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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歇息时,确保屋外没有人听墙角后,姜忆安栓好门关好窗,连床帐都掖得严严实实,坐在榻上与贺晋远商议。
“夫君,桃红这两天已悄悄往如意院跑了好几趟了,想必消息已经传了过去,二房也打消了疑虑,接下来该怎么办?”
贺晋远默然片刻,长眉紧拧。
此前二叔已有疑心,便差小厮离开京都去向赵掌柜暗递消息。
他已差石松等人暗暗跟踪小厮,去江州拿那赵掌柜。
二叔行动不便,若在府外行事,必得借助旁人之手,也就是说,他谋划的事,从始至终,都必定会有赵掌柜参与。
日前,石松已让人先一步送来了信。
他们已拿了人在路上,只等数日之后,将赵掌柜押到京都来。
接下来,只需将赵掌柜交于府衙,待他供认出罪行,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沉默片刻,贺晋远沉声道:“娘子稍安勿躁,也无需特意再做什么,不出数日,事情便会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届时二叔将会难逃罪责。”
姜忆安握紧了拳头。
一想到二房就像躲在臭水沟的老鼠,这些年在背后使用卑劣的伎俩谋害她的夫君,就连静思院都有他们的耳目,她就恨不得立刻把他们绳之以法,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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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七日已过,这日也是国公爷的寿辰。
一大早,秦氏去了花厅理事,自她离开后,贺二爷坐在轮椅上,愁眉不展。
晨光熹微时,来福从外头进来回话。
贺二爷道:“你差去江州的人,可回来了?”
来福拧起眉头,道:“二爷,真是奇怪了,差去的小厮到现在还没回,也没有传信回来,要不我再着人去一趟?”
贺二爷神色一凛,“去了几日了?”
来福屈指算了算日子,说:“已去了半个月了,我早说过,不管能不能找到我那表弟,半个月之内必定要回来,就是回不来,也要传信。他现在音信全无,该不会路上遇到意外了吧?”
贺二爷眉头紧锁,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是意外?还是计谋?
难道是他小瞧了大房的侄子,之前所谓的查案是他的幌子,而躲在暗处循着他派出去的人追踪赵掌柜,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转动轮椅往前走动几步,神色有几分慌乱。
来福细细一想,也觉得不对劲,不过转瞬一想,又觉得不用太担心。
“二爷放心,事情未必像咱们想的那样。退一步说,就算是府衙再次将我那表弟抓捕回去问案,他嘴严得很,不会吐出一个字的。”
若真是遭府衙审问,说出当年的事必死无疑,而闭嘴不说,还尚能有一条活路,孰轻孰重,他自然清楚。
不光是他那表弟,若自己被传到府衙里去问案,他也是宁死不会说出当年的真相的。
听到心腹这样说,贺二爷沉默许久,冷声笑了笑,道:“我原以为如此。但思来想去,只怕是着了我那侄子的道了!”
若是让他抓到了人,送到府衙的刑房去,碰上个审案厉害的,只怕不超过三天,便能从赵氏嘴里撬出东西来!
来福大惊失色,“二爷,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
贺二爷眉头紧锁。
现如今他是世子,距离国公的爵位只有一步之遥。
只差这一步,他的妻子便可以安享国公诰命,他的儿子便可以继承偌大的家业,拥有无限风光的前程。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将这一切拱手让人。
思忖许久后,转眸看到案上摆满的药罐,他勾唇冷笑了笑,忽然下定决心。
当初做那一切的时候,他早已预估过最坏的结果,而今走到这个地步,宁愿拼着自己一条性命,他也要以自己为刃,为妻儿挣下这一份家业!
缓缓深吸几口气,他挥了挥手,先让来福耐心等他安排,之后对丫鬟道:“去把太太找来,我有话对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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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过渡,明天尽量把这一段写完~
第96章 二叔真是丧心病狂!
丫鬟听从贺二爷的吩咐,去请秦氏时,她正在花厅理事。
因国公爷刚打发人送来了信,回京之后,他先去宫中复命,傍晚时分会回府,所以,这寿辰宴现在就该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了。
前几日,各管事分别领哪几宗事项都已安排得明明白白,今日,秦氏就如这府里真正当家理事的当家人一样,将各管事婆子们指使得团团转。
她端坐在花厅中,唇角噙着傲慢得意的笑。
寿宴大事,江夫人,谢氏,崔氏也没有袖手旁观,都在旁边为她帮衬。
想到二嫂定下的席面,崔氏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意味,忍了几忍,还是劝道:“二嫂,趁着那熊掌、鹿茸还没买来做菜,还是尽快把这些菜撤了吧,公爹出行在外,都与将士们一起用饭,从不用这些奢侈的菜式,今儿是他老人家寿辰宴,添上这个菜,他老人家未必高兴。”
秦氏瞥了她一眼,道:“弟妹,你怎知他老人家不会高兴?咱们偌大一个公府,又不缺那些吃的用的,别说寿宴用些贵重的食材,就是天天吃都使得。小门小户出身,见识未免短浅了些,把这都当做了不得的东西了。”
崔氏被她噎住,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索性什么也不劝了。
谢氏听不惯她这样明嘲暗讽崔氏,冷笑道:“这与什么小门小户没什么关系,这是会过日子。咱们虽是公府,也是一大家子人过日子,府里这么多人吃喝用度,哪一项不需要忖度着用?公爹不奢侈浪费,是在树立榜样,也是我们公府的家风,咱们做小辈的也应该学着。”
秦氏淡淡睨她一眼,道:“弟妹你打理过中馈这么多年,还好意思说这个?我这是孝敬公爹!你倒是该反省反省,给公爹过寿宴,连些好的菜都不用,你是真孝顺吗?”
