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她自?欺欺人地想,如果药效减弱,他只稍晕一会儿,就像醉酒一样,很?快就清醒过来……
那么,薛永年拖住他的计划自?然会泡汤,而他也?未必会反应过来,一切,就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
于是她重新炮制了药丸,又专门叮嘱,要给他那一桌上最好的石榴酒……
可是,又怎样呢?
再多的理由,也?都只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她再解释,也?只会描补得更加难堪。
谢云朔静静地感受着她的目光,思绪有一瞬放空。
她的瞳仁大而分明?,像现?在这样、眼里只盛着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是谁,大概都会沉浸在这样一双波光粼粼、充满信任和托赖的眼睛里。
过去的那么多年,他确实也?放任自?己,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与其说?她需要他,不如说?,他需要被她全身心的需要。
“没关系。”谢云朔回应了她的歉疚,温声道:“我是你的哥哥,你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
他甚至捉了她的手?,去贴他的心口:“即使你真的往这里来一刀,我也?不会怪你。”
至多……
也?只会带她一起走罢了。
这几句话的语气,温柔得让薛嘉宜毛骨悚然,她呼吸一滞,下一瞬,谢云朔忽又凑近吻她。
“你今天很?乖,可是笨笨的。”
温烫的气息拂在她的面上,带起阵阵酥麻的战栗,他贴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猜,像方才那样,哭着喊着为了另一个男人向我求情,我是会体谅你的真心,还是会更生气?”
见她怔了怔,似乎还想再辩解些什么,他索性低下头,噙住了她的唇珠,重重地咬了一下。
“再在我面前叫别的男人名字,我可说?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薛嘉宜吃痛,皱着脸,却不敢躲,只泪眼朦胧地点了点头。
谢云朔奖励般摸了摸她的脸,薄唇边的笑意却一点点敛去了。
“可是浓浓,你拒绝过我好多次,我还是很?生气。”
“不如这样吧……”
他的声音很?轻,和摩挲在她侧脸的动作一样柔缓,“拒绝过多少次,今天,就补给哥哥多少次,好不好?”
第70章
薛嘉宜很快便知道, 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仰在枕上,两泪汪汪, 却包着不敢掉下?来,怕惹了他?生气:“我……我真的不行了, 你?饶一饶我……”
事实上, 方才?她已经晕过去了两回, 只是又叫他?弄起来, 渡了些蜜水。
小动物的本能让她很想蹭一蹭眼前的这个人, 祈求他?放过她, 可?是方才?的经验告诉她,这么做只会惹来更凶蛮的对待。
今天的他?实在太可?怕了,好似永远也不知疲倦,要把积蓄的怒火全都发泄在她身?上。可?他?到底积蓄了多少?,她无从知晓,只能被动消受。
“哦?”谢云朔把玩着她柔白的指节,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你?……可?数清楚了?”
薛嘉宜终于还是哭了出来:“你?欺负人……”
“怎么欺负你?了?”谢云朔轻笑一声, 复又俯身?朝她逼近:“我这不是在给你?机会吗?”
他?的语调其实很轻松,听不出什么威胁的意味,仿佛真的只是一个在娇惯妹妹的好哥哥,然?而?薛嘉宜却能感?受到, 一些真实存在的危险,离她越来越近。
她真的吃不住了, 于是赶忙收了眼泪, 忍住羞耻,依言照做。可?只要稍一回想刚才?的场景,她的耳廓便又滚烫了起来。
谢云朔看着她, 瞳孔闪动。
她绷着脸的样?子可?爱极了,大概真的在认真数数,应付他?的刁难。
他?几乎想要低下?头去,咬一口她的耳朵。
可?一想到她现在如此驯顺,只是因为畏惧,他?的脸色就又冷了下?来,只收拢臂弯,将她圈得更紧。
“想不起来了吗?那哥哥来帮你?回忆一下?,好不好?”
狼狈不堪的记忆被他?低沉喑哑的声音渐次唤起,薛嘉宜恍然?想起刚刚是怎么被他?抵在书案前、压在窗边的,肩膀不由一瑟。
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睫看他?,很小声地祈求道:“你?别?、别?说了……”
泪珠挂在她微微卷翘的长睫上,显得格外晶莹,谢云朔捻去了这一点湿意,似笑非笑地道:“这么求我,可?是不够的。”
他?的态度仿佛有所缓和?,薛嘉宜咬了咬唇,想了想,往他?唇边亲了一下?。
“这样?够吗?”
