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简直像认输! 不穿?……真的好冷。
苏秋池低头看着怀里那件开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进退两难……憋屈。
他抱着那件突如其来的羊绒开衫,在冰冷的阳台上又僵立了片刻。夜风毫不留情地灌进他单薄的衣服,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怀里衣物传递来的温暖就显得格外诱人,也格外……刺眼。
他像是跟谁赌气似的,最终还是一把攥紧了那件柔软的开衫,回了自己的卧室,再次甩上了阳台门,将寒冷的夜风和隔壁那个让他心烦意乱的人彻底隔绝在外。
室内温暖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与刚才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胸口微微起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件深灰色的开衫,柔软的羊毛触感细腻地摩擦着他的指尖。
他低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手里的衣服。是陆珩常穿的牌子,质地极好,款式简洁,带着一种矜贵感,就像他那个人一样。
鬼使神差地,苏秋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指尖陷入那片柔软之中。
他微微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触碰到衣领的位置。
一股极其清淡、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若有若无地萦绕上来。
还是那个味道。
和他记忆深处,某些被刻意封存却又无法真正抹去的片段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个认知像一道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苏秋池的四肢百骸,让他心脏猛地一缩,指尖都跟着微微发麻。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抬起头,瞬间拉开了衣服和鼻尖的距离,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和懊恼,仿佛做了什么极其不该做的事情。
他怎么会……怎么会去闻他的衣服?!
苏秋池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下意识就想把手里的开衫扔到远处的沙发上。
但手臂抬到一半,动作却又僵住了。
那柔软带着熟悉气息的触感,还清晰地留在指尖和怀抱里。
最终,他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肩膀微微垮下来,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意味,并没有将衣服扔掉。
他只是抿紧嘴唇,板着脸,动作近乎粗暴地将那件开衫胡乱团了团,随手扔在了自己床尾的角落,一个既不亲近也不至于完全丢弃的位置。
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刚才那一瞬间鬼迷心窍的举动,以及心底那片因为一个熟悉味道而掀起滔天的惊澜。
他走到床边,重重地倒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试图强迫自己睡觉。
可是,房间里,似乎到处都隐隐约约地,漂浮着那件羊绒开衫上清清淡淡属于陆珩的味道。
清晨微熹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
苏秋池是在温暖而踏实的包裹感中逐渐醒来的。
宿睡将醒未醒,意识还沉溺在模糊的暖意里,他下意识地蹭了蹭怀里的被子。
触感却并非寻常的棉布,而是一种异常柔软细腻的亲肤质感,还带着被体温烘得暖融融令人安心的温度。
他迷迷糊糊地又收紧手臂,鼻尖无意识地埋了进去,那股清淡干净的清香气息更加清晰了几分,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熟悉得让他心脏猛地一跳。
睡意瞬间潮水般退去。
苏秋池猛地睁开眼,瞳孔在接触到光线的瞬间收缩,然后难以置信地向下看去。
那件深灰色的羊绒开衫,正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揉得有些皱了,衣领处甚至因为他刚才无意识的磨蹭而微微敞开着,仿佛被他当作抱枕搂了一整夜。
苏秋池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瞬间彻底清醒,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脸颊耳根烫得吓人。
他触电般猛地松手,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一件柔软的衣服,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怎么回事?! 它怎么会在他怀里?! 他明明……明明昨晚是把它扔在床尾的!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像是要逃离什么瘟疫一样远离那张床和那件该死的开衫。
心跳快得如同擂鼓,一下下撞击着耳膜。
他站在房间中央,有些慌乱地抓了抓头发,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再去瞥那件衣服第二眼。
昨晚上阳台上那点强撑出来的气势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抓包般的窘迫和恼火,主要是对他自己。
门外传来了极轻的敲门声,老管家的声音温和,“少爷,醒了吗?老爷子让问问,一会儿吃完早饭,还去不去后山摘梨了?”
苏秋池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猛地扑回床边,手忙脚乱地将那件羊绒开衫抓起来,像是处理什么见不得光的赃物一样,飞快地塞进了被子最底下,胡乱地把被子叠好,试图掩盖一切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深吸了好几口气,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朝着门口方向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这就来!”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慌乱。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
苏秋池却还僵在原地,目光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床被叠得鼓鼓囊囊欲盖弥彰的被子。
被子底下,那件衣服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无声地宣告着它存在感。
这个早晨,从一开始,就彻底脱轨了。
第106章 悄悄
苏秋池带着上刑场般的心情磨蹭下楼。
他刻意在房间里拖延了许久,反复检查被子是否将那件衣服完全盖严实了,又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勉强整理好表情,故作镇定地走向餐厅。
越是靠近,他的脚步就越发迟缓。餐厅里传来老爷子温和的说话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却又让他莫名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一脚踏了进去。
果然,老爷子和陆珩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晨光透过窗户,将餐厅照得亮堂而温暖。
老爷子正慢悠悠地喝着粥,而陆珩……他已经换下了昨晚的睡衣,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看起来清爽又矜贵,正姿态优雅地剥着一个水煮蛋,动作不疾不徐。
听到脚步声,两人同时抬起头看了过来。
老爷子的目光一如既往带着慈爱,笑着招呼,“小九起来了,快过来吃饭,就等你了。”
而陆珩的视线也落在他身上,眼神平静无波,只是极其自然地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剥着手里那颗光滑的鸡蛋,仿佛昨晚阳台上那尴尬的一幕以及那件被他抛过去的开衫从未发生过。
他这副若无其事,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反而让苏秋池心里更加憋闷。就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为了那件衣服辗转反侧,大清早兵荒马乱,而对方早已云淡风轻,甚至可能根本忘了那回事。
苏秋池硬邦邦地“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位置恰好斜对着陆珩。他刻意避开那边,目光只盯着自己面前的空碗。
佣人很快为他盛上热粥。
餐桌上暂时安静下来,只有细微的进食声。
苏秋池埋着头,味同嚼蜡地喝着粥,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斜对面。
陆珩剥鸡蛋的手指修长干净,动作利落,很快便将一颗光滑完整的鸡蛋剥了出来。但他并没有自己吃,而是极其自然地将那颗白嫩的鸡蛋放到了手边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轻轻推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爷爷,鸡蛋剥好了。”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哎,好,好。”老爷子显然很受用,笑眯眯地夹起那颗鸡蛋。
苏秋池看着这一幕,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
这时,陆珩似乎才注意到苏秋池一直只低头喝粥,手边空荡荡的。他顿了顿,极其自然地伸手,从桌上的篮子里拿了一颗水煮蛋,然后看向苏秋池,语气平淡如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需要帮你剥吗?”
