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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有好事_分节阅读_第92节
小说作者:清闲丫头   小说类别:历史架空   内容大小:1.12 MB   上传时间:2025-12-16 12:27:30

  “查查衣摆。”萧明宣吩咐道。

  去怀远驿的差事,谢宗云没有随行,但街上已经传遍了,说大理寺卿何万川为保平安,在给囚犯换上的棉袍里夹了辟邪的道符,阴差阳错生了场大误会,好在南绥、西凉两边都未作计较,囚犯还是照旧交接了。

  据说,那荒唐至极的道符就是大皇子从囚犯棉袍衣摆处扯出来的。

  谢宗云试探着上手一摸,不由得一顿,“王爷,有东西!”

  “取出来。”

  粗布棉袍,线也缝得不甚讲究,谢宗云没使多少力气就扽开了,从棉絮间摸出一页纸,看着纸上内容愣了愣,忙又摸向叠在下面的一件,

  果然也扽出张一样的纸。

  金百成比谢宗云还要愣。

  昨夜裕王交代差事时,只说让他去做什么,并未说为何要这么做,他也没有多嘴一问,所以他到这会儿也没明白,为什么要去换两套看起来无甚分别的棉袍。

  刚才匆匆一眼瞥上去,那两页好像是……

  身份凭证?

  谢宗云满面诧异地将那两页纸呈上前,萧明宣没伸手去接,只垂眼往谢宗云手上落了落。

  那的确是两页身份凭证。

  是填着完全符合那俩囚犯年纪相貌、足够将那俩外邦囚犯伪造成雍朝平头百姓的身份凭证。

  萧明宣缓缓沉了口气,目光冷然一抬。

  “金百成,你身上的棉袍,还是本王交代给你的那两件。你根本没去换,还向大皇子报了信,告诉他这棉袍下摆里藏了东西。”

  金百成愕然怔愣在刑架上,嘴张了几张,才颤然挤出一声比脸色还要苍白的辩驳。

  “我……卑职、卑职冤枉啊!”

  “昨夜交代这差事的时候,就只有你与本王在场,再无旁人知晓。”萧明宣淡淡一叹,“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这已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

  谢宗云恍然明白,算上他瞒着裕王藏下苏绾绾、瞒着裕王藏下广泰楼那些人的尸体这两宗,这一回瞒着裕王没有换棉袍,正好是第三次了。

  那人竟连裕王的这番心思都算到了。

  谢宗云一晃神间,就听“哗啦”一阵碎响。

  萧明宣自烧着烙铁炭炉里缓缓抽出了那根捣炭的铁签子,边端详着那烧得赤红发亮的尖刃,边寒如霜雪地朝刑架步步踱近。

  “今日原也没想杀你,差去追杀你的人,连□□都换了最普通的,就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人会跳出来救你。没想到,还真的有。”

  “王爷——”话刚出口就断了。

  那烧得赤红的铁签子“呲”一声透穿两重棉袍,正正没入金百成心口。

  那捆缚在刑架上的身躯猛地一挺,只一瞬间,就仿佛被抽去了躯壳中一切坚硬的东西,软了下去。

  谢宗云愕然间手上一抖,险些掉了那两页纸。

  正忙不迭托稳那两页让金百成断送性命的轻飘飘的纸页时,谢宗云忽觉身上蓦地一寒,一抬头,就见萧明宣已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王、王爷……”

  萧明宣从袖中摸出一方手绢,一边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上并不存在的脏污,一边在他身上打量。

  “也不怪你不爱穿这身官服,这绿色,穿在你身上,是不顺眼。”

  “下官——”

  “脱了吧,去王府领身侍卫统领的试试。”

