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其他船上的船工除了操舟的少数几人,也都脱光了跳下船和仟夫一起挽起船上抛下的粗大的麻绳,所有纤绳都连在江朔他们所乘的第一艘大船之上,看来是要一艘一艘逐一拉到上游去。
江朔道:“原来船工也要下舟拉纤啊?”
丁鲲道:“那是自然,都是苦人儿,又不是老爷,难道在船上坐着看么?”
江朔道:“那我也下去帮忙。”
丁鲲忙拦住他道:“少主,别看你神功了得,但你不通拉纤的手艺,下去也只能添乱。”
只见岸上仟夫已经排成若干个长列,纤绳其实不是一根长绳,而是一段段绳子互相套索在一起,每仟夫肩头都挂着一个绳套。他们拉纤的的动作和江朔所想的完全不同,只见他们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向前爬行,不一会儿一条条纤绳都渐渐拉直了,仟夫的首领开始喊起号子,众人一齐跟着呼号,纤绳绷得笔直,嘎吱吱的乱响,船上人用竹篙点击河岸,大船离开泊岸,向着上游慢慢移动起来。
仟夫们用手、肘、膝、脚牢牢抵在河滩的砂石之上,浑身的肌肉紧绷着,随着呼号规律地左右摆动,拉着纤绳前进,才不过走了几十步便已经大汗淋漓了。
仟夫们几乎贴着水岸边前进,河水与汗水交织在一起,果然一个个都被都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湿透了,江朔这才知道果然不能穿一件衣衫,否则磨破了衣衫不说,裹着湿漉漉的衣服也必然非常不舒服。
拉纤最难的是将船从锚泊地拖出,一旦大船逆水行走起来,反而没有刚开始那么吃力,江朔发现拉纤果然是个手艺,不是有傻力气就可以的。
仟夫并不是直线前进,行进间,船上撑篙的船夫间或高喊:“稳住,稳住!”拉纤的首领却喊:“闪避!闪避!”
原来是河中上游一层层浊浪拍来,其中最大的浪锋称为“水筋”,仟夫和船工通力合作摆动船身,调整船只切入水筋的角度,来减弱河水的冲击力,确如丁鲲所言,如果一味用蛮力拉扯,大船迎头撞上水筋,轻则被推得逆行,重则船只翻覆都是有可能的。
大船上行之际,张果先生也从舱内出来了,他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吧唧吧唧嘴道:“哟,向峡门去啦,丁老弟,今日走那个门啊?”
江朔不知道走哪个门是什么意思,转头望向丁鲲,丁鲲对江朔解释道:“少主,此处称三门峡,河中有三座小山,据说原本是插入河中的一整座山,因其山顶平如砥石故名砥山,砥山几乎将河水拦腰截断,大禹治水时,大禹以神斧劈山通河,将砥山劈做了三段,这三座小岛分别以‘人、神、鬼’命名,形成了四条水道,其中贴着北岸的水道太过狭窄无法通船,其余三条可以通船的水道称为‘人门’、‘神门’和‘鬼门’。”
江朔向前望去,见河中果然矗立着三座小山,这三座小山顶果然像砥石一般平整,高低又都差不多,看来确实如一座山被切成了三段一般,再看三座小山前的河水中还有一座小岛,小岛之南还有一座孤峰。
这孤峰傲然独立于浊浪之中,将倾泻而下的河水一劈为二,虽然与人神鬼三门比起来不算太高,但看来却觉气势雄浑更胜三门,丁鲲见他看的出神,道:“此岛名张公岛,而这水中孤峰便是砥柱了。”
江朔道:“原来所谓‘中流砥柱’就是此处啊。”
砥柱在河中靠近南岸的位置,内侧清浅而外侧浑浊,越是靠近三门峡,水流愈急,大船被水流推着不断靠近砥柱,仟夫几乎都被拽到水中,江朔见仟夫一个个弓起脊梁,浑身的肌肉鼓起,纤绳的拉力几乎突破了仟夫的极限,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
这时从河中三门中最左侧的鬼门北侧河中山上抛下来三股长索,这绳索由多股麻绳聚成,粗如人臂,头上系着羊皮制成的浮筏,因此不会沉入水中,一路顺流漂到大船下,船上船工用长钩将其勾起牢牢固定在船头的大铁环上,固定已毕,前面山上响起了号子,江朔这才注意到山顶上有三个巨大的绞盘,每个绞盘配有三十个河工推动,绞盘绞动拖拽着大船向左侧鬼门驶去。
