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闻自动跳过陆今安的垃圾话,指向第五栏:“贺秘书说他有特权的。”
陆今安又撕开了一条长长的胶带,往墙上一拍:“他的特权,还能比我大?”
宋闻向前走了一步,仰头看着站在椅子上的陆今安:“你为什么要给宋仲春钱?”
“他话里话外都在向我要钱。”陆今安垂眸瞧着人,“你二叔应该觉得我已经把你……那个了。我看人向来准,你二叔二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今天我不给钱,明天他就能找到公司来,我不愿和他们绕在这件事中,丢人,不如破财免灾。”
宋闻小声嘟囔:还不是因为你不让我回家,又非要陪我一同去取衣服,他们才会认定我们……”
咽下后话,他伸手摸了摸表单,又问,“那这钱你为什么要让我还?”
陆今安粘完最后一块胶带,跳下椅子拍了拍手:“你家只有你二叔、你二婶,你,和一只看门狗,你说这钱我让谁还,难道还找那只狗?”
宋闻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墙上的天文数字,缓缓说道:“那只狗不是我家的,你找不上人家。”
陆今安正在点烟,闻言被呛了一声,他往宋闻身边一坐,咬着烟问:“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想法……”宋闻看着陆今安的屁股,小声说,“你能别坐我的床吗?”
“草。”陆今安站起来,扳着宋闻下颌居高临下,“我他妈看你,有时就像看AI随机生成的文本。”
他长臂指向墙面,“这些钱你什么时候还上,什么时候才能走。”
宋闻微微诧异:“要是还不上,我三个月之后也不能离职了?”
“对。”陆今安有些欣慰,宋闻终于连上了WiFi信号,“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宋闻有点发愁,他用手机计算器将所有欠款加到了一起,距离十五万,只差一百八十八块。
想了一下,他拿起记号笔,在最后一栏写下:床上用品三件套(纯棉),价格,一百八十八块。
陆今安站在他身后吐出一口烟,问:“这是什么意思?”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秋天了,真丝床单有点凉,我需要一套纯棉的。”宋闻盖上笔帽,“帮我买一套188块的,凑个十五万的整数。”
陆今安:“……”
第60章 有点痒……
晨光熹微,像一层薄纱,朦胧地罩在卧室对面的墙上。
表单上的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中模糊不清,最后一行的价格那栏应是写着四位数,仔细辨认,1188,比宋闻最初定下的预算,多出了一千。
屋子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小床上,簇新的被子中伸出一只白皙的脚,脚踝精致,微微弓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了过来,指尖先是轻轻拨弄宋闻额前的发丝,然后顺着他的额头、眼尾、脸颊缓缓滑下,最后停留在微微干燥的唇瓣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
没有过多流连,手指继续下行,落在青年脆弱的颈间。
指端微微一收,扼住了几秒的呼吸。
宋闻在深梦中微微蹙眉,随即骤然惊醒。
那只修长的手也恰好在此时松开了他的脖子,却并未收回,而是慢条斯理地探向了他的锁骨,在那处凸起与凹陷间反复流连,直到那里泛起一片绯红。
此时,宋闻才算稍稍清醒了几分。
似乎身体已经形成了某种机械记忆,他掀开自己小床上的被子,迷迷糊糊地爬向旁边的双人床。闭着眼睛,却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陆今安,身子一趴,软软地伏在了男人的身上。
陆今安扯过被子,将人裹住,任由宋闻睡了一会儿。
青年的脊背线条流畅,肌肉薄而紧实,中间一道浅浅的沟壑向下延伸,正好容得下两根手指。
顺着一路向下,从发根到尾椎,再原路返回,陆今安像在巡视领地。
直到那只手再次扣住宋闻的后颈,陆今安才侧过头,在他耳边轻声说:“快迟到了。”
过了三五秒,闭着眼睛似乎又睡过去的宋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轻哼,算是回应。
然后,他像被设定好程序的玩偶,身体自发地向下滑去,熟门熟路地钻进柔软的缎绒里,将自己彻底埋入那片幽暗……
窗外的光线又亮了一些,朝阳一点一点铺满陆今安的脸,将他眼底翻涌的浪潮照得无所遁形。
屋子里的呼吸声渐渐沉重,男人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起一支烟,在掌心用力攥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抛在了枕旁。
那只刚刚握过烟的手,按在斜纹软缎上,陆今安吐出一声压抑的:“宋闻。”
似乎早已形成了默契,斜纹布料拱动了几下,被沿处,慢慢探出一只白皙瘦削的脚。
陆今安用力握了上去。
“有点痒……”他听见了闷闷的声音。
一提腰,一声呜咽又落入耳中。
“专心点。”陆今安握着脚踝说道。
终于,天色已明,喧嚣平息,一切归于慵懒的平静。
陆今安喘匀了气,才将宋闻从闷热的地方捞了出来。
宋闻似乎累得狠了,眼尾和嘴唇都泛着红晕,睫毛湿漉漉。
陆今安半坐起身,让宋闻软软地靠在自己怀里,用手指将他汗湿的额发向后梳拢,低头仔细端详着他此刻的模样。
将怀里闭着眼睛的青年细细看过一遍,他才开口:“喝水?”
