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数了数,正好四个,是他和谷肆分开的四年。
每一年都有人为他翻山越岭,在这高山之上为他祈求平安。
罗阿响这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心中的感觉难以言喻,只是让他想流泪。
他不会在别人面前露怯,忍着心中的千丝万缕情绪,想要笑着带过:“除了谷肆,还有谁的字会丑成这样。”
毛毛的神情难得很认真:“阿响,你别这样,这是他对你的真心,正视一下吧。”
罗阿响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被毛毛说教,但毛毛说错了。
他并非因为不正视谷肆才一直没同意复合的事,不如说恰恰相反,他太重视和谷肆之间的感情,所以才会优柔寡断,犹豫不决,担心一着错,两人便落得连朋友都不是的下场。
毛毛语重心长:“因为你让我不许说,所以高中时我什么都没对他说,还对他说慌……”
罗阿响知道他心中内疚,便打断他:“不是你的错,毛毛,是我让你那样做的。”
毛毛深叹了一口气:“若他是寻常男人也就罢了,偏是个痴情种。”
“我答应你,我会尽早给他一个交代,到时会第一个告诉你。”罗阿响知道毛毛心理负担有些重了,他表情认真,格外严肃,对毛毛许以诺言,让他放心。
毛毛难得说出深奥的话:“我想他需要的并不是交代,只是想要你爱他。”
第50章
毛毛这话说得太认真,从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没听他说过这么煽情的话。
罗阿响听了他的话愣了一瞬,便调笑道:“知道啦,你是谷肆的狂热粉丝吧。”
毛毛接得倒是顺口:“我是你俩cp粉。”
本来罗阿响是想戏谑地带过这个话题,但毛毛根本没想放过他。
罗阿响只当没听到他说什么,转而欣赏起周遭的景色来。
到了下山的时候,才真正知道什么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两人每往下走一步,双腿都直哆嗦,几乎站都站不住,毫不夸张地说,山脚的最后几步阶梯,毛毛是滚着下去的。
罗阿响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好歹还有个人样,至少是站着下山的。
到了山脚的公路,有不少黑车在拉客,一见两人就立刻迎了上去。
罗阿响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先响了。
“喂?”他刚剧烈运动,声音有些颤抖,说话都险些咬到舌头。
电话那头言简意赅:“在哪?”
是谷肆。
罗阿响知道谷肆多疑的性格,为了避免麻烦,所以没想跟他说实话。
他快速答道:“在家睡觉,怎么了?”
谷肆顿了一下:“真的?说实话。”
罗阿响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识破,但他仍然嘴硬,不肯承认自己在撒谎:“就是在家啊?怎么了?”
谷肆没再回答,直接把电话挂了。
毛毛在一旁频频摇头:“孺子不可教也。”
罗阿响给了他一个白眼,没再理他,专心等着网约车的到来。
“我今天直接回学校了。”毛毛突然说道。
“这么急?”罗阿响有些意外,之前说好的是今晚去他家再住一晚。
毛毛故作高深:“接到学校的消息,说今晚要开会。”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罗阿响的肩膀,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看了一眼罗阿响。
“那好吧,到了说一声。”
罗阿响没把毛毛说的话当回事,在毛毛上车时还让他向自己报备。
罗阿响到家的时候天色渐晚,晦暗的灰色将天空染遍,走到楼下时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他只当是毛毛又在背后说他坏话。
然而罗阿响到家门口,才发现谷肆坐在门口,脑袋埋在膝盖上,不知道以这个姿势等了他多久。
“你怎么在这?”
谷肆缓缓抬头,满脸疲惫,看到罗阿响时,脸上才终于有了点颜色。
“开门。”谷肆表情严肃,没有回答罗阿响,只是命令他赶紧开门。
罗阿响有些心虚,掏出钥匙开门时手抖得几次都没能对准锁孔。
他一打开门,谷肆顺手将门一关,将罗阿响按在门后,一言不发地吻了上去。
罗阿响推拒着,但他登山后本来就困倦,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
最终谷肆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薄唇凑了上来,吻上了罗阿响的嘴唇,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片刻后,谷肆才总算松开了他,但双臂将他圈在其中,不让罗阿响有逃跑的机会。
“去哪里了?”