得此绞盘长索的协助,大船向上前进的速度大大加快了,此处河水清浅,江朔忽然感觉道一阵隆隆的摩擦之声,船只剧烈地震动起来,原来大船已经刮底了,好在水底砂石经河水千万年的冲刷,早已不复尖利,大船在众仟夫的拉拽之下竟然擦着河床向上艰难的前行。
靠近砥柱时,江朔见砥柱经过千万年的激流拍打、风雨侵蚀,早已没有草木,只留下了一个光滑坚挺的巨大岩柱,陡峭的崖壁上有历代留下的摩崖石刻,其中最中间的两行刻的最大,用描着红漆,江朔见是:“
仰临砥柱,北望龙门。
茫茫禹迹,浩浩长春。”
丁鲲道:“此乃大唐太宗皇帝御笔《砥柱山铭》,下面还刻了一篇《砥柱山记》却是魏徵的手笔。”
江朔向下看果然见到数排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是离得远了看不清写的是什么。他转头再看三门峡,南侧鬼门水流湍急最是险峻,中间神门开阔,北侧人门距离甚远已看不清了。
大船只能贴着河岸前进,向着最险峻的鬼门冲去,江朔心道:中央天门最为疏阔,可惜仟夫无法把纤绳拉到这么远的位置。他思忖间,大船仍在不断接近鬼门水道,越是接近峡门,水流就越是湍急,滔滔河水在船身下猛烈地拍击,飞溅出无数的浑黄的水花如同阵阵黄烟。
船身在惊涛骇浪间穿行,却渐渐没了响动,显然河水已经变深了,方才磨了半天底居然没有受损,显然颇为坚固,江朔这才发现此船前窄后宽,船头高高扬起,船板坚厚,正适合穿浪而行,他忽然想起当年在扬州刘晏告诉他各处漕运所用的不同船只,问道:“丁大哥,这莫非就是‘上门填阙船’么?”
第327章 中流砥柱
丁鲲道:“不错,原本通过三门峡只能换小舟或改陆路搬运,唯有刘晏为夏县县令时所创上门填阙船可以通过三门峡,此船船底加厚,船型前窄后宽,船头上翘,不惧河底砂石,正可在河水最激越处穿行。”
此刻仟夫背上和山崖上的绳索均被绷得吱嘎作响,牵引着大船艰难地通过鬼门门,忽听一声轻响,右侧山崖上的绳索忽然断了一根,半截粗如人臂的绳索如鞭子般反抽回来,打中了甲板上数名船工,更有一名船工险些打落河中,幸得张果先生一把抓住腰带将他拉了回来。
断了这一条绳索,另两个绞盘吃力不住,推动转盘的工人稀里哗啦倒了一大片,绞盘快速的反转起来,大船迅速失去了平衡,事出突然,仟夫们错手不及,既拉不住船,又不及从纤绳的绳套中脱身,立刻有数人被纤绳拖拽着落入水中,大船则向着右侧山崖直撞过去,只听“咔啦”一声巨响,大船右舷猛烈地撞击在山石之上,若是寻常船只这一撞便碎了,幸而上门填阙船建造的极为结实,一撞之下竟然没有散架。
叶清杳在舱内感觉船只剧烈抖动,出舱来看时却正赶上大船撞向山崖,一个站立不稳,向外甩了出去,千钧一发之际,江朔飞身上前一把揽住了叶清杳的腰枝,另一手将七星宝剑叉入甲板之中,他不及拔剑,危急关头神力自生,竟然将剑鞘直接插入木制甲板之中,这才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撞击之后,叶清杳刚想从江朔怀中挣出来,忽然大船再次向左摆动,原来是湍急的河水将大船从山崖边推离,向另一侧山崖推去,叶清杳立刻放弃了挣脱的想法,反过来牢牢抱住了江朔的肩头。
眼看要撞上左侧岸边的崖壁,仟夫那陈姓的头子也真了得,号令众仟夫重新整队,拉扯纤绳想要控制住大船,此刻他们已经不是背向大船了,而是面向大船,向后坠着身子,作出如拔河一样的姿势。
幸得纤绳拉扯,大船没有直撞上左侧山崖,靠岸的水流遭船只挤压,产生巨大的反推之力,将大船重又向右侧山崖推去。
此番船工都反应过来了,忙用手中竹篙去顶山崖,然而越贴近峡石之水流越是激越,十几根竹篙怎么挡得住这天地间的伟力?一阵爆豆般的声音传来,竹竿尽皆从中裂开来,碎成了篾片。但这一顶毕竟减缓了撞击山崖之力,这次的撞击比先前还是轻了一些。
剧烈的震动之后,大船再次被河水推离山崖,此刻绞盘绳索断了一条,无力将大船拉到上游,但其余两条绳索已从绞盘中滑脱,仅靠仟夫之力无法在鬼门的激流中拉住大船,大船一边下行,一边如摆锤般的左右撞击,上门填阙船虽然坚固,也终究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船上众人皆敢惊慌,每次撞击都发出连声的惊呼,只有张果先生浑若无事一般,在船上左摇右摆,却也不见他摔落。
丁鲲吼道:“不成了,仟夫快放开纤绳,让船向下游去!”