第73章

  谢恂从昨夜起一直在晋国公府里照看,接到宫里传话,说庄和初伤重,请他去趟庄府时,谢恂还紧紧悬着心。

  待顶风冒雪赶到庄府,一看那人的伤处,谢恂就气不打一处来了。

  “这伤口,是谁给他处置的?”谢恂沉着脸问。

  庄和初被送回府时,伤处的箭就已拔除了,也简单做了止血,还服过清热解毒的药丸,以防箭簇不洁,邪侵脏腑。

  连姜浓都看得出,经这一番处置,人虽伤势不轻,但于性命是暂时无碍了。

  可这老太医的话里不但没有赞许,还分明含着些火气,姜浓只当是太医院看不上这略显粗糙的手艺,便斟酌着为那施救之人掩去了具体名姓。

  “是街上恰巧有位出外诊的郎中经过,好心施以援手。”

  什么恰巧经过。

  只看那粗中有细、毫不拖泥带水的手艺,谢恂就知道,这是松鹤堂里那个从前在军中待过多年的郎中。

  那也是个九监的人。

  连救命的人都提前安排好了,就是说,伤成这样,是他自找的。

  谢恂好歹压下那一口火,让他们备了些清创用的东西来,又说围着人多了易使伤处感染病邪,他自己处置就好,打发姜浓与三青三绿他们全都出去。

  清创总要有人在旁搭手才好,姜浓原还有些迟疑,可见着那躺在床榻上的人微一点头,便也不多言,应声带人退出去了。

  房里人一走尽,床榻上的人就舒开了一直紧皱的眉头,拢回衣襟,遮住刚被谢恂解开包扎检视一番的伤口,撑身缓缓坐起来。

  “一点皮肉伤,无妨大事……不敢劳司公。”

  “那行,我走。”谢恂一把拎起医箱,抬腿就要走。

  “司公——”

  “你别说话!”谢恂一扬手,截住那因着失血和疼痛分外虚弱而越发听着让人来气的话音。

  “你不用在这儿跟我解释,不是没事儿吗?你穿戴好,你现在就跟我一块儿到御前去……”谢恂小心压低着声量,火气发不畅快,越说越气,白胡子颤颤直抖,“你这主意大的,让你在九监多待一天都是造孽了,干脆让皇上赏咱俩各自一个痛快,总指挥使这位子,你现在就滚过来坐吧!”

  今日街面上的事,谢恂在晋国公府就已听了个大概。

  只是那会儿守着刚捡回一条命的晋国公夫人,还得维持着面上的平和,来安那一府人的心,一口火气一直憋到这会儿,又被他这伤浇了瓢油,就是个河豚也要炸开花了。

  要说庄和初事前没打招呼,他倒是也打过了。

  早些时候,那伪造贩售假身份凭证的孟记包子铺掌柜在九监受审的时,为了保命,主动招出些同行来,九监摸查搜捕期间,凭着些底档,获悉近期有人卖出过年龄、相貌类似那俩囚犯的假身份凭证。

  恰又有裕王将晋国公夫人害成重伤。

  裕王虽是以阻拦晋国公府收千钟为义女的名目去害的,可再往晋国公府女婿李惟昭新入职大理寺的一事上想想,便知将晋国公夫人害到这如此地步,绝不单是为了震慑皇后,还暗暗打着李惟昭身上那份差事的主意。

  多般蛛丝马迹串联起来,就编缀出一种最可能的情形——裕王要在李惟昭负责看管的棉袍里藏入伪造的身份凭证。

  以裕王手中权势,想给他们做份真的都是轻而易举,还去光顾那般拙劣的手艺,自然不是真的想给这俩囚犯一个雍朝人的身份。

  而是为着栽赃。

  栽赃大理寺中有人和两国外使勾结,要将这俩囚犯作为细作留在雍朝。

  一心想与这两国修好的天子自然有一百种说辞选择不信,但无论如何,包括大皇子在内的大理寺这一衙的人,都不可能再接触与外使相关一切事务,连带着与大皇子一脉的朝臣,都将被排除在核心事务之外,也就成了裕王独掌大局。

  更要紧的是,这两国外使无端被泼上一身脏水,本就薄弱的信任被这一根刺扎出裂隙,后续一切都极为被动了。

  要说这两国在雍朝监牢里的犯人,也不止这么两个,可这二人无论是从犯案轻重还是身家背景上,都是朝堂上反复商议出的最佳人选,也早已同那两国正式通文书知会过,不是说换便能换的。

