲热。
她不是那么容易和人熟络的性子,且先学着她,无功无过说:“得亏你肯请。”
众人以扇掩唇,纷纷笑了,氛围倒是活跃。
未出嫁的姑娘们来了四五个,见了长辈,她们好奇又惊艳地看着云芹,得知云芹身份,都惊喜:“原来就是她。”
“陆状元那般俊,娘子也这么俏。”
“……”
伯夫人暗中观察,云芹纵是被众人围着寒暄,倒也落落大方,丝毫不露怯。
而云芹嘴角含笑,目光瞥向桌上的食物:蜜饯青梅、糖炒花生、绿玉豆糕、鸳鸯糕、松子糕……
这厢头次见面的热乎劲还没过,伯府丫鬟领着陆停鹤,便朝花厅走来。
伯夫人笑说:“鹤丫头也来了。”
云芹瞧她们一窝蜂似的,去找陆停鹤招呼,她心内欢喜,容色却淡淡,拿起一块绿玉豆糕,咬了一口。
唔,好吃。
陆停鹤前个月出嫁,梳了妇人头,斜插几根红玉簪,双颊上了胭脂,气色甚是不错。
云芹一边吃,一边看。
这里头的姑娘、妇人,多是陆停鹤未出嫁前就结识的,果然她们招呼起来,就没那般热情过头。
陆停鹤的位置,就在云芹斜对方。
她远远的就看到云芹了,实在是不想注意到也难。
两人颔首,没有旁的话。
云芹尝着糕点,陆停鹤和人说笑,心里却焦虑。
她兄长陆伯钰是御史台主簿,承平伯就是陆伯钰的上峰,许是得了昌王的暗示,时常刁难陆伯钰。
陆伯钰自尊受不住,到今日,已同御史台告假半个月,再久一些,恐怕要丢了官职。
今日她过来,也为缓和陆家和伯府的关系。
然而,伯府刻意把她和云芹安排到一处,可见故意。
不是陆停鹤多想,像段砚娶妻,段府也同时请了他们,但云芹和陆挚,同陆家人就没碰着,相安无事。
实则,在陆挚金榜题名后,京中不少人家,都打听过两家陆氏的关系。
众人言笑晏晏,和乐融融,却也不少目光,往她们这边看。
就在等她们发生摩擦。
陆停鹤攥手帕忍着气,身体坐得笔直,她万不能在这里闹出笑话。
她正想着,一个伯府的丫鬟双手端着托盘,盘中装着一盏茶水,从陆停鹤眼前经过。
下一刻,丫鬟“啊”一声,连人带盘,朝云芹跌过去。
陆停鹤暗道不好。
可事情太突然,她心内着急,身体却动不了似的,只能眼睁睁看着茶水泼到……哦,没泼到。
云芹站起身。
她扶住丫鬟的双手以及托盘,微微调转了方向,又抓稳了。
茶盏本来都快“抛”出去了,又被托盘接住,“啪嗒”一声,翻茶盘里,茶水润湿茶盘,好险没泼到人。
当是时,姑娘和妇人们纷纷过来,惊诧:“怎么了?”
“没烫到吧?”
云芹摇头,掏出一方巾帕擦手。
“你怎么做事的!”这一声是伯夫人质问丫鬟。
那丫鬟看云芹,她从没想过,快泼出去的茶水还能被接住。
她委屈说:“方才我送茶,经过这位娘子,却被绊倒。”
她指着陆停鹤。
一刹那,气氛微妙起来,有人仗义地说:“停鹤,你怎么做这种事呢。”
陆停鹤反应过来:“我没有绊人。”
云芹不认得这人,看她那么激动,还以为被泼茶的是她。
可见,这人和陆停鹤有梁子,拿她当筏子。
眼看几人发生争执,她咽下糕点,说:“我看到了。”
几人纷纷看向云芹,眼中难掩兴味。
云芹说:“没人绊倒丫鬟。”
她们有的惊讶,有的皱眉,有的失望,似是没想到,云芹作为差点被泼茶的“苦主”,竟不借着这个机会,朝陆停鹤发难。
可惜了一出好戏。
见状,那丫鬟当机立断,跪下说:“各位娘子,我错了,是我怕责怪,才这般说的……”
伯夫人方“如梦初醒”,拧着丫鬟的胳膊,推给一个媳妇,说:“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带下去管教!”
媳妇又忙给云芹、陆停鹤赔罪。
其余人道:“家里的丫鬟果然容易忘了身份,竟诬陷起主子来了。”
陆停鹤也冷笑,说:“我道是什么手段呢。”
伯夫人:“鹤丫头,这就是你多想了,能是什么手段,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就是个意外。”
“……”
云芹向远处看去,只看那丫鬟被边打边带走,哭也不敢哭出声。
这意外过后,场子在刻意的维护下,回到方才的热络。
陆停鹤虽生气,到底有求于伯府,便没拉下脸。
后面,她捡了个机会,低声对云芹说:“多谢你。”
云芹说:“只是事实。”
陆停鹤苦涩一笑,说:“你帮上我好几回,我却从没帮过你什么。”
如果她们之间,没有隔着上一辈的恩怨,不知该多好。
云芹嗅到熟悉的味道——是报答。
如果是邓巧君,她就能顺理成章伸出手了。
可既然“报答”,就会有往来,如今何玉娘恢复得很好,却不好再受刺激。
她想了想,朝陆停鹤说:“别来清水巷就好。”
陆停鹤:“……”
…
下午,许是理亏在先,伯夫人对云芹和陆停鹤多加关照,弄得这场节宴,像专门为她二人办的。
行酒令、捶丸等,云芹也一一体会,这些对她来说不难,上手一次就会了。
自然,玩得比她熟练的比比皆是。
傍晚有乞巧灯会。
男女都在灯上写下祝祷之语,放进内城河中,顺水流走。
云芹想,如果被鱼吃了,这愿望不知还能不能实现。
伯夫人问她:“可要过去瞧瞧?”
云芹:“我想回去了。”
伯夫人没开口,自有媳妇替她挽留:“这时候回去就可惜了,灯会祈福,一年也才这几回。”
云芹还想找个借口,却在这时,伯府的丫鬟进来找她:“娘子,陆状元来接你了。”
其余妇人道:“你们倒是恩爱。”
云芹脸色微红,受了这句,好在,她顺理成章出了承平伯府。
不远处,陆挚着青色官袍,身姿清隽,站在自家马车旁边,他摸着黑云的鬃毛,询问车夫养马的细节。
云芹提裙走过去,笑着问:“你怎么过来了?”
陆挚看她穿着鲜丽漂亮,眼神微微闪烁,唇角也勾了起来。
他小声说:“怕你晚上真不回家。”
第86章 善待。
两人上了马车, 陆挚看云芹眉目温和,问:“玩得可好?”
云芹:“还好,有意思,也没意思。”
陆挚只听她说。
有意思的是东西好吃, 贵族人家讲究体面, 糕点、茶水, 格外精致。
可惜, 当时真的品味的人并不多, 也就云芹。
没意思的,自然是宴上小意外。
听说云芹和陆停鹤被安排到一处,陆挚蹙起眉,再听那丫鬟如何泼茶, 愈发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