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领两万京营兵马和三万亲兵卫以朕的名义前去平川峪,定北侯先前已将土特罕部打散,土特罕汗身边最多只有三万骑兵,朕会让邴元正提前带兵设伏,你只要配合将土特罕人引出来便行。”
晏镖根本不怕死,一拍胸脯:“陛下放心,包在臣身上!”
郑世泽也跃跃欲试,晏惟初嫌弃道:“你就算了,别凑热闹了,过两日你和锦衣卫指挥同知各带一千人,连同三万京营兵马一起去晋阳抄家,更适合你。”
郑世泽只得应了,虽然比不上陛下的亲亲表哥,但他还是想跟晏镖这个陛下堂哥争一下圣宠的,可得把差事办漂亮了。
晏惟初又交代他们一会儿配合自己演出戏。
傍晚时分,江沭被传召前来总兵府面圣。
他是神机营的五品管队官,虽在出巡队伍里,若无传召也见不到皇帝的面。
晏惟初将他叫来但没见他,只让人当面传口谕,令他即刻启程前去庆渭,传旨让他父亲忠义侯他们去汾良见驾。
江沭愣了一下,问传谕的太监:“陛下让臣去传旨吗?”
对方客气解释道:“陛下出京前圣谕让忠义侯等几位驻守西北的边将前往庆渭接驾,他们应当已经到了那边,现在改去汾良,需要人提前去知会一声,免得圣驾到了那里他们几位还没到。陛下体谅大人你与忠义侯也有许久没见了,索性将传旨的差事派给大人,大人还是尽快动身吧,别耽搁了陛下的事情。”
江沭不疑有他,这便恭敬领了圣谕。
太监回去复命。
晏惟初看着书随意“嗯”了声。
汾良总兵蔡桓是江道衍小舅子,蔡桓做的那些事情他不确定江道衍有无参与,只能试他一试。
郑世泽与晏镖躲在外院廊下勾肩搭背地喝酒聊天,晏镖倒酒进嘴里,问郑世泽:“你说陛下去汾良就去汾良,为何要特地绕道去平川峪,那边又不顺路……”
郑世泽嘀咕:“我哪里知道,可能陛下想去巡视那边的马场吧。”
江沭出来时,远远看见他二人,听了这一耳朵,不禁摇头。
这二人在御前当差也敢偷喝酒,委实不成样子,就因为是陛下的亲戚便能得重用,想想还挺让人不爽的。
公务在身,他也不再耽搁大步而去。
待他走远,晏镖冲郑世泽努了努嘴。
郑世泽叹气,江沭这小子可也是定北侯的亲表弟,陛下利用起人来是半点不手软的啊。
两日后,三万京营兵马高调离开乌陇,往晋阳去。
消息当日便传了出去。
又十日后,中路大军尚未返回,御驾也启程前往汾良。
车出了乌陇镇,晏惟初靠坐在车中,惯常地拢着手笼,在车轮辘辘里安静睡去。
梦里有许久未见的表哥,等下一次见面,他定要将真实身份如实告知。
表哥知道自己要做皇后了,会不会很惊喜?
*
谢逍是在御驾离开的三日后返回的乌陇,晏惟初临走前给他留了一道手谕,让他休整几日再听候传唤。
谢逍隐约觉得不对,他已听部下提过皇帝传旨了忠义侯他们去汾良,还另派了三万人去晋阳,皇帝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必有其深意,绝非心血来潮。
他当即去找了还留在这边办差的刘诸。
“陛下一边派兵去晋阳,一边又急着赶去汾良,究竟所为何事?”
面对谢逍的逼问,刘诸犹豫再三,不敢将重要军机和盘托出,即便这位是皇帝的入幕之宾。
“侯爷你别问了,我也不是很清楚……”
刘诸这个反应,更叫谢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之前他清查自己部下时,就已发现当中有人与那些晋阳商人勾结,且绝不仅仅是个例,皇帝的打算他稍微一想便能猜个大概。
“你只需告诉我,我夫人是否也跟着去了汾良?”
刘诸张了张嘴,如实道:“是去了汾良。”
谢逍面色肃然,陛下让他休整几日再听候传唤,他却不想等。
刘诸察觉到他的心思:“……你也打算去汾良?”
谢逍直言道:“点五百轻骑,即刻出发。”
刘诸惊讶提醒他:“没有调令,侯爷你私自带兵前去别的边镇,这不合适吧?”
谢逍摇头,他现在哪还顾得了这些?