但此刻鬼门中浊浪滔天,轰鸣一片,岸上的仟夫根本听不见丁鲲的喊声,此刻大船的重量都坠在纤绳上,仟夫也不敢轻易放手,如放手速度不一,晚放手的仟夫必然要被拖入水中,陈头领只能喊着号子让众仟夫勉力坚持。
丁鲲见仟夫没有反应,向船上船工高喊道:“船上的,一齐割断纤绳!快!”
众船工抽出随身小刀想要割断麻绳,但这麻绳粗如儿臂,一时也割不断,更难保能同时切断。
江朔抽出七星宝剑道:“清杳妹子放手,我去斩断绳索!”但叶清杳心中惊惧,却牢牢抓着他的肩头说什么不肯放开,江朔只得任由她坠在身上,带着她一齐向船头跃去,七星宝剑何其锋利,一道电光划过,将所有纤绳一齐斩断,众仟夫忽然脱力,一齐跌坐在岸上,虽然臀背摔的生疼,却好在没有性命之虞。
船体再次在右侧山崖撞了一下,船身猛的一颤,江朔手中长剑险些坠入水中,若非樫木剑鞘将自己和叶清杳牢牢钉在甲板上,二人可都要随着一块飞出去了。失去了绳索牵扯的大船却没有再次撞击山崖,而是被激流推出鬼门,向下游冲去。
河水分成三股冲过三门峡,在三门之下形成了无数漩涡乱流,大船一出鬼门便被湍流裹挟着打横向下冲去,眼看侧舷就要撞上下游的砥柱之上。
砥柱在河水中屹立了千万年,若非坚固异常早就被河水冲散了,大船如撞上砥柱,那无疑就是鸡蛋碰石头,必然粉身碎骨。掌舵的船工拼命扭动舵杆想要让船驶离砥柱,但河中乱流漩涡牢牢地吸住了大船,令其脱身不得。
丁鲲上前一把推开了舵手,吼道:“蠢货!船头指向砥柱!”
江朔心中一惊,上门填阙的船艏再坚硬还能比砥柱的岩石坚硬么?船头还是船舷撞上砥柱只怕结局没什么两样吧。
众船工却均已醒悟,协助丁鲲使劲般动舵杆,然而越是接近砥柱,河水越是湍急,船舵竟然扳不过来,江朔虽然不知道为何丁鲲要把船头指向砥柱,但想丁鲲行船经验丰富,这样做定然有他的道理,此刻形势急迫,来不及多想,他还剑入鞘,对叶清杳道:“抱紧我,别松手。”飞身奔向船尾去帮忙推动舵杆。
得江朔相助,丁鲲终于将船舵扳直,大船脱离了涡流,向着砥柱直撞过去,丁鲲高喊:“少主,叶娘子,抓紧了!”江朔依言扶定舵杆用以固定身形,而叶清杳则紧紧地抱住江朔的后腰,紧闭双目将头埋在江朔背后。
眼看大船就要撞上砥柱,却被一股巨大的水流带得偏向一边,冲入中央水道,只听咔啦咔啦几声巨响,似乎是撞上了河底的石头,好在上门填阙船船底坚固,并未受损,打着旋儿擦过砥柱北侧的张公岛,向下游冲去,下游众船见首船冲回,忙各自以竹篙去顶珠船身,各船还都系缚在锚地,大船的下冲之力无法将这么多船冲散,才终于在各船的帮助下在河边停住了。
一船上的人都瘫倒在甲板上,就是丁鲲也已浑身被汗水浸透了,他向江朔跪倒叉手道:“属下死罪,令少主涉险,幸得少主利刃相助,若少主和叶娘子有个好歹,属下真是百死莫属。”
江朔忙将他搀起,道:“丁大哥哪里话来,绳索断裂可不是你的责任,幸得丁大哥处置得当,才保全了一船人和岸上的仟夫弟兄。”
叶清杳惊魂甫定,早已从江朔怀中挣脱出来,为化解尴尬,开口问丁鲲道:“丁大哥,方才你让大船对准砥柱撞去,为什么反而能幸免于难呢?”
