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青从后视镜看向他:“你也很重要。”
……贺琛和他对视上,怔了一瞬,错开视线。
“身教大过言传,你想让乐言成为一个爱自己、爱生活的人,还是一个忽略自己、为过去活着的人?”陆长青又说。
贺琛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才消化了他的意思。“乐言是乐言,我是我。再说我不是那样……”
不是哪样,他没再开口,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
陆长青也没再多说,而是转开话头:“从今天开始要加强戒备,贺家可能会对你不利。”
今天的事看似不大,没出人命,最多贺宏声跟贺思众等人受了伤,但贺琛狠狠伤了贺家的“权威”和“面子”。
某种程度来说,武士家族能立足靠得正是这些东西。我厉害、我能打,所以我能招揽人才、增强势力,优势像滚雪球一样积累。
相反,如果这个“厉害”的神话破灭,劣势也会像滚雪球一样扩大。蓝星历史上不少家族,因为人才凋零、后辈天资普通,从一流掉落到二流、三流,最终被其他家族分吃干净。
贺思众本是贺家新一代最强的一个,是贺家下代家主,现在却被贺琛轻易击败,不说“神话破灭”也相去不多。
所以贺宏义才咬死了击败贺思众的贺琛仍是贺家人,是“受了委屈闹性子”,目的就是把这事定性在“自家人相争”上,保住贺家的神话不灭。
但他内心的杀机已经在贺思众落败那刻泄露出来,强到陆长青不需要特意去感知。
贺家此时一定急于立威和夺回面子。最有效的方式,当然就是斩掉贺琛这个家族叛逆、祸水之源。
这道理贺琛也明白,他眼中闪过冷光:“我知道。”
从今天起,他跟贺家的对立已经成为明牌。
“贺宏义是不是对我们的关系也有了怀疑?”贺琛又问。
“没关系,怀疑总会有,应对的办法也总会有。”陆长青说着,把飞车泊进医科院他的私人车位。
停好车才发现贺琛在盯着他看。
“怎么?”
“没怎么。”贺琛移开视线,“师兄是不是遇到什么事都这么镇定?”
如果把人比做天体,贺琛觉得陆长青像一颗恒星,一颗发冷光的恒星,不炽烈,却定如磐石。
“只是习惯。”陆长青说着,打开车门,要扶贺琛下车。
“我没事。”贺琛避开他搀扶,姿势跟平常无异下了车。
“乐言在哪儿?”跟陆长青走进诊疗室,贺琛问。
“不急,先把你和大狼身上的伤处理一下。”
“我没伤着哪儿……”贺琛还是否认,被陆长青碰了一下侧腰,“嘶”了一声,才老实。
陆长青让他坐到诊疗床上,把直播给他打开:乐言正跟着文毅在食堂吃饭,专心致志的小模样,让弹幕纷纷呼吁他开吃播。
贺琛安下心来,又觉得哪里不对:“你为什么可以看到这个?”还是高清版的??
“特邀专家。”陆长青淡淡说。
哦……
“孩子下次要是打嗝,你给他喝点水就好。”陆长青又说。
“我就算真在乐言心里,也不会掉出来。”
“……”贺琛默默关掉直播,把大狼放出来,“麻烦师兄先给它治疗吧,它说疼。”
脸疼。
陆长青没拒绝。
但他治疗雪狼,也没耽搁贺琛那边,叫了一个人进来给贺琛处理伤口。
这人面生,不是陆长青身边那个助理,不过处理伤口很有一手,动作又轻又快。
也许是陆长青的心腹,陆长青说话也不避忌他,询问贺琛:“最近有没有关注直播弹幕和网上一些舆论?”
“师兄指哪些?”
“指一些关于我们俩是情侣的八卦。”
“咳!咳咳!”贺琛腹部棍伤正被上药,听见这话一不小心岔了气。
“放着我来。”陆长青示意那个沉默寡言、存在感极低的手下出去。
他已经治疗完雪狼,接替手下,坐在凳子上,把贺琛上衣往上推了推,给他上药。
“你刚才说的对,对我们的关系,贺宏义明显已经有了怀疑。”一边把药油在贺琛皮肤上均匀涂开,陆长青一边说,“其实不止贺宏义,星都的有心人,想必都在猜测你我接触的目的。”
“用危重病房搬迁的事,能不能搪塞过去?因为师兄要搬迁病房到汉河基地,所以我们才合作。”贺琛问着,身体绷紧。
不知道为什么,陆长青给他上药,他更敏感些,身体没办法放松,预判即将被陆长青手指接触的区域,甚至会风声鹤唳,提前绷紧。
“这个理由,可能反过来,引人猜测我搬迁的目的。”陆长青无声无息释放精神力,贺琛看不见,却没来由感觉舒缓了些,身体放松下去,人有些疲惫想睡。
但他努力打起精神:“那会有人调查或阻挠你搬迁的事?”
