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办公室,随意瞥了一眼随行的秘书,竟发现真如宋闻所说,右耳有痣,发旋并排,长了两个。
……
茶水间里,宋闻一脸平静地盯着眼前复杂的咖啡机,他试着按了几个按钮,机器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嗡鸣,却始终不见咖啡流出。
最后索性撕开一包雀巢速溶,热水一冲了事。
想起陆今安提过的拉花,宋闻对着在杯中打着水旋儿的咖啡发了会儿愣,然后环顾四周,在茶水间的柜子里翻出一瓶巧克力酱。
巧克力酱的瓶口已经有些干涸,挤出来的线条断断续续。他勉强在咖啡表面画了几道歪歪扭扭的弧线,又用牙签随意挑了几下。
咖啡端到万嘉树面前时,对方如获至宝。
小万总眯眼觑着杯里的图案,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研究半天终于开口:“这是……什么艺术造型?”
宋闻低头往杯子里一瞅,琢磨了一会儿:“枯藤老树昏鸦。”
“啊?”万嘉树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突然一拍大腿,“绝了!这枯枝弧度,鸦的剪影,简直跟水墨画一样,搞得我都舍不得喝了。”
蓬松的头发在眼皮子底下激动得一颠一颠的,宋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些艺术天分。他又往杯子里看了一眼,否定了上面的想法,轻声道:“其实不喝也行。”
“那哪儿成。”万嘉树赶紧把杯口凑到鼻子底下,深深吸了口气,“大师级的手艺,必须尝尝。”
他小啜一口,咂了咂嘴,在宋闻屏息以待时突然高声赞叹:“这层次感,前调带着点焦香,中调混着奶香,后调还有点……回甘。好喝,不愧是拿奖的手艺。”
宋闻:“……”
难怪能在牌桌上输三百万,他在心中暗忖。
万嘉树放下杯子,一抬眼瞧见宋闻还笔直地站在旁边,赶紧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哎哟,站着多累,来来来,坐下歇会儿,你累坏了,我哥回头该心疼了。”
说着不由分说把人按在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他凑近宋闻端详:“长得干干净净,性格安静无争,又有才华,原来我哥喜欢的是你这款。”
宋闻被他看得不自在,愣了愣才问:“你哥喜欢谁?”
万嘉树二郎腿一翘:“就别瞒着我了,在我妈和我哥之间,我可是坚定站在我哥这边的。”
见宋闻仍旧一脸茫然,他轻啧,索性摊牌:“昨晚轰趴,满福楼那经理正巧在隔壁,他过来敬酒时偷偷跟我说,我哥处了个男朋友,正闹别扭呢,前一秒还‘宝贝达令’的黏黏糊糊,后一秒,人家就成他助理了。”
他用肩膀撞了撞宋闻的胳膊,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那男朋友就是你吧,宋助理?”
宋闻一时语塞,陆今安在人前演的这出戏,背后到底有什么盘算,他摸不透,自然也不能随便戳穿。
见宋闻语迟,万嘉树笑得更欢了:“我就说嘛,我哥用人向来谨慎,怎么会随便带一个人在身边,哎,你们俩闹别扭,到底为了啥啊?”
宋闻想了想:“大概是我不诚实。”
“你劈腿了?”
“没有。”宋闻果断否认。
万嘉树顿时松了口气,往后靠回沙发背上:“那就没事,我哥那人心软得很,气头过了就好了。”说着又啧啧两声,“宋助理,你是真有福气,我哥那条件,人帅多金,对人又热情温柔,你这简直是捡着宝了。”
宋闻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哥?”
“对啊,我哥。”
宋闻没再接话,只是把那杯速溶咖啡往万嘉树面前推了推,堵他的嘴:“喝咖啡吧。”
万嘉树又滋溜了一口,突然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猫着腰凑过来,压低声音:“哎,我问你个事儿,你俩……那个的时候位置是……?”
宋闻有些尴尬,微微脸红,既然不便明说,只能轻轻摇头。
巧克力酱蹭在了嘴角,让万嘉树的笑容显得更加猥琐:“我哥肯定在……”他双掌合十,平平架在膝盖上,上面那只手还故意上下颠了颠,“上面。”
宋闻沉默片刻,伸手将合拢的双掌慢慢翻转,指尖点了点换成上面的那只手,语气平缓地说道:“我俯卧撑做得很好。”
“俯卧撑?”万嘉树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宋闻的身板,重点瞄了瞄他的腰,“哦草,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宋闻摸了把自己的腰,从容颔首:“核心力量不错。”
话音刚落,会客室的门口突然传来响动。两人同时转头,看见陆今安正倚在门框上,僵着笑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宋助理,看来你闲得很,那就给我也冲一杯咖啡吧。”
第12章 腰不错?那我摸摸
万嘉树见形势不妙,佯装接电话脚底抹油,跑路前,他一口闷了咖啡,侧身路过陆今安时,挤眉弄眼地扔下一句:“宋助理咖啡确实泡得不错,表哥你眼光真好。”
陆今安脸色更黑,他一把抓住泥鳅一样的万嘉树,脸上勉强挤出了几分为难:“这事……替表哥保个密?”
“我不说,我不说。”万嘉树信誓旦旦,“二叔、三叔和我妈他们都是老古董,让他们知道你偷偷交个小男朋友,还能有消停日子过?”
