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洳额角渐生?冷汗,起身欲走,却见谢云朔身后的侍卫,静静将剑推出了半寸。
谢云朔平静地看着他,道:“请吧,唐大人——”
……
唐洳饮尽了那壶成分?不明的酒液,在家仆的搀扶下,狼狈离席了。
席间依旧热闹欢腾,纵使有关?注着这边的,也只以为这位知府大人是去醒酒去。
见谢云朔的眉目依旧凌冽,不见得色,宗尧之乐得笑了两声,道:“我?半生?所见之人,殿下是最持重的那一个。”
若不是见过他有别?的表情,宗尧之都?要怀疑他是面瘫了,这都?能绷得住。
谢云朔看着那只空酒壶,眉稍微动:“我?只是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即使他真的饮下,那又如何?
世人对男人名节的要求,近乎于……没?有要求,纵使他真的乱性,也不过徒增逸闻笑谈耳。
宗尧之是武人,懒得揣摩那么多,只耸了耸肩,道:“下三滥的人,自然是使下三滥的招,能懂他想什么才怪了,也许只是想让你丢个丑。”
几句话的功夫,廖泽已经?回返过来,他附耳与谢云朔说了句什么。
谢云朔原本封冻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
薛嘉宜揉了揉自己发紧的后脑勺,跟着唐府的婢女,穿过两弯月洞门,来到了后头的园子里。
虽说此地僻静,但也三三两两有些吹风赏景、兼之醒酒的宾客,并不是无人处,薛嘉宜心?下稍安,这才收回打量的目光。
“小姐可要躺一躺?”婢女领她进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客厢,低声问着。
薛嘉宜抬起已然非常昏沉的脑袋,用力?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坐一会儿就好。”
这里是别?人的府邸,虽然旁边有贵妃榻,可怎么也不好在这儿卧下。她把自己缩进了一旁的圆背交椅里。
“那您稍坐会儿,奴婢这就去端醒酒汤来。”
轻悄的脚步声渐渐退了出去,咔哒一声,婢女轻轻掩住了门。
过于安静的环境内,身体的感受仿佛被加倍放大了,薛嘉宜只觉眼皮发烫,喉咙里更是焦渴异常。
是喝多了风,有些着凉了吗?
她抬起手背,摸了摸自己额上的温度。
很奇怪,一点也不烫。
可她却越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滚沸,喉咙里的水分?,更是像被蒸干了一样。
好渴……
那婢女怎么还没?回来?
薛嘉宜努力?睁大了眼睛,看清了茶壶在长桌的另一端后,挣扎着站了起来,可就要够到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她腿脚一软,眼见就要顺着桌沿、跌到地上,一双长臂却是横了过来,拦腰环起了她。
这双手臂的主人,仿佛在唤她的名字。
薛嘉宜吃力?地抬起眼睫。
看清了眼前人是谁的瞬间,尽管意识朦胧,她还是朝他笑了一下,轻声唤道:“哥。”
谢云朔闭了闭眼,把她无意识攀住他衣领的手,攥在了掌心?里。
好烫……她平时?微凉的指尖,都?是烫的。
言语已经?无法形容谢云朔此刻的心?情,他压下剧烈起伏的心?绪,什么也不去想,只尽力?放轻了自己的声音,以免吓到她。
“难受吗?”他问她:“我?带你走,好不好?”
薛嘉宜已经?不太能听清他说什么了,只低低地重复着:“渴……渴……”
她已然阖眸,滚烫的侧脸更是用力?地贴向了他的心?口,而那股焦渴的感受,仿佛也一路熨至了他的喉间。
谢云朔单手把她圈在怀里,探手倒了杯茶。
然而她像是已经?烧昏了头,连齿关?都?无意识紧闭着。
清凉的水珠顺着她下颌的弧度,安静地滑入了她的领口,她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抖得更厉害了。
眼见半杯水下去,也只稍沾湿了她的唇,谢云朔脑子一热,心?里忽然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屈指蹭了一下她发烫的耳廓,俯身,撬开了她的唇。
第48章
事情俨然滑入了不受控的深渊。
等谢云朔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 他已然尝到了她唇上口脂的味道。
是一种淡淡的、晨雾一般的甜。
轻软的唇、窈窕的腰,感受到的一切真切而又荒谬,而她无意识地攀着他的脖颈, 甚至还?在回应他。
谢云朔恍然回过神?来。
不应该在这?里,也?不应该是这?个时候。
闪烁的瞳光一点点沉了下来, 他把?仍在无意识唤他哥哥的人儿?团团抱起?, 解了风衣覆在她身?上, 大跨步走了出去。
廖泽候在廊下, 见谢云朔出来, 头抬到一半, 瞥见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之后,赶忙把?头又垂了回去,不敢再看:“殿下,我们现在……”
谢云朔缓缓呼出一口气?,克制着脑海中叫嚣着的那个念头。
她是不清醒的,可他不是。
他是她的兄长,是这?世?上最该保护她的人。
若趁着这?样?的时机沾沾自喜, 那他所为,和直接下药伤害她又有什么区别?
