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王帐虽然灯火辉煌,但由于有巨大木柱的存在,仍有几处黑暗的角落,江朔对着说话的就是其中一角,只见一老僧缓步走出阴影,手中结了一个古怪的印,道:“小友小小年纪,竟能抵挡呼雷功的威力。”
那僧人身披黑袍,此人生得形销骨立,脖子如同一条褐色的古藤勉强撑起了那颗骷髅似的脑袋,露出领口的胸口更是如皮包骨,肋骨根根分明,仿佛马上要刺破旧纸皮似的皮肤露出体外一般。他是如此瘦削,以至于黑袍显得异常肥大,走动之际,黑袍晃荡,直让人怀疑袍子里面压根没有身体,而是一具游荡的幽灵。
江朔见了这老僧的长相不禁心中惊异,他曾见南少林神会大师施展“狮吼功”的绝学,但神会的身形远比常人胖大,想来狮吼功之类的以声音为武器的功夫,需得先聚炁于庞大的肚腹之中,再以发出巨响,声为炁之载,方能扰乱人的心智。
而这老僧生得如此干瘪,说话的声音都气若游丝一般,如何能发出如此摄人心魄的巨响?他走近之际,江朔更觉其气息奄奄,丝毫不像习武之人的吐息,倒似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江朔一惊,心道:难道世上真有鬼怪幽灵不成?又或者他只是傀儡,背后还藏着正主?
犹疑间江朔叉手道:“不知上师如何称呼?”
那老僧道:“老僧乃茹拉上师纳朗,听说叶茹上师古辛与铁仞悉诺罗师傅都折在小友手中,我初还不信,今日观小友的手段倒又有些信了。”
江朔道:“铁仞将军确实是我所擒,但皆因他被人破了罩门,不然我是胜不了他的,至于古辛上师,并非死于我手,而是……”
他刚想说出是皮逻阁杀了古辛,但一想皮逻阁之子阁逻凤刚刚落入吐蕃人的手中,自己虽然和他没有交情,却也不能落井下石,况且古辛之死究其根本还是马祥仲巴杰的逼迫,但这前因后果说起来太过复杂,且听说马祥仲巴杰是吐蕃外戚,只怕自己说了也没人信。憋了半天只说:“总之……这其中另有原委。”
纳朗上师微微一笑,也不说信不信江朔之言,自顾自叹道:“古辛的功夫堪称守御第一,没想到师徒二人先后殒命,这一派的绝学是传不下去咯……”
江朔一愣道:“难道古辛上师没有留下本门心法秘籍么?”
纳朗微微笑道:“我苯教创立之时尚无文字,修习法门皆出自口授,千年以来一直如此,绝无书传存世的可能。”
江朔道:“铁仞悉诺罗只是被擒,若唐蕃修好,还可以把他赎回来,铁仞将军虽然武功被废,口传应该还是可以的。”
这下轮到尺带珠丹笑了,只听他道:“姓江的小子,你心眼倒好,不过哥舒翰献俘之后,铁仞悉诺罗了就在长安城中被处