  那最为简单,也最不伤和气的,便是悄悄换掉那两件有问题的棉袍。

  所以,在看到庄和初行动前的这番报备时,谢恂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所谓“悄悄换掉棉袍”,会是这么个悄悄法。

  横竖这人已无性命之忧,晚些总是要撰写陈情文书上报的,谢恂这会儿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他说了。

  “今日是哪个野郎中给你处置的,就让他来管你吧。”

  谢恂发这通火气的功夫,庄和初小心护着伤口,慢吞吞撑身挪坐到床边,踏上鞋履,略喘了喘,也不急着解释今日之事,只问道。

  “司公看……我这个样子,明日,可还能办得了婚仪?”

  “婚仪?你还想办婚仪?你不是都把棺材抬进门了吗?你就办丧仪吧,我带着全家来给你披麻戴孝——”

  “那司公可以放过千钟了吗?”

  放过千钟?

  一顿子火气冲天的气话被蓦地截断,谢恂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那坐在床沿的人似是不想空耗所剩不多的体力,也似是料定了他会是这般反应,并未去重复那句他分明听清了的话,只畏寒似地拢了拢披在肩头的外袍,便径自接着往下说。

  “日前,有人对千钟行暗杀之事,被我发觉,是姜浓安排去近身伺候千钟的银柳……而姜浓做这般安排,是受了三青两次话的影响,做的顺水人情。”

  “可待我仔细核对三青的日常行迹后,却发现,姜浓听三青在她面前说起那些话时,那两次,三青都随我去了密牢,绝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姜浓面前。那便唯有一种可能……”

  伤在肺腑间,每一喘息都是极大的折磨,庄和初话说得很慢,不时还要停下来缓上一缓,便是如此,谢恂也一直没有出声。

  言至此处,庄和初多停了一会儿,方才那骂不停口的人还是没出一声。

  庄和初垂着眼,无声地轻一叹,有些艰难地把话续了下去,“姜浓以为的三青,其实是三绿。三绿,他是能说话的。”

  三青三绿是一对双生兄弟,面貌极为相像,常日里一个着青蓝衣衫,一个着青绿衣衫,作为分辨。

  可再如何相像,也只是像而已,便是改换了衣衫,以姜浓的心细,也能轻松区分得出。

  但若是一个能说话,一个不能说话,这样明显的特征根深蒂固于意识中,便是姜浓那双眼睛,也很难不被蒙蔽了。

  或许,连他也曾在不知不觉间被如此蒙蔽过。

  “一直以来,庄府与谢府的一应往来,司公都指定让三绿来办,您说,三绿不能说话,就会少出错……其实,他是司公放在庄府的耳目吧,与谢府往来,方便司公询问我这里的动静。”

  那一言不发的人终于忍不住了,“我这么做是——”

  “下官明白……司公对我监察入微,自是因为对我寄以厚望,下官不敢辜负司公苦心,也不会与三绿为难。”

  这话似在谢恂意料之外,谢恂怔了怔,才瓮声道:“你能明白就好。”

  “下官还明白,司公虽对千钟下了杀令,却处处思虑周详,让这杀令成为一纸空文,说明千钟并非是司中一向惩治的那些奸恶之辈。我斗胆猜测,司公是想以此告诫我,不能把千钟留在身边。”

  “至于缘由……以及司公不能对我明言此事的缘由,答案,该就在司公那日亲自为我送来她在各监卷档中的记录之前,从中抽走的那部分吧。”

  不知是当真伤重力竭,还是不欲那顿然陷入错愕的人误解了话里意思,庄和初话音又轻缓了些。

  “她身上若有我不便接触的隐情,有碍司中公务,非与她断绝往来不可,我定不与她再生任何瓜葛。御旨赐婚之事,自我这一处便可解决。还请司公不要再为此事与她为难了。”

  言近末尾,语声之低微,让那恳求之意愈发诚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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