谢云朔紧了紧扣在她腿弯上的手,阔步往前,一字一顿地道:“去找临州府最好的郎中来, 回驿馆。”
——
四四方方的楹窗外,天?色甚至还?未完全黯淡。
须发皆白的老郎中答得战战兢兢:“殿下, 这?位小姐所中的……不算是毒……”
这?间寝屋, 是馆驿内最大的一间,然而饶是如此,那道正坐着的身?影站起?朝他走来的时候, 老郎中还?是叫这?股威势所迫,打着哆嗦后退了两?步。
“不是毒……”谢云朔紧皱着眉,问:“那是什么?”
老郎中垂着头,答得很小心:“是一点助兴的东西……秦楼楚馆里时现此物,两?方都服下此药的话,会加剧床笫间的……”
谢云朔不想听这?些腌臜事情,打断了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只?告诉我,可否伤身?,又该如何解。”
“如若不解,自然是伤身?的,残留在脏腑间的药性,还?会使人成瘾。”老郎中顿了顿,偷觑了一眼这?位景王殿下的脸色,把?头垂得更低了:“要解的话,得与另一个同样?服下此药的人,阴阳调谐才是……”
谢云朔眼皮一跳,追问道:“没有别的办法?”
老郎中擦了把?冷汗,道:“蒙殿下垂询,只?是老朽昏聩,这?解法……确实只?知道这?么一件……”
颤颤巍巍的老郎中很快被请了出去,附送一笔可观的封口费,随即,一只?粗制滥造的药葫,便被献于谢云朔的案前。
而加紧从不同方向探听得的说法与答案,皆与这?郎中所言大同小异。
谢云朔闭了闭眼,把?小小的药葫攥入了掌中。他的神?色无有变化,指节却用力到发白,像是要直接把?这?葫芦给捏碎掉。
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窃喜,只?平静地吞掉了那枚丸药,越过屏风,走进内间。
——其实诸般考虑都是多余的,不是吗?
不论今时还?是往日,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将她奉送给任何人的可能。
既如此,还?装什么正人君子?
正在服侍女郎擦身?散热的婢女见他进来,赶忙退了出去。
屋内变得更安静了,床帏间,只?剩下薛嘉宜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她刚刚吃了一副发散的药,又换了轻薄的罗衫、擦了身?子,灼然的热意消退许多,可却仍在昏沉之中,不见醒来。
原本莹白的脸颊依旧酡红如醉,连眉心都是紧蹙着的。
谢云朔在床沿坐下,抬手,轻轻抚过她的侧脸:“委屈你了……”
他将肺腑间最后一丝压抑的浊气?也?呼了出去。
克制才需要决心,而做下这?个选择,并不需要半点毅力。
他收回手,她却像是有所感知,紧阖着的倦睫无意识一抖,突然循着他的动作侧过身?,抓住了他的手腕。
“哥……”
她低喃着,侧过脸,往他的手心里蹭了蹭,满是依恋。
谢云朔翻身?入帷的动作顿了顿。
他低低地问道:“怎么在梦里也?要喊我?”
她樱粉的唇轻轻翕动着,仿佛是在回答,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谢云朔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地拨开了她汗湿的鬓发,随即俯下去,几乎与她鼻尖相?对,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别……不要走、哥哥……”她双目紧阖,呜咽着说:“你不能……不能留我一个人。”
谢云朔的瞳仁颤了颤,眼底本就幽深的颜色,蓦然翻腾起?一浪深过一浪的潮涌。
他深吸一口气?,然而情绪却无法平复,他再没有想任何事情的余力,勾下腰,用最原始最本能的方式,紧紧地抱住了她。
“不会的——再不会的。是我不好,叫你做噩梦了。”
他一点一点收紧臂弯,直到彼此胸腔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也?被挤压出去,直到彼此的心跳同谐共振,仿佛从未存在过的血缘,在这?一刻,真切地存在。
所有的考量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谢云朔扣在她背脊上的手用力到发颤,就着这?个姿势,深深地吻向了她。
她回应着他的吮吻,对即将面临的危险一无所觉,气?息都是绵软的。
唇也?又轻又软,像乳酪一般,大概噙久一点,都要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