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幻境里也好。但她就是不许,咯咯笑着跑远了。
谢濯昏昏沉沉地俯下身,伏在身旁死亡的同伴腿上,汲取一点粘稠血液。
他慢慢爬起来,一寸一寸地挪着步子,去追她。
那一日他追了她一天,最后找到了绿洲。
丝竹礼乐声渐小,视野尽头是最后一截红毯。这段路,终于走完了。
交拜的时候,他的额头轻触到她的盖头。谢濯想,他应是不会休妻了,余生几十年,他要和她不死不休。
行礼完毕,新娘被送入新房,留下新郎与宾客尽欢。
来观礼的客人可分成两类,一类是他过去的同袍战友,一类是朝中大员,或与他有私交,或没有,但也不影响人来吃他的宴。
应酬从下午持续到晚上,淡金色的月亮爬上屋顶,屋梁下依然人影憧憧,觥筹交错。
“谢将军,谢兄,你,你不要辜负窈窈......”太子赵景筠喝醉了,大着舌头叮嘱他。
“在下知道。”谢濯淡淡说着,“殿下,片刻前你已和我说过一回了。”
“是吗?”赵景筠踉跄着走远了。
谢濯则转过身,眼疾手快拿住小皇孙的手,夺去他手中杯盏,“不许喝。”
“将军莫担心,里头是果饮。”跟着小皇孙的内侍小声道。
谢濯将杯送到内侍鼻子底下,“闻一闻这是什么。”
酒香醉人,内侍先是一惊,继而讪讪,“小殿下何时偷换的......”
小皇孙对酒好奇,已偷喝了两杯,再不能让他喝下去了。
“谢将军,你讨厌。永宁姑姑呢,她一定会让我喝的。”小皇孙气鼓鼓地道。
谢濯笑笑,“我也想找她。”
做新郎简直一刻不得停,一波又一波的人来恭贺、敬酒,还不好推拒。他此时羡慕薛明窈,可以待在清静的新房里,不必受扰。
又有人来贺他,“谢将军,祝你和郡主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多谢。”谢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兄——”
这是白秉直的声音。
谢濯暗叹口气,“白兄。”
白秉直脸上仍是替他叫屈的神色,眼中似含着热泪,“谢兄,一切尽在酒中了。你好好的。”
谢濯莞尔,又饮下一杯。
如此酒过数巡,终于等到月挂中天,宾客陆续散去,谢濯脱得身来。
站在新房门前,大红宫灯罩在头上,像一蓬蓬的红霞。
谢濯在霞色里站立良久。
“将军,您怎么不进去啊?”阿连大声问。
谢濯回头,“你们都去歇吧,别围着了。”
围观的一众下人恋恋不舍,呼啦啦地退下。
“也包括你。”他对着没动脚的绿枝道。
绿枝欲言又止,迟疑地去了耳房。
赶走人后,谢濯在门前又站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衣裳,正了正幞头,这才深吸口气,推开了门。
他的新妇,应戴着盖头、拿着扇子,安静地坐在床边等他。
可谢濯目之所见,却是薛明窈趴在床头,翘着两只雪白的脚,用一把小锤砸着核桃。
没有盖头,没有团扇,连发髻上的凤冠都不见了。
四目相对,薛明窈把核桃壳一推,没好气道:“你今晚还过来啊,我都以为你不准备洞房了呢。”
谢濯张了张嘴,“薛明窈,你不该是这个样子吧。”
他环顾四周,找到了被她丢在小几上的盖头,愤愤地拿起来指着她,“你解释一下,盖头难道不该我掀?”
“你这么晚才来,难道要我戴着盖头一动不动等你几个时辰?”薛明窈抱膝坐起,理直气壮,“我还想问你,你是不是故意晾着我?”
她正脸对着他,脸颊莹润水嫩,双眉秀淡,分明已是卸了妆,连耳饰都摘下了。全身上下唯一能说明她新嫁娘身份的,只剩下还未脱的华贵婚服,红亮亮的,衬得她小脸有如霞映。
谢濯盯着她清水芙蓉般的脸,咬牙道:“宾客很多,我要应付完客人才能来。”
“真的?”薛明窈狐疑,“可你身上酒气很淡啊,不像是在和客人应酬。”
谢濯晚上喝的酒,都被他悄悄地兑了水,来新房之前,还简单清理过自己。但是他不想告诉她这些。
他坐上榻,岔开双腿,气势凛然。
薛明窈瞅他一眼,“当年我嫁岑宗靖的时候,可没等这么久。”
她是真的等不耐烦了,以为谢濯打算新婚夜不来,给她个下马威,于是陆续把妆饰除干净了,心想着最后再等半个时辰,到时候不见人就直接脱了喜服睡觉,绝不做枯等新郎的傻女子。
“……我和他能一样?”谢濯忍了忍,到底是没列出岑宗靖和他的官衔差距。他也不想多提这个人。
薛明窈哼了声,像是为自己辩护似的,“你不知道做新娘有多累,平白折腾一天,顶着那么沉的凤冠木人似地坐着等,这么磨人的事,有过一回,我不想再来第二回了。”
谢濯冷冷看她,“薛明窈,你嫌累嫌烦不想等,可莫忘了,这是我第一次成亲。”
薛明窈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似乎名为失望的东西。
她咬着嘴唇,“那有什么关系,说不定还要成第二回呢。我可记得你说要休妻。”
谢濯一滞,“你一点都不想嫁给我,是吧?”