“也许。”陆长青道。“其他人不用在意,只有皇上那边,可能会有些麻烦。”
“哦。”贺琛应了一声,犯困的脑子在尽力思考:他担心皇帝知道,所以矿脉——以及量产零号战甲的事是瞒着皇帝,而不只是瞒着那些贵族……
“其实有个理由,能降低那位戒心。”陆长青这时说。
“什么理由?”贺琛下意识问。
“皇上知道,我一直很关注乐言、关注你。”陆长青缓声说,“那些八卦,他有几成当真。”
嗯?贺琛的脑子跟着陆长青的语速慢了慢。
“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陆长青平缓镇定说,“那些八卦,可否任其发展,暂不澄清?”
贺琛半晌没说话。
陆长青几乎要收回刚才的话时,他开了口:“师兄你……是不是早就在布这个局了?”
“为了忽悠皇帝,故意表现出我们有一——”
“有一”什么,他觉得不雅,及时收住,但,那副茅塞顿开的模样没有收。
陆长青神色复杂看他一眼,着意解释:“这件事我确实没有布局。”
“我懂,只是顺势而为。”贺琛说。
你懂的真多。
陆长青给他上好药,放下衣服,擦净了手,握住他手腕,释放出精神力:“不急想这些,你先休息。”
“没什么好想的,我答应就是。”贺琛答。
本来答得坦坦荡荡,和陆长青眼睛对视上,不知怎么,贺琛又忽然移开视线。
“不过,师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会不会引起误会?”他看着天花板问。
陆长青仍旧看着他,目光一瞬不瞬,声音却很坦荡:“放心,没有。你呢?对方文濯——”
“也没有,我跟方文濯几乎不认识。”贺琛答。
“那为什么订婚?”陆长青仿佛闲聊般问。
“那时贺思远跟方文濯父亲有个什么合作,需要这个婚约。”贺琛闭上眼,不带什么情绪说,“她,贺雅韵说是为我考虑,我那时候比较笨,信以为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你不笨。”陆长青说。“重感情不是笨。而且,走错了路,你会立刻转身,去找新的路,不是人人有这样的坚定和勇气。”
……不愧是学过心理学的,说话真中听。
“我确实有那么点可取之处。”
贺琛合着眼睛,沉重的精神世界又松懈了一丝。
“你别催眠我,我还要接乐言。”他顽强说着,下一秒,却在困倦中乖乖睡去……
第43章 治疗依赖症
“爸爸!”被文毅送回陆长青的办公室, 贺乐言跑向贺琛,抱住他的腿,“你办完事情了?”
“嗯。”还不是很清醒, 坐在沙发上阖目休息的贺琛睁开眼。
“你又累了?”贺乐言稚声稚气问着, 爬到沙发上摸了摸贺琛的额头。
“爸爸没事。”贺琛把他小手抓下来, “跟文爸爸玩什么了?有没有听文爸爸的话?”
贺乐言点头:“听话。跟文爸爸训练了。”
“训练?”
“训练用精神力,很快我就可以给爸爸治疗!”小孩儿口气坚定地说。
“谢谢。”贺琛笑了下, 眼睛清亮起来。
陆长青坐在办公桌后, 远远看了那笑容一眼。
“爸爸, 这是什么?”贺乐言发现贺琛手里有只盒子,还一直紧紧握着, 刚才睡着的时候也没松,不由好奇问。
“这是, 礼物。”贺琛说。
他低头看了一瞬盒子,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两把长命锁中更轻更薄的那个,给贺乐言戴上:“这是爸爸的爸爸送给乐言的礼物,保佑乐言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爸爸的爸爸?那就是……爷爷?“谢谢爷爷。”小孩儿礼貌地说, 又问, “爷爷在哪里?”
“很远的地方。”贺琛揉揉贺乐言的头。
贺乐言点点头,好奇瞥向盒子里的照片,还有剩下两样东西:“这把锁是给哥哥的吗, 这个呢?”
贺乐言喜欢地盯着盒子里那个小方牌:上面的小狼宝宝真可爱!
“这个是给爸爸的。”陆长青在他们身后开口。
“爸比!”贺乐言到这时才注意到他爸比的存在。
陆长青应了一声, 伸手把坐在贺琛腿上、快要挤到贺琛腹部伤口的贺乐言提下来:“爸比布置的作业完成没有?”
贺琛抬头:“三岁,就做作业?”
“我马上就四岁!”贺乐言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比他手大一丁点儿的异形魔方, “完成了,爸比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