她很没底气地问。
谢云朔勾了勾唇,晦暗一笑:“够不够,要看你?想要什么。”
小心思叫他?说破的瞬间,薛嘉宜下?意识启唇,想要解释,然?而?他?显然?并不想听,只重重地将她又摁进了被衾之中,堵住了她的嘴。
“你?的担心,我会替你?全部解决。”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底一点不见慾色,“但外面发生的一切,你?都不必知道了。”
“从今往后,你?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在这里……”
“乖乖的,等哥哥回来。”
……
薛嘉宜再?醒来时,谢云朔不在身?边。
帐帷间,枕褥已经更换一新,带着暖烘烘的栗子香,她的身?上也整洁干爽,想来是被谁抱去清洗过了。
颊边的热意犹未褪去,她偷偷往被子里看了一眼,又飞一般地把自?己捂住了。
一晚过去,痕迹不仅没有消退,淤红的地方反而?变得更加明显。
外间的婢女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探声问道:“姑娘可?是醒了?”
薛嘉宜裹着被子,咬了咬唇,有些艰难地道:“我……我的衣物,可?是在外头?”
她方才?在床上摸索了一阵,没有找到自?己的衣裳。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婢女撩起床帐,挂在了一旁的金钩上,中间的婢女不敢抬头看她,只双手递上一只木盘。
木盘上,放着一件轻薄的纱衣,是非常漂亮的颜色,打?眼看去,烟霞一般。
薛嘉宜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她不自?觉把被子裹得更紧,问那婢女:“是不是……拿错了?”
怎么只有一件纱衣?
她的身?上现在只着了一件轻罗抱腹,这样?穿……根本没法踏出这座房门。
婢女把头埋得愈加低了:“是殿下?的吩咐……”
薛嘉宜微微一愣,紧接着,便听得她继续道:“殿下?说,给您两个选择。”
“您要是不想只穿这个,那奴婢们就得像之前那样?,把您给……捆起来。”
——
前夜里,京城下?了一场暴雨,金銮殿前的丹墀之上,已看不见血的痕迹。
那场轻飘飘落下的谋逆大案,真相到底如何不好说,但是结果,却已经铸定了。
燕王与八皇子谋逆惊驾,皇帝旧疾复发、彻底风瘫,幸得景王及时救驾,最后才?拨乱反正,未酿得一场大祸。
皇帝感?念景王的诚孝之心,册封他?为皇太孙,为一国储君、监朝理政。
朝堂之上的权力顺序顷刻颠倒,一时间,物议如沸。
燕王的小动作,许多人心里都是有数的,但是八皇子从前和?他?并无牵系,而?且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巧太巧了,巧到让人心生疑窦。
只是,皇帝还活得好好的。他?虽风瘫,也无法上朝,但并没有失去意识,甚至还召见过一些老臣。
景王被立为储君一事,虽突然?,但也不那么让人意外。盛与衰的对比之下?,很多人的心思,都起了微妙的变化,无意深究。
此时此刻,禁庭之中,却是一片死寂。
偏瘫在床的老皇帝,刚在寝宫里发了场脾气,黑糊糊的药汁连同碎瓷溅洒一地,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谢云朔进殿的时候,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正在收拾地上的残局,见他?来,纷纷垂首敛容,恭声道:“殿下?。”
宫人们形容严谨、躬身?肃立,俨然?是把他?当成了这片皇城的新主人在侍奉。
老皇帝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喉咙里溢出两声艰涩的“嗬嗬”声。
谢云朔神色如常,朝老皇帝见礼,又问起侍候在侧的宫人,他?的身?体情况。
老皇帝冷冷瞧着,忽而?出声道:“如今,你?不必白费这样?的功夫。”
“与我而?言……”谢云朔顿了顿,方才?继续道:“是皇帝、太上皇、又或者大行皇帝……确实无甚区别?。”
老皇帝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加铁青,谢云朔却仿若未觉,依旧公事公办地禀报朝政,把该做的做了个全。
略略禀了个大概之后,谢云朔并未久留,径直便离开了宫中。
抢班夺权后,他?确实没打?算对老皇帝动手。
虽说从东宫往上数数,仇怨实在不浅,但对这位而?言,也许现在看着权力从自?己的手中流走,自?己连身?体都无法自?主,是比直接登仙更深的折磨。
既如此,也没有必要画蛇添足,给自?己添一桩麻烦。
出宫后,谢云朔跨马,便要往禁卫营去。
廖泽跟上,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与他?道:“殿下?,方才?薛姑娘那边的人来报,说她……昨夜里发热了,病得很有些不好。”
他?话音未落,谢云朔便拧眉反问:“昨天的事,怎么今天才?来报?”
“今天有朝会,殿下?昨夜又歇在了宫里……”
谢云朔攥紧马缰,勉强思考了一下?。
那晚汹涌的情绪过后,他?其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只觉得自?己好笑,除了在床上,竟还是不舍得动她半根指头。
这几日的事务繁冗,他?索性就把那座王府让给了她,再?没回去过,左右他?也不缺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