罗阿响此时终于没有了说谎的余裕,他用手在嘴唇上一抹:“茂山,去爬山了。”
谷肆声音低沉,语气尽是不满:“和谁?”
“毛毛,和毛毛一起去的。”
听到毛毛的名字,倏忽间暴躁起来,声音高了不少:“为什么说谎?”
此时罗阿响早已失去了耐心,他的手脚不断反抗着,但终于累了,放弃了和谷肆的博弈,语气半死不活:“担心你多想,你总是比别人想得更多,如果告诉你,你肯定又会自己乱想。”
谷肆:“没别的了?”
在谷肆的如此威压之下,罗阿响再没有隐瞒过他的自信,只能全盘托出。
“我看到了,你在山上写的祈愿牌。”
谷肆怔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罗阿响在说什么。
他从来没有想让罗阿响知道这件事,毕竟这只是他在和罗阿响分开之际,心中能有所慰藉的行为,这和罗阿响本人无关,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所以不想告诉你,你肯定不想让我知道。”
罗阿响所言非虚,他确实不想让罗阿响本人知道,那只不过是他为了安慰自己才做出的行为,不想因为这种事而左右罗阿响的选择。
“我是不想你知道,但你有必要说谎吗?”
罗阿响不清楚为什么谷肆对这件事有这么大的反应,原本他还好声好气解释,到后面他也有些气堵,但也不想和谷肆吵架,所以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谷肆,一言不发。
见罗阿响不说话,谷肆忽然有些心慌,即使这件事情是他占理,但他仍然很没有底气。
谷肆的声音逐渐微弱:“明明你答应过的。”
罗阿响听见他这委屈的语调,都有些哭笑不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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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肆松开了禁锢着罗阿响的双臂,泻气地垂了下去,头也低着,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我答应什么了?”
谷肆说:“答应不拈花惹草。”
罗阿响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到底哪里拈花惹草了?”
“学长、酒吧老板、混血、还有周懋。”
谷肆跟倒豆子一样数出了跟罗阿响有交往的人,这下罗阿响笑得更开心了。
“这都是正常社交,你是不是对拈花惹草有什么误解?”
谷肆半信半疑:“真的?”
罗阿响:“千真万确,而且那个学长,自从你打了他之后,我都没见过他了。”
谷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但他心中总是不踏实,像有什么悬而未决的事情,随时都会打破他和罗阿响之间现存的平静。
罗阿响趁着他发愣,牵起谷肆的手,将他引到沙发上坐下。
谷肆:“我总是在想,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会不会有一天又像几年前一样默不作声地离开。”
“我只是还没想好,不想让你再受伤了,几年前的我是个混蛋,只想着自己,自私的混蛋。”
“阿响,自己想是很难想好的,至少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如明镜,比谁都清楚。”
“你都没听别人说起过我的事吗?”罗阿响问,当年他的事情在学校应该有不少传闻。
谷肆说:“我不想从任何人口中了解你。”
罗阿响听了他的话,如同被他拂去了心里长年不化的雪一样,融成了温暖的一团。
他轻轻在谷肆身边坐下,提起那段往事需要莫大的勇气,就像揭开已经结痂的陈年旧伤,但他心里知道,如果不亲自揭开,流出里面的毒血,他是不会痊愈的,会永远被过去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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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窗事发之前毫无预兆。
罗阿响前两天还和谷肆在海岛游玩,他在屋内整理带给家里人和朋友的纪念品,准备收拾好了在开学时带给他们。
这时从未响起过的敲门声回响在罗阿响的房间里,他的心脏忽然重重跳了一下,不祥的预感如同海浪一样汹涌,将他淹没。
罗阿响手里拿着他给他爸买的车内挂饰去开门,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红色大螃蟹。
罗阿响打开门,他妈妈站在门外,脸上挂着泪痕。原本总是精致的脸上却不着粉黛,透出一股死气来。
“怎么了,妈?”罗阿响问,心中无端涌起一股不安来,他妈妈几乎从来不会来敲门。
“你爸……死了。”
说完她再也无法忍耐,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站也站不住,只能往地上蹲,罗阿响把他妈扶住,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警...警察说你、爸自杀了。”
罗阿响有一瞬间的耳鸣,他和他爸并没有过多交流,有时候甚至一个月也见不到一面。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来着……
罗阿响的思维发散开来,好像脑子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一般逃避着,但他耳边始终回响着他妈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