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睫毛颤得像是濒死的蝴蝶翅膀,显然是在畏惧什么。
头发黏黏腻腻贴在面颊上,看起来却不显脏,只是像极一个顽劣的孩子,让人很想将她拎起来,浸泡到浴桶中好好洗一洗。
见她还要装睡,宣睿深吸了口气,走得离床更近些,冷道:“还不睁眼,是要逼本将军亲自动手么。”
李幼卿双手紧紧攥着单薄的被角,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冷厉杀伐之气,不禁闭着眼微微的啜泣起来。
他曾说过,眼泪是无用的,此时再哭怕是会更激怒他吧。
李幼卿想把眼泪憋回去的,却是不知不觉哭得更凶了。
他有那么多折磨人的手段,不知会对自己用哪一种。
“再哭——”宣睿凝视床上哭做一团的泪人儿,咬着牙道:“再哭就将你扔到沙漠里。”
李幼卿起初还只敢默默的流泪,听到这话后,却是控制不住的哽咽出声。
宣睿话锋一转,带着些诱哄:“你只要招供,本将军不对你如何。”
李幼卿听清这句话,有些不敢置信般,睁开一双泪眼,小心翼翼朝他看去。
宣睿喉中一哽,半天未说出话来。
她这是什么眼神——
这副受了凌虐的样子,倒像自己才是那十恶不赦之人。
李幼卿止住泪,虚虚的撑起身子,哑着喉咙道:“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本将军会视情况定夺。”宣睿听见她喑哑的嗓音,看着桌上未曾动过的水,呼吸不由得发干发紧。
视情况而定,该怎样惩罚她。
李幼卿眼中几分冷意,像是料定了对方会这样回答。
她再次躺了回去,翻身朝里看向墙壁,缓缓道:“既然承诺不了,那你还说什么。”
“你还想要承诺,好,我给你。”宣睿知道这人向来脸皮厚,这回被关押了一天一夜,竟还有力气在这讨价还价,不由压着火气道:“只要你供出幕后指使,本将军保证你安全无虞。”
李幼卿闭了闭眼,泪水又忍不住流了出来,抬起手背轻轻擦了擦,像是有万般委屈:“没有人指使我,我被那些人从鹿鸣山抓走,然后就送到了将军府。”
她还想问一问他,这句承诺包不包括为了自己去忤逆他的义父。
可是刚要开口,又被他眼中射出的厌憎情绪骇得往后一缩。
“你竟还不说实话。”宣睿眸色更冷了几分,双拳紧紧握住,克制着心中怒火。
白刹已经交代了昨晚她们两人马车上的对话,她既能信誓旦旦许给对方种种好处,说明必有一方势力在她背后支持,怎可能单纯的被掳掠而来。
若真是如她所说这般,为何又不以真面目示人,而要冒名顶替她人身份。
“说了你又不信,呵……你们才是骗子,全都是骗子!”希望被生生掐灭的滋味,原来这般苦涩,简直要将人生生逼疯。
这一天一夜,她过得就如同行尸走肉。
见他伸手像要过来,李幼卿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坐起身子拼命缩在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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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真不是故意卡在这里,实在是要睡了,搞那个什么晚会,搞了一天,烦死,下午再更! 感谢在2022-11-02 22:31:23~2022-11-04 00:4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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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教训 闹什么!
随着宣睿抬手的动作, 李幼卿闻见一阵淡淡的檀香气,混合着几缕夜罗花的冷香。
想起白刹身上就是这个味道,她不由得更加恶心。
是那个女人先去告发自己,才让她本就危急的处境更雪上加霜。
宣睿看着那团瑟缩着的身影, 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
十六七岁的女孩子, 又是这样胆小的性子, 能穷凶极恶到哪儿去。
可她偏生就是不肯说实话——
他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耐性,一再的给她机会:“本将军再问一次,你究竟是谁?”
