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晋远默然几息,抬起长臂为她掖了掖被角,温声道:“写信耽搁的时间有点久,娘子睡吧。”
姜忆安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便又闭上了眼睛。
只是看上去像睡着了,却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肩头。
听到耳旁轻微的窸窣动静,贺晋远凝神听了几瞬,道:“娘子肩膀可有不适?”
姜忆安睡意朦胧地说:“有些酸胀。”
贺晋远拧眉思忖片刻。
可能是她今天用武太多扭到了肩膀,所以才有酸胀的感觉。
他伸出手来,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在她肩头揉捏起来:“我给娘子按几下,会好一些。”
不轻不重的力道,不一会儿便缓解了肩头的不适。
姜忆安闭着眼睛低低呢喃了几句话,因太困了,也不知含糊说了什么,舒服地哼了几声后,一只手下意识握住他的手,便又沉沉睡了过去。
不过,枕畔的人睡去,贺晋远身姿笔挺地躺在榻上,回想起白日间的一幕,再也没有丝毫睡意。
他想,成婚这些日子以来,是他昏了头,若非今日宴席有人提起他命硬克妻的事,他几乎已经完全忘记了。
他的娘子不会在意这些克人之说,但他不该让她冒一点儿风险。
光线的晦暗床帐中,他一点一点从她的手中抽出自己的长指,黯然放回自己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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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半夜emo小剧场:
睡到半夜,察觉到身畔的人在辗转反侧,一直都没睡着,姜忆安也醒了过来。
“夫君有心事?”
贺晋远(沉默片刻):没有。
姜忆安(想起他之前一直紧握着自己的手,很快便识破了他的想法):你又在想命硬克妻的事?
贺晋远(有几分慌乱,却强装镇定):没有。
姜忆安(眯了眯眼睛,神秘一笑):夫君放心吧,就算你真的命硬克妻,我也有破解之法。
贺晋远(不敢相信):娘子说得是真的?
姜忆安(一个利落的翻身滚到他怀里):一定是真的,现在夫君要做的事,就是好好睡一觉,不许再胡思乱想!
于是贺晋远拥紧了怀里的人,终于暂时放下心来,与她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44章 香囊。
清早醒来,院外传来啾啾的鹊鸣声。
姜忆安还没睁开眼,先下意识摸了摸身边。
枕畔空空如也,贺晋远早已起身了。
她睁开眼盯着帐子顶缓了会儿神,刚清醒了几分,外面响起沉稳的脚步声,转眼间,他大步走了进来。
他晨起练完刀,额上挂着一层清冽的薄汗,走进里间,微微偏头面向床榻的方向,温声道:“娘子醒了?”
姜忆安打个哈欠嗯了一声,微微眯起黑白分明的杏眸,视线不自觉追随着他的身形移动。
她发现不知何时开始,他每天都要早起练刀,且今日比以前起得还要早,算算时辰,练刀的时间应该也加倍了。
贺晋远走到衣柜旁,抬手拉开外袍的系带,将一身黑色劲装换下。
晨光透过窗棂撒进房内,男人身形挺拔颀长,宽阔的肩背不像之前单薄,雪白中衣下的臂膊坚实有力,似乎蕴藏着蓬勃的力量。
姜忆安下意识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似感受到身后灼热的视线,贺晋远耳根逐渐发热,便抬手拎了件外袍,绕到屏风后去换衣裳。
姜忆安抓了抓自己的额发,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虽然他们已是夫妻,但沐浴、换衣,贺晋远都是避着她,她也见怪不怪,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下榻洗漱过,她简单挽了头发,道:“夫君,用完早饭,我要请嘉月来我院里一趟。”
贺晋远也换过了衣裳,坐在桌旁摆着早膳。
早膳有红豆粥,豆腐皮包子,几样小菜,还有一碟她爱吃的松子糕。
他温声道:“请妹妹来做什么?”
姜忆安看他一眼,神秘地笑了笑,“你别问这么多,我只是告诉你一声。”
贺晋远:“......”
他默了片刻,想问她昨晚在榻上说过的话还记不记得,但欲言又止,闭口未言,只是神色悄然黯淡了几分。
她说她有破解之法可破他命硬克妻,也许不过是睡迷糊时,一句安慰他的话罢了。
不过,不管怎样,他以后练刀会更加勤勉,万一像之前那样发生意外,他也能有足够的武力保护她。
用完了饭,姜忆安便打发香草去请了贺嘉月来。
两人坐在里间,姜忆安神神秘秘把针线筐取了出来,让她看自己绣了一半的香囊。
贺嘉月自和离回家后,除了平时在月华院照顾江夫人,闲暇时偶尔打理自己的酒肆生意,剩下的时间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些女红。
姜忆安见过她绣的手帕,那上头的紫薇花栩栩如生,像真的一样,手艺比她强了不知多少倍。
因此,这绣香囊遇到了难题,她便请贺嘉月来指点一二。
“妹妹帮我看看,绣了半天了,这个远字怎么也绣不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嘉月细细看了,因那几个字是大嫂虽是比着样子来绣,但是那针脚太粗疏,字绣得便有些难看了。
“大嫂,这几针要针脚要细密一些,你看......”