不孝这顶帽子扣下来,一语堵住了谢氏的嘴,她张口结舌半晌,气得咬紧了牙,点头道:“行,我也不劝了,我以后好好反省反省,二嫂你就尽力尽你的孝心吧。”
说罢,她也不再开口多说一句。
看到秦氏这样我行我素,且把妯娌们好心当成驴肝肺,江夫人正色劝道:“她二婶,大家都是好意,孝顺二字,既讲究孝,也要讲究顺,咱们孝敬公爹他老人家,也要顺着他老人家的意思来,你这样万一弄巧成拙,惹得他老人家生气,岂不是不好吗?”
秦氏冷笑了笑,道:“大嫂,你不说这个倒好,一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这整个国公府里,除了先前老太太有个吃素斋的小厨房,就只有晋远有个小厨房了。他那院子里的厨子都是御厨,每天都能喝上黄芪山药粥,晋睿小时候还常问我,为什么别人院里都没小厨房,就偏只有他有?我就告诉他,晋远聪慧,小小年纪就把《千字文》倒背如流,祖父特意奖赏他的。要是他能有这样的本事,祖父也能奖赏他一个。怎么,依大嫂的意思,晋远能破例,我为公爹办一场寿宴,连破例添上几道好菜都不能了?”
不等江夫人开口,崔氏便急道:“二嫂,晋远用小厨房,那是事出有因的。当年他身体弱,先帝见了他喜欢又心疼,特意吩咐公爹请御厨来给他熬药膳粥调养身体的,这不是破例,是公爹奉先帝口谕办事。你怎么能与晋睿说这样有失偏颇的话?要是孩子心里有了计较,处处要比本事,处处要争强好胜,要是太过了,那岂不是容易偏执?再说,那小厨房的花费,从不走官中的账,都是大嫂自掏银子。你可不要把这个混淆一谈,也不要拿这个破例做比较。”
秦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她倒不是要与几个妯娌作对,只是以前自己总是最不言不语那个,现如今说话有了分量,总要自己拿主意行事,才能让几个妯娌真正明白,这个国公府里,谁才是以后当家理事的人!
“不管是不是,反正今天我已经定下了这个主意,大嫂,弟妹,你们都不用说什么了。”
江夫人、谢氏、崔氏对视一眼,三人便都没再说什么,也压下了不适的情绪,打起精神帮衬着她操办寿宴的事。
正在这时,青云院的丫鬟来请秦氏,她便先撂下了花厅的事,回了青云院。
到了院里,贺二爷已在院中等她了。
看到她,他便转动轮椅向她走来。
秦氏忙快走几步到他面前,矮身蹲在他腿旁,看到他白皙的额角挂了一层汗,便急忙拿帕子帮他擦了擦。
“二爷,你找我什么事,在屋里等我就是了,怎么出来了?”
贺二爷垂眸深深看着她,道:“先前你说,寿宴上要给父亲准备贡酒,你可准备好了?”
秦氏一笑,道:“你惯会替我操心,这点小事我还能办不好吗?”
贺二爷笑了笑,苍白的额角隐约浮出几道青筋。
“你去拿一坛贡酒过来,待会儿给父亲庆祝寿宴时,我亲自带过去,为父亲斟酒祝寿。”
秦氏笑道:“二爷,还是你想得周到,以前我还常向你抱怨,说我们二房处处都排在后面。现在你是世子,这给父亲祝寿,该是你来第一个斟酒敬酒的。”
贺二爷没说什么,只是沉沉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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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国公爷从宫中回府后,坐在松风堂的厅内,接受府里儿孙、儿媳、孙媳们的磕头祝寿。
先是二爷贺知林、三爷贺知丞磕头,因大爷贺知砚在边境历练、四爷贺知舟在大同领兵,国公爷没让两人回来祝寿。
接着是江夫人、秦氏、谢氏、崔氏四个儿媳们上前磕头祝寿。
之后则是府里的孙子辈,以贺晋远为首,贺晋睿、贺晋承、贺晋川在后,因贺晋衡还在广安任职,国公爷也没有让他回来。
几个孙子一起磕了头。
孙女辈,则是贺嘉月为首,贺嘉舒,贺嘉云,贺嘉莹在后,几人都为国公爷磕了头。
再就是孙媳辈。
孙媳辈惟有姜忆安一个。
因贺晋平进牢房受刑后,肖氏以与他和离后离开了国公府,这事国公爷是首肯的了,只是那温氏与贺晋睿和离,却是先斩后奏,事后才写信告知了国公爷。
国公爷眸光沉沉,视线锐利地瞥了一眼贺晋睿。
虽没说什么,剑眉却悄然拧紧了几分。
磕头祝寿完用宴。
国公爷身姿巍峨笔挺地坐在上首,贺二爷在其左下,其后依次是三爷贺知丞,长孙贺晋远,次孙贺晋睿,以及贺晋承、贺晋川等。
坐定之后,丫鬟仆妇们陆续摆上膳食。
当看到一道参茸蒸熊掌端了上来时,国公爷粗浓的剑眉紧拧,肃然坚毅的脸庞露出不悦。
看出父亲的神色,贺二爷道:“爹,这是儿媳们的一片孝心,您可不要不领她们的情。”
花厅里妯娌们因为这道菜而起了几句争执,这件事,三爷贺知丞并不知晓,所以闻言也笑道:“二哥说得是,爹,今日是你的寿宴,就破一次例吧。”
国公爷皱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沉声说完,用饭途中,国公爷并没有举筷伸向过那道菜。
席间用的是贡酒。
贺二爷拿起自己面前的酒壶,亲手为国公爷倒满一盏酒,笑道:“爹,这是府里以前御赐的贡酒,今天是您的寿辰,儿子敬您。”
国公爷举目望向那盏酒。
这酒曾是先帝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