宋闻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轻轻“嗯”了一声,沙哑的喃喃:“真的不能先漱口吗?”
陆今安拿起的杯子又放了回去:“那就别喝了。”
宋闻缓缓掀起一点眼缝,伸出手指,轻轻勾了勾陆今安的手腕,妥协了:“我喝。”
清凉的水流过喉咙,宋闻整个人都舒服了,缓过了一点劲,他想下床。
却又被人按回了怀里,陆今安施舍一般:“我帮你。”
宋闻尴尬地屈起腿,试图挡住某些不受控制的反应:“不……不用了。”
宽大的虎口再次扣住了宋闻的脖子,轻轻一压,陆今安贴在他的耳边说:“今天不算你迟到。”
微微的室息感,像一道电流,激活了宋闻身体里每一个沉睡又隐秘的细胞,他反手握住陆今安的手腕,抬起眼睛,再次确认:“真的不算我迟到?”
“嗯。”
“那你要和人事经理……嗯……陆今安!”
“别想别人,宋闻,现在你只能看着我。”
……
陆今安通知了人事部门,消了宋闻的迟到记录。
宋闻看着系统里消失的红色警示,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在日历上打了一个红勾,而此前的五六个格子,都是难看的黑叉。
除了陆今安偶尔的吩咐,宋闻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协助贺思翰处理秘书室的日常事务。
整个上午,宋闻将贺思翰交给自己的所有文件整理归档,最后只剩一摞被标记为“废弃”的文件还没碎掉。
《月湖区综合商业体开发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
宋闻拿着手里的文件,微微蹙起眉头。
他清楚地记得,陆今安曾当着自己的面,将这份机要文件锁进了档案柜,怎么转眼就成了等待粉碎的废弃材料了?
他下意识看向贺思翰的工位,那里一直空着。
陆今安的办公室房门紧闭,贺秘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
陆今安的办公室内,贺思翰将十余本边角泛黄的账册罗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他呼哧带喘:“陆总,这些是能调取到的,陈志远十年前在汇森担任分公司财务副总时,经手的所有重要账目。”
贺思翰面上有些犯难:“时间太久远了,很多凭证和流程都不完整,如果要一笔一笔彻底清查,恐怕要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
陆今安看着几乎能挡住视线的陈旧账册,拧上了手中的签字笔:“不用都查,集中力量,查一个由他牵头、资金流动最大的项目。”
他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要在一个关键项目上查出问题,我就能用它当筹码,逼陈志远收手。”
“收手?”贺思翰有点懵,“收什么手?”
“一些具体的事情你不用知道得太详细。”陆今安抬眸,目光中隐有锐利,“你只要知道,他现在正在利用宋闻,帮他达成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我要做的,就是逼他收手,离宋闻远点。”
贺思翰立刻想到了私家侦探之前拍到的那张宋闻与陈志远,以及百家星副总经理私下见面的照片。
“宋闻是被他利用的?陆总,这事……您是怎么确定的?”
“我前阵子去临市出差,就是去见了几个与陈志远曾经有过节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他当年的竞争对手,有的是旧同事,还有跟过他一段时间后被踢开的下属。他们手里或多或少都掐着陈志远的一些把柄,也无一例外,都在关键时刻出过‘意外’,大多是车祸。而车祸之后,他们也都选择了沉默和妥协。”
贺思翰灵光一闪,猛地瞪大了眼睛:“宋闻的父母……不就是出车祸去世的吗?他父亲当年就和陈志远在同一个分公司共事过!”
“既然这样,宋闻为什么还要帮他?”贺思翰感到难以置信。
陆今安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含在唇间,声音有些模糊:“小鸡崽子遇到老狐狸,哪那么容易逃得开。”
贺思翰有点激动,他将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向前倾身:“陆总您赶快告诉宋闻真相啊!让他知道自己被骗了,让他别再被陈志远利用,别再……当奸细了。”
陆今安点燃了香烟,将金属打火机随手扔在报表上,咬着烟笑着说:“然后呢?”他透过青灰色的烟雾看着贺思翰,“告诉他真相,然后让他为自己之前做过的事情感到羞愧,无地自容?还是让他被愤怒冲昏头脑,不管不顾地去报复陈志远?”
烟雾轻轻弥漫,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与担忧:“姓陈的是个真正的狠角色,手上不干净。宋闻很可能不仅报不了仇,还会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啊?”贺思翰彻底愣住了,张了张嘴,考虑了再三,发现这确实是个死结,只能干巴巴地问道,“那……那要怎么办呢?”
陆今安站起身,走到窗边,伸手拧开了百叶窗,看向外面的宋闻。
此时的宋闻正低着头,专注地整理着文件,他的眼下有一片淡淡的青灰,显然是没有睡好,而唇角……似乎还有一点红痕。
陆今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接上刚才的话题:“能怎么办?只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得紧一点,护着。”
贺思翰看着陆今安挺拔却莫名透着孤注一掷的背影,此时是想夸一句自家的老板的,可那人的电话响了,这句赞美只能被迫中断。
两分钟后,陆今安挂断电话,脸上阴云密布,他抬起手,指向窗外,暴躁地低吼:“让宋闻给我滚进来!”
贺思翰一怔,心中暗忖,还好……没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