她温温柔柔地说着,示范性绣了几针,然后把花绷子递给姜忆安,一点一点耐心地教她绣花。
缝了几针,姜忆安逐渐摸索到了窍门,她的手也不是笨拙的,只是在乡下老家杀猪卖肉,没人教做女红,所以便落下了这手艺。
她低头认认真真地绣着香囊,贺嘉月便也在一旁绣起了荷包,两人一边做着女红,一边聊着家常。
“妹妹,母亲最近几日用了药,身体可有好转的迹象?”姜忆安道。
贺嘉月轻轻点了点头,唇畔都是笑意。
自从上次大嫂叮嘱过,母亲的药全都是她亲手熬的,连丫鬟都没用。
也不知为何,母亲喝过那些药之后,精神明显好转了许多,晚间的咳嗽也少了,只听到半夜偶尔咳嗽几回,比先前的病症减轻了不少。
“好多了,我觉着,照着冯大夫的药方喝下去,说不定母亲的陈年病根便能除去了。”
闻言,姜忆安绣香囊的动作一顿,秀眉微微蹙了起来。
贺嘉月看她的神色忽然有些凝重,不由眉心一跳,忐忑地说:“大嫂,怎么了?可是母亲的药有什么不对?”
姜忆安思忖片刻,附耳对她说了几句话,贺嘉月听完,一双水润的眸子震惊地瞪大。
“大嫂怀疑母亲以前的药有问题?”
姜忆安拧眉点了点头。
贺嘉月吃惊地捂住了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中闪过。
“难道有人在母亲的药中下毒了?”
姜忆安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道:“母亲身体病弱,常请大夫来医治,且冯大夫医术高超,若是母亲用的药中真的有毒,冯大夫会瞧出来的。”
贺嘉月抿唇想了想,也点头道:“除了大夫,府内药房熬药的仆妇各有分工,每日谁熬了药,谁守着炉灶,都是有记录可查的,若真有下毒,追根溯源便能查到源头。况且母亲素日与人无冤无仇的,对下人也都宽和柔善,谁会冒着丢命的风险下毒害母亲呢?”
姜忆安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她的话对还是不对,只是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未必是真的。不管怎么样,留心些总是好的。”
贺嘉月同意地点了点头:“大嫂说的有道理,不过该如何留心呢?”
姜忆安低头想了一会儿,这事她不便出面,因为万一真有其事,她出面必然会打草惊蛇。
且她嫁来没几个月,国公府的仆妇都认不全,身边只有香草一个信得过的丫鬟,药房没有可用的人,所以只能叮嘱贺嘉月去做这件事。
“妹妹先别声张,也不必告诉任何人,想办法留个信得过的丫鬟在药房做事,让她暗中盯着些。”
贺嘉月咬唇重重点了点头,这事儿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来这事只是猜测,二来,若是真的,国公府人多眼杂,免得走漏风声。
“大嫂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回了紫薇院不久,她便带着红莲与一个名为青梅的丫鬟去了趟药房。
药房几个婆子在煎着各房的用药,见了她,都规规矩矩起来叉手行了礼,只有周嫂子起身越过众人,上前站着与她说话。
“大小姐今天怎来药房了?这里汤药味重,熏人得很,有什么事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贺嘉月微笑道:“我来麻烦诸位了。前些日子母亲病得厉害,一天要服六回药,因想着药房离得太远,便索性就在院里熬了。这几天母亲的身体好转了不少,所以这药还是请药房来熬。”
周嫂子笑道:“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本就是咱们的职责,大小姐太客气了。”
嘴上这样说着,周嫂子的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盯着她腰间的荷包。
贺嘉月会意,把荷包里的铜板拿出来,让红莲赏给药房的人。
几个婆子连连摆手不要,周嫂子却没客气,伸手便接了过来,道:“多谢大小姐的赏,我先收了,再分给她们。”
贺嘉月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红莲青梅随她出去。
谁知,青梅不紧不慢地往外走了几步,却不知怎地一甩手,冷不丁打翻了晾在案上的一罐子药。
褐色的药汁哗啦洒了一地,连罐子都摔碎了!
周嫂子霎时瞪着眼叫道:“你这丫头也太不小心了,这可是三太太的补药,让我们怎么交待!”
她自恃是二太太秦氏的陪房,连药房其他婆子都不放在眼里的,青梅打翻了药,她也就当场嚷了起来。
贺嘉月呵斥了青梅两句,抱歉得对周嫂子说:“这事我院子里的粗使丫鬟,手脚太粗笨了些,给嫂子添了这些麻烦。我训斥了好几次也不长记性,今天就罚她在这里给嫂子干些粗活抵错,待过段日子再回我院里当差吧!”
虽说贺嘉月是国公府的正经嫡出大小姐,但她是个和离归家的,周嫂子也只是面上恭敬,心里觉着老太太和世子爷都不待见她,是以心里也没什么敬意。
现在听她说要留青梅在这里熬药赔罪,这药房里多了个干活打杂的,她巴不得呢!
“三太太的药,我还得重新熬呢,既然大小姐这样说,就先把她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