“你还好意思问!”薛明窈提高声音,“这桩婚事怎么成的,你忘了吗?又是欺骗又是要挟,怎么,你还想让我乖乖做个新娘子,含羞带怯地等你掀盖头揭扇子?哪有这样的好事——”
话音未落,脚踝忽被谢濯攥住。
薛明窈吓一跳,欲抽出来,谢濯不放。
“你想干嘛?”她抗议。
谢濯摩挲着她脚踝上的浅淡齿痕,忍住没以他在军中听来的荤话作答。快三更了,他没有太多与她吵架的兴致。
他松开她,下床灭掉一室明亮的灯火,只留下两支烧得金红的喜烛和榻前一盏小银灯,淡淡道:“你说得对,你我并非良缘,做起那些仪式来倒嫌讽刺。直接脱衣裳吧。”
他顺手收拾干净床沿上用作撒帐的核桃枣子,脱掉喜袍和靴子,犹豫了一下,没解中衣,放了喜帐下来,重新上床。
薛明窈这回倒是没异议,干脆利落地除了衫裙,散下乌发,留着水红中衣面对他,领口袖口流泻出小片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莹莹似玉。
婚前男女不宜相见,谢濯牢守了这条规矩,数日来都未找她,此刻稍一端量,发觉她好似瘦了,下巴尖了些,锁骨愈发伶仃,身上却还是珠圆玉润的,富贵乡里娇养出来的模样。
帷幔里烛影浮动,两人不约而同安静了。
薛明窈垂着眼帘,拈起胸前一绺头发绕手指把玩。谢濯暗哂自己竟隐隐盼着她主动,盼她像从前那样,霸道地扑上来,热情地缠他......
今非昔比,她早不是那个疯狂迷恋他的小郡主了。
薛明窈玩了会儿头发,打了个哈欠,自顾自掀起鸾凤喜被钻了进去,灵活如一尾游鱼,把谢濯彻底晾在了床上。
过了一会儿,谢濯慢慢掀开一角被子,俯身亲她。
他从她鬓边亲起,湿热的吻一路蔓延到耳际、颈侧,再到玲珑有致的锁骨。几缕头发轻垂下来,撩荡在她雪腻的胸前。
第39章 “几年不见,郡主比以前……
良宵好夜, 明月满庭。
溶溶清光淌进窗牗,与灯色相合,柔软地映在罗帐上。帐内静极了, 唯有吮吻与喘息的声音波浪一样起伏。
谢濯撑在薛明窈身上,贲热的呼吸洒在她肌肤上, 撩起浅浅的粉晕。
薛明窈闭着眼睛, 一动不动。
谢濯抬起头,语声沉沉,“你一定要这样?”
薛明窈惯会在床上当妖精的, 婉转吟哦, 哼一声都娇得能掐出水来,要她不发出点声音, 那比登天还难, 偏她此时要当哑巴木头。
那双浓黑的眸子这才朝他打开,薛明窈扑扇羽睫, 挑衅般地笑, “你不是说喜欢我的身体不喜欢我的人么,那还在乎我有什么反应?况且在西川的时候, 你不也经常在床上装死人。”
谢濯气得发笑, “你还报复起我来了,真是不可理喻。”
他手抚过她薄薄的绢质中衣, 对她耳语, “既然提到从前, 那你也应该知道,在床上装死人,是很辛苦的。”
后半句薛明窈并没有听进去,因为腰间中裤骤然一松, 薛明窈不由抬起小半个身子,旋即被谢濯摁回枕上。
寻到地方,谢濯愣了愣,低头道:“看来你已忍得很辛苦了......”
薛明窈瞪他一眼,抬脚朝他踢去。
谢濯轻松接住她的腿,手上动作不停,顺便把薛明窈的那一踢也回击在这里。
薛明窈终是忍不住叫了声,旋即捂上自己的嘴,恶狠狠地看着他,“把手拿出来。”
“拿不出来,黏住了。”
变本加厉。
薛明窈又舒服又难受的,恨恨掐着他胳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
从前谢青琅莫说荤话,恨不得要把自己嘴封上。
“可能是因为你话少了。”
谢濯垂眼瞧她,薛明窈脸红如潮,虽还强忍着不肯叫,但双腿扭作一团,死死夹着他的手,人也攥着他胳膊不放。
谢濯善心大发地捞起她,让她抱上他的腰,薛明窈小小地反抗了一下,随即觉得有个支撑比躺着受熬煎要强些,便破罐子破摔地搂上他,头埋进他胸膛,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谢濯缓了缓。
薛明窈松快一些,瓮声瓮气地在他怀里道:“你就不能真刀实枪地来,非得这么折磨人?”
“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很喜欢这样。”
薛明窈在床上娇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