丁鲲道:“叶家娘子有所不知,所谓‘中流砥柱’,河水被砥柱强行分开,砥柱脚下的水流最为汹涌,无论什么船只只要向着砥柱冲去,定然会被水波推开,但如果怕死想要避让,反而会被砥柱下的漩涡吸入,撞个粉身碎骨。”
叶清杳又问:“水流为什么没把船推回南岸,反而把船冲到中间河道呢?”
丁鲲道:“砥柱北侧中央水道深阔,南侧靠岸水道则浅的多,上游下来的河水大多冲入中央水道,因此同一条大河会出现南清北浊的奇景。”
江朔向上游望去,果然是左侧清浅而右浊浪滔天,他问丁鲲道:“丁大哥,我看三门峡中间神门最为疏阔,左侧鬼门却最为险绝,为何不设法走神门呢?”
丁鲲闻言谈了一口气道:“少主说的不错,砥柱南侧水浅,无法用桨棹划水,只能让仟夫牵引,而南侧鬼门是个急弯,在三门中最为凶险,神门疏阔确实安全的多,我们从上游顺水放舟之际,确实是从神门水道走的。”
叶清杳也奇道:“那上行为什么不走神门呢?”
丁鲲道:“若走砥柱南侧水道,无法将船牵引到神门,要走神门,只能从砥柱北侧绕行。但原先砥柱与北侧张公岛之间过分狭窄,无法通航。“
叶清杳道:“但我们刚才不就是从中间过来的么?”
丁鲲道:“天宝元年正月,陕郡太守李齐物曾凿砥柱为门以通漕,在山北开通了挽路,在砥柱和张公岛上烧石沃醯而凿之,拓宽了水道。”
江朔道:“那不是可以从中路行舟了么?”
丁鲲道:“嘿……凿通水道后为图方便,李齐物下令弃石入河,原想着河水湍急,必然能把这些石头冲到下游去,不料两年后有船撞上了河底的礁石,派人下水探查后,却发现原本该被冲向下游的巨石,居然重又回到了新门水道,卡在水道内,激水湍怒,令舟楫不能入新门,船工认为这是砥柱之石有灵性不愿离开才又重新聚了回来,于是还是改走原来的鬼门水道。我们刚刚就擦到了其中一块巨石,侥幸只是擦过,才没有沉船。”
叶清杳道:“还有这等奇事?那不能再将巨石凿开打碎么?”
丁鲲道:“谈和容易,砥柱上的岩石坚硬异常,在山上时需先烧石沃醯才凿得动,如今巨石沉入河底,无法在水中生火却如之奈何?”
江朔望着砥柱与张公岛之间湍急的乱流,思村良久,对丁鲲道:“丁大哥,你能用小舟将我送到新门水道么?我看看能否设法去掉这几块巨石。”
第328章 炁生万物
丁鲲惊道:“少主,饶是你神功无敌,也不可能逆天行事啊。”
张果先生在一旁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何会故意堵死水道,叫世人受苦?要我说不妨让小子一试。”
张果先生在都畿之地甚有人望,都当他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丁鲲对他也十分尊敬,对张果先生叉手道:“先生教诲的是,但人在水中力量不得施展,当年李太守也好、韦相公也罢都想过不少办法,却终究无功而返,少主便是能以一当百,难道真能解决千百河工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么?”
江朔道:“我现在也没把握,但总是要到现场看一下,说不定有办法呢?”