李幼卿垂着头, 怔怔说出自己的名字:“我姓李,名幼卿。”
宣睿不知是哪三个字, 还想再问得清楚些,凑近了一看,只见她唇色苍白,显得那被咬出的殷红血印更为显眼, 不禁呼吸滞了滞。
比巴掌还小的脸搁在膝盖上,偏着头闭着眼睛, 犹如落难的奶猫x儿般气息微弱。
他一时间急火攻心,单手将人拎了过来,然后转身去端来了水杯, 递到她唇边:“喝口水, 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待清楚。”
李幼卿觉得他应没这么好心,说不定这水里有毒,喝了会如白瑶儿那般肠穿肚烂, 生不如死。
她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目光往四周围看了看,问道:“将军来是准备对我用刑了吗。”
宣睿一怔,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一面墙壁上挂着审讯用的刑具,不由皱了皱眉。
“你觉得呢?”睨着她担惊受怕的表情,他胸口不禁有些气闷。
自己饶是再冷血无情,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用上这些东西。
“你把我关在这种地方,不就是这个目的吗。”李幼卿不知自己是否该庆幸,此刻还能够活着,也没有被丢进冰窟窿里。
“对你用刑,你受得住吗?”宣睿看着她一脸哀怨的样子,越发心烦,语气更好不到哪里去。
李幼卿不做声了,下一秒,却被人捏着下巴,缓缓灌了一口水进去。
她本不想喝的,可干涩的唇刚一沾到冰凉的液体,便忍不住吮了一口。
这水味道带着淡淡的甘甜,应该没下药吧。
忍不住又多喝了几口,等他将快要见底的水杯抽走,有些不甘的舔了舔嘴唇。
宣睿走回去拎起茶壶,又给她倒了杯放在桌上,却不再过去,而是撩开深墨色的衣摆坐了下来。
见她怔怔盯着茶杯,嗤笑道:“还等着本将军喂你?自己过来喝。”
李幼卿正有些挣扎,到底要不要过去,忽然看见一道月白色的影子从门外闪过。
听声音,是白刹想要进来,却被潇子戚及时拦在了外头。
从懂事以来,她从未被人这般玩弄于股掌之中过,当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愤而下床往门外冲去。
“你竟然出卖我,我要杀了你!”情急之下,她拔出头上的银簪子,冲白刹身上狠狠扎去。
潇子戚见状,忙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拦在了两人中间。
见将军紧跟在旁边,又着急忙慌撒了手,只能用自己的身躯硬挡着。
李幼卿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什么都顾不上了,拼命往对方身上扑。
一只手臂忽然将她拦腰截住,她双脚腾空,转瞬已男人翻过身来,后背抵在坚硬的墙面上。
对方翻涌着的情绪压过来,冷厉又粗犷,在她耳边沉沉的问:“闹什么!”
这句斥责,更加深了她的反叛心理。
李幼卿眼里浮现几分狠绝,抬手用簪子狠狠扎向对方心脏。
血液在深墨色的布料上并不显眼,男人不闪不避,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将军小心!”潇子戚和白刹同时惊叫出声。
“你在搞什么,还不松手!”潇子戚怒斥了句,就要上前将人扯开。
宣睿转身挡住他们的视线,冷冷道:“都给我滚。”
“可是将军,你流血了,得赶快包扎才行。”白刹心焦的说道,同时掏出自己的手帕。
宣睿淡漠的看她一眼:“趁本将军还未腾出手来收拾你,好自为之。”
白刹面上一白,不禁感到心灰意冷,被潇子戚拉着一道离开了。
牢房回廊上,只余下李幼卿急促的呼吸声,和男人一声悠长的叹息。
宣睿随手拔了插在胸口的银簪子,打量她仿佛被吓到的神情,冷冷嘲讽道:“哪儿学的规矩,只准你骗别人,别人骗你就该死。”
随着他胸口一起一伏,那片血迹在深墨色的袍子上,缓慢的晕染开来。
他抬手将沾了血的银簪重新插回到她发上,大手顺着她的头顶沉沉抚摸下来,最后掐在那一点尖下巴上。
李幼卿本能的想逃离,可横亘在自己腰间的那条胳膊犹如铁箍,不仅限制她的行动,更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受不了这种压迫感,一时又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母妃将她独自关在房间里,喊了好几个精奇嬷嬷来管教她。
不管她在外面表现得如何乖巧可爱,讨人喜欢,在母妃眼里,她永远都是狂妄任性,顽劣不堪。
就和他此刻看待自己一样——
所以,才要将她关起来。
李幼卿身上一阵阵发寒,又交替着发热,头晕晕沉沉的垂了下去。
耳畔,仿佛听见精奇嬷嬷的训斥——
“三公主怎这般厉害,黎媛小姐远道而来,娘娘只不过让你将御赐的南珠分她一匣,连这都不愿意,平日里学的礼仪规矩都到哪儿去了?!”
“三公主不要闹了,今儿黎媛小姐生日,大家都在云水榭替她庆贺,娘娘特意交待让您带份贺礼过去……哎,别磨蹭了,趁着今日天气好,出去晒晒太阳,兴许您风寒就好了呢。”
“公主这是哪儿学的规矩,难道不知道要先紧着姐姐么?”
“三公主,您别闹了!”
李幼卿忽然抱着头尖叫起来,不想再听见那些声音,不想再被人关起来,更不想再被人训斥说不懂事。
她已经很乖,很听话了。
搬去旒裳殿后,每日都去向皇后娘娘请安,天不亮就穿过竹林去陪太子殿下读书,过得汲汲营营,算计讨好,想让他们都喜欢自己。
可是结果呢……
她不停的大叫,像要将这连日来的委屈都发泄出来,直到喉咙沙哑充血,声音都喊破了。
一只大手捂住他的嘴,男人的声音沉沉压过来:“不许叫了,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