皇帝若当真设局引土特罕人上钩,即便做了万全的准备,晏惟初在其中,他便没法安心。
见谢逍打定主意要去,刘诸心下感慨,好吧,色令智昏的也不只陛下一个,你俩是双向奔赴。
他终于还是提点了一句:“御驾会绕道去平川峪。”
谢逍留下句“多谢”匆匆而去。
御驾已离开这边三日了,算着行军速度大概明后日就会抵达平川峪。
他必须带兵抄近路尽快赶上。
谢逍回去不到两刻钟便点齐了五百轻骑,当下准备出发。
不明所以的一众部下问他打算去哪里,他只说奉皇命前去汾良见驾。
有人道:“世子你才刚回来,连口水都没喝……”
谢逍翻身上马,紧绷的面庞与压下的眉眼间尽是肃杀之气,示下:“出发。”
他纵马疾驰而出,迎着天边烧红的晚霞,奔赴向他心爱之人。
作者有话说:
然后就要扛着马回来了(。
第60章 他小夫君穿的是龙袍
距离平川峪尚有二十里路,傍晚时分,全军止步,就地扎营。
皇帝中军帐里,晏惟初正在看这一带的地形图。
平川峪是一条狭长的峪谷,两侧山势陡峭,林木茂密,正是兵家所谓的死地。
过了这山峪,便是一片天然草场,朝廷在那边有两座大的马场,他这次便是借着来巡视马场的名义,绕道至这平川峪。
帐中除了崔绍和晏镖,还有两名京营将领在,他们是唯几知晓此行真正目的者,无不神色严肃,等候皇帝示下。
晏惟初的手指轻按着地形图,若有所思。
前方斥候来报,果然在峪谷前不远处发现了土特罕人的踪迹。
晏惟初弯起唇角,鱼儿上钩了。
御驾绕道平川峪的消息经由江沭之口放出去,他便是要看一看忠义侯等人会作何反应,若是他冤枉了忠义侯,自然还会想别的法子将自己的行踪送给土特罕人,可惜——
忠义侯不忠,浪费了他表哥的一腔信任。
“传令下去,明早辰时初,全军出发,过平川峪。”皇帝一锤定音。
领兵的将领劝他道:“陛下,您便不要去了,就留在这里,让臣等带兵前去,此事凶险,您万不可亲身涉险。”
晏惟初先前答应了刘诸会停在半道上,昨日途径驿站驻跸时,这些人就已劝过他一次,他还是坚持跟到了这里。
晏惟初垂眼沉默了片刻,虽然他确实很想亲上前线去看一看,但也知自己去了这些人定要分更多心思护驾,怕会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也罢。
“明早大军先行,朕留在这里,留下一千亲军卫随扈便可。”晏惟初松了口。
众人这才定下心,还好皇帝不是那般固执听不进劝之人,只要圣驾无虞,他们也好放开手脚。
崔绍又多问了一句:“陛下,那些随扈的文官……是否要留他们下来,还是让他们明日一块跟随大军前行?”
晏惟初本来不想留人,想想算了:“明早再告知他们,免得走漏了消息,安排你手下换上他们的衣服,扮作文官跟随御驾,以免那些蛮夷的前哨看到了起疑。”
崔绍拱手领命。
京营将领接着禀报起刚收到另一则消息,御驾启程离开乌陇当日,已在晋阳城外驻守多日的三万兵马奉圣谕入城:“晋阳卫的守军勾结地方官抗旨不遵、关闭城门,京营兵马用攻城车强行撞开了晋阳城门,押下了城中所有文武官员,等候陛下处置发落。”
晏惟初闻言骂道:“这些人好大的狗胆!”
崔绍接话,他们在去晋阳的路上截获了一支私下出关的商队,入城以后锦衣卫和麒麟卫拿着商队供词去抓人,顺藤摸瓜一个带出一串,晋阳的几大商贾全部下了狱,只这两日抄家初步计算光是现银便抄出了三千多万两,加上其他田地资产,这个数字怕是能过亿。
一旁的晏镖听得直嘬牙花子,早知道他跟郑世泽换个差事好了,虽然钱进不了自己口袋里,但他身为王爷,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晏惟初则黑了脸,几个商贾而已,抄家所得竟比他先前查抄摄政王府和一众勋贵还多?
不过也不奇怪,摄政王得势只有这十年,那些依附他的勋贵家族底蕴也都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又在京城天子脚下,再怎么敛财总有个度。这边却不同,这些大商贾多数发家已有百年,勾结边将养寇自重,从中牟利,能不有钱才怪,真正的国之蠹虫,合该千刀万剐!
“先押着他们,等这边的事了了,再行处置。”
晏惟初随口吩咐,这会儿懒得多费心思理会这些,左右过后不过一个杀字。
入夜以后他挥退了军帐中伺候的人,看了片刻书,有些心神不宁。
发呆一阵,他起身自剑架上取下谢逍赠的那柄剑,拿在掌心里摩挲片刻,叹气。
也不知道表哥这会儿在做什么?
好想表哥好想表哥好想表哥……
所谓相思成疾,他真正是尝到滋味了。
好在只要明日解决了土特罕人,再剔除那些害群之马,边防彻底安稳下来,他就能放心将表哥带回京。
苦日子终于是要熬出头了。
*
夜沉以后谢逍独自在山头站了片刻,远眺前方,远处的平川峪峡谷在星月下隐约可见模糊的轮廓。
但真正要过去,还要翻过数座山头。
昨日傍晚自乌陇出发,他带兵一路翻山越岭抄近路急行,昼夜不合眼,终于赶到这里。
被心头的担忧牵动,他从未有过如此焦躁不安的情绪,即便勉强克制,脑子里时刻紧绷的那根弦不断突跳,也在反复提醒他自己的不冷静。
不经朝廷调令私自领兵擅动,是他从前绝不会做的事情,到这一刻他却没考虑过后果,也不想后悔,唯一的念头只想快点见到那个人,确认他心心念念之人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