丁鲲毕竟不好拂逆少主,且修复绞盘,重整仟夫队伍也需要时间,他下定决心,对江朔道:“好!便由我亲自送少主前往。”
河水滔滔,丁鲲不放心派别人护送,他亲自操桨驾一小舟送江朔往砥柱新门水道驶去,张果先生忽道:“我也去看看。”也不等丁鲲答复,自己跃到船中。
丁鲲操船的本事也真甚是了得,他挥动双桨溯水横渡不消片刻就到了砥柱和张公岛之间,远看这片水域时只见浊浪翻滚,近看才发现水流形成的数个湍流,漩涡中心隐约能见到若影若现的石头,想来就是丁鲲所说从砥柱山上落入河水中的巨石了。
丁鲲继续前进,将船驶入一个大漩涡之中,他停船的位置颇为巧妙,让小船恰好在漩涡外圈,这样他只需要间或划两下桨即可保持小船围着漩涡原地打转,不需要始终用力划桨。
江朔脱掉外袍,除去鞋袜,卷起裤脚道:“我下水看看。”
丁鲲忙拉住他道:“少主,不可啊!河水湍急,在此处下去可就上不来了。”
张果先生笑嘻嘻地道:“你拿绳子拴在他腰里,不就不怕他被水冲走了么?”
江朔道:“好,就这么办。”说着在船上找起绳子来。
丁鲲道:“终究太过危险啦,河水中泥沙太多,目不能视物下去又能做什么?”
张果先生拿手一指道:“你可以跳到水中巨石之上么,我看石顶距离水面不过寸许么。”
丁鲲道:“少主不可大意,桃花汛已然开始,一日间水势上涨极快……”
不等他说完,江朔已从船上一跃而出,落在河中巨石之上,他踏上巨石之际,石头忽然诡异地向上游滚动起来,江朔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入水中。
丁鲲喊道:“少主,快回来!这砥柱之石果然有古怪!”
江朔却已安然无恙跃回船上,对丁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巨石是自己走回去的,可不是什么怪力乱神。”
丁鲲道:“从来只听说东西落水之后被水流冲向下游,哪有反而向上游走的道理呢?”
江朔道:“寻常之物确实如此,但特别沉重的东西,水流冲不动时可就不一样了。我听过一个故事,说汉时有一年河水大涨,将孟津渡口栓浮桥铁索的铁牛卷入河中,水退之后人们沿河向下打捞了数月都不见铁牛,后经一位老河工的指点,在上游二十里处找到了铁牛。”
丁鲲摇头道:“某家世代为船工,却没听过这个故事,铁牛又为何会去到上游的呢?”
江朔道:“因为铁牛过分沉重,河水冲不动它,反而把铁牛后面的泥沙冲走了,河水河床泥沙淤积,颇为松软,水流很快就在铁牛身后冲出了一个大坑,铁牛落入坑中,水流又在其后掏空泥沙,就这样一路翻滚倒退,直到了二十里之外。”这个故事其实是李珠儿那日在孟津浮桥上给他讲的,他今日听丁鲲说巨石逆水上行之事自然想到了这个故事,方才踏上巨石,发现巨石果然不是向后平移,而是向后翻滚,便知果然和铁牛之事是同理。
张果先生在一旁道:“嗯,确有此事,老夫亲眼所见,那是汉武帝元狩元年的事。”
丁鲲心道:元狩元年那是八百多年的事了,难道张果先生还真是不死的神仙不成,江朔知道张果先生个性诙谐,也不知道他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当即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丁鲲问道:“就算知道了巨石上行的原因,也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啊,难道等石头自己翻过新门水道,方可通行船只么?”
江朔道:“我来试试看能否将巨石击碎,只要巨石碎裂成水流推得动的小块,就会被冲往下游,便无需担心阻塞水道了。
丁鲲心道:这道理人人都懂啊,可是此处水深一丈有余,看来这个石头的大小也得有一丈,重量不下千钧,又在水中,想要打碎谈何容易?
江朔再次跃到巨石之上,这次巨石已落入坑中,新的空洞尚未形成,因此巨石丝毫未动,江朔挥掌拍向水中巨石,然而手中一但入水,感觉绝大部分的劲力都为河水所化泄,拍在巨石上丝毫没有任何反应,别说巨石未被击破,连他自己的手掌都不觉得疼,显然没有吃上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