陆今安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落下的力度不轻:“我也觉得300万能买个守口如瓶。”
本是一句玩笑,却让万嘉树愣了一瞬,未等他反应,就被陆今安轻轻推到了门外,男人回手一指宋闻:“你跟我来。”
完了,宋闻默忖。
……
跟在陆今安的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四下一瞥,宋闻微愣。
办公室宽敞,却不伦不类。中间摆着一张老板台,左右两侧靠墙各立着一个檀木佛龛。
左奉关公,右供财神,一个威风凛凛,一个金袍加身。
陆今安走到财神像前,从龛盒里抽出三炷长香,他侧首睨了宋闻一眼,声音不轻不重:“余助理。”
宋闻一旦姓余,就是哪里又不周到了。
瞧着持香而立的男人,他明白过来,上前从桌上拿起打火机,引出火苗,点燃了长香。
青烟袅袅,轻腾而升。
陆今安将香举至眉心,恭敬地三拜后,插入香炉。
同样的流程在关公像前依样画葫芦又走了一遍,陆今安闭目持香,突然闲散开口:“俯卧撑做得不错?”
该来的终归躲不过。
宋闻立于关公像前,中肯的自我批评:“刚才是我逞强,你别当真。”
陆今安挑起一点眼皮,目光斜睨:“逞强?”
宋闻觉得用词可能过于文雅了,不能充分地表现出自己的恶劣,随即换了个词:“我不应该装B。”
闭着眼的陆今安忽然剧烈地咳了两声,香炉中有沉灰,翻涌而上,蒙了关公一袍子灰。
陆今安睁眼怒视:“当着关二爷的面,你说的什么屁话!”
一经提醒,宋闻也觉出不妥,双手合十,对着关公拜了三拜,低声道了句“恕罪”。
陆今安气得心口发闷,长香歪歪斜斜一插,他转身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仰头直视宋闻,目光如刀:“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对我心怀不轨,我就弄死你?”
“没有心怀不轨,”宋闻认真解释,“就是一时想争点面子。”
“面子?”陆今安冷笑,“睡我就有面子了?”
宋闻向来有问必答,但这个问题他觉得应该谨慎对待。
斟酌片刻:“需要我回答吗?”
陆今安咬着牙,挤出一个字:“说。”
宋闻用目光咂摸了一遍有型有款的陆今安,点点头:“挺有面子的。”
“我草。”陆今安一把攥住宋闻的手腕将人拽到跟前,另一只手粗暴地按上对方的侧腰,“你他妈能睡动吗?腰好是不是?我倒要看看好在哪里?”
指尖刚触到那片腰腹,陆今安的动作蓦地一顿。薄薄的衬衫之下,是流畅的肌肉线条,带着点温热的弹性,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陆今安神色微变,却不信邪,又往后腰捞了一把,手指碾过一片温热的肌骨,随即撞上了骨骼清晰的轮廓,浅凹的背沟一路蜿蜒,带着某种克制的力量感。
触电般收回手,他将宋闻用力一推,随即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掌心:“不是爱做俯卧撑吗?”他指着地面,“一百个,现在。”
腰间的衬衫打着褶皱,宋闻松松地拢着那片皮肉,他微微蹙眉:“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
“你是生活助理,兼着保镖的职责,”纸巾一团,随意扔进垃圾桶,陆今安恢复了上位者的姿态,“强身健体是分内的事。”
这话听着有点道理,宋闻没法反驳,只得慢吞吞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卷到小臂,又摘下眼镜,轻轻放在桌角。
“在这做?”他问。
“嗯。”陆今安旋开签字笔,笔尖在文件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就在这,也当给关二爷赔罪了。”
宋闻没再说话,俯身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撑地,腰背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动作标准、干净利落,那截腰线随着俯身、撑起的动作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工作的间隙,陆今安偶尔会不经意地瞥见,入眼就觉得晦气,立马错开目光,再落笔,写错了一个字。
……
做到第48个时,陆今安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屋里两人动作同时一顿。宋闻撑在地板上的手臂绷出流畅的线条,他微微喘息着抬头:“这罪,还给关二爷赔吗?”
运动后微哑的声音依旧平静,陆今安听着窝火,又有点泄劲,摆了摆手:“起来吧,别在这儿给关二爷添堵。”
说着指了指屋子角落的迷你吧台,“万嘉树说你咖啡泡的不错,我随口一言,没想到还真的压在了你的本事上,去吧,也给我泡一杯。”
宋闻刚要开口解释,陆今安已经扬声唤人进来。
办公室门被推开,率先而入的是一辆便携推车,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上百个白色手机盒,阳光一照,惨白一片。
陆今安旋起签字笔,敛眉问道:“这是什么?”
隐在推车后的秘书有些尴尬:“是……手机。”
“手机?”陆今安起身走到推车前,拿起最上面的盒子掂量了下,“哪来这么多手机?”
“华业科技的林总派人送来的。”
“林知奕?”陆今安翻转盒子,看到了包装上“华业科技”的烫金logo。
拿着手机,他觑了一眼宋闻。
此时的宋闻正在翻找速溶咖啡,完全无视了那台按键复杂的高档咖啡机。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正如所料是林知奕打来的。
“林总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陆今安接起电话,脸上没什么笑意,声音却透着热络,尾音都打着弯。
他慢悠悠地按下免提,故意踱到宋闻身边,恰巧看到对方正把速溶咖啡粉倒进白瓷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