他的目光坦荡,没有任何戏谑或刻意讨好的成分,就像是在进行一项最寻常的餐桌礼仪。
可这话听在苏秋池耳朵里,结合早上那件被他搂了一夜的开衫,简直像是在他紧绷的神经上又狠狠撩拨了一下!
谁要他剥?!他又不是没手!
这种自然而然的照顾,这种仿佛已经融入这个家的熟稔姿态……都让苏秋池感到一种强烈的排斥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他猛地抬起头,撞上陆珩的视线,语气又冲又硬,像只浑身竖起了尖刺的刺猬,“不需要!我自己会剥!”
说着,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把抓过篮子里的一颗鸡蛋,力道之大,差点把鸡蛋捏碎在手心,然后低着头,笨拙又赌气地开始抠剥蛋壳,弄得桌上掉了不少碎屑,与旁边陆珩刚才那干净利落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珩看着他这副反应过度的样子,拿着那颗被拒绝的鸡蛋,手指微微顿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那颗鸡蛋剥好,放进碟子里,推到他身前,然后继续吃自己的早餐。
老爷子将两人这无声的交锋尽收眼底,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他也是才发现,苏秋池在陆家小子面前爱生气发怒,这搁在以前从未见过。
餐桌上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沉寂,苏秋池重重地放下了自己手中那颗剥坏皮的鸡蛋,拿起一旁碟子里陆珩剥好的那颗,张嘴,用力咬了一口。
陆珩余光观察着苏秋池的小动作,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那颗鸡蛋剥得极完整,蛋白光滑,连顶端那一点凹陷都完好无损,他剥的,他自然清楚。苏秋池咬得狠,像是要把什么情绪一并嚼碎咽下去,腮帮子微鼓,唇角沾了一点蛋黄。
陆珩将桌上的纸巾递给了他,声音温柔,“擦擦。”
苏秋池愣了一下,包得鼓鼓正在咀嚼的腮帮子也跟着停顿下来,他接过纸巾擦了擦嘴。
一顿各怀心事的早餐总算结束。
两人一前一后去工具房拿了背篓。
背篓是旧的,带着股竹篾和泥土混合的气息。陆珩动作自然地背起一个,又拿起另一个。
苏秋池瞥了他一眼,一把抓过背篓带子,动作幅度大地甩到背上,率先走出了工具房,仿佛多停留一秒都难以忍受。
通往后山的小路蜿蜒曲折,铺着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两人沉默地走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两道互不干涉的影子。
清晨的山间空气清冽,带着草木的湿气。
果园很快便到了。
确实如老爷子所说,梨树不多,稀稀落落也就十来棵,但每棵都枝繁叶茂,金黄的冬梨沉甸甸地挂满了枝头,像一个个小巧的灯笼,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甜香。
陆珩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随即放下背篓,开始观察哪棵树的果子更熟,更容易采摘。
他的动作有条不紊,目光专注,很快便选定了一棵果实累累且高度适中的梨树。
苏秋池则故意离他远远的,走到果园的另一头,找了棵看起来顺眼的树,把背篓往地上一扔,也不讲究方法,踮起脚伸手就去够最近的一个梨。
他心思根本不在摘梨上,动作带着明显的烦躁和敷衍。
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块,却不自觉地,将视线偷偷投向果园另一侧。
只见陆珩搬来了一架木梯。他仔细地将梯子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用手用力晃了晃,确认稳固后,才动作利落地攀爬上去。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沉稳的背影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站在梯子上,高度恰好能触及那些最饱满日照最充足的金黄果实。
他一手小心地扶着枝条,另一手熟练地旋转梨梗,每一个被摘下的梨子都完好无损,被他轻轻放入挂在梯子旁的背篓里,动作从容不迫,效率奇高,专注的神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这片梨树。
苏秋池越想越憋闷,看着陆珩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只觉得格外刺眼。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待在这里,像个傻子一样衬托对方的能干。凭什么他要在这里摘梨?凭什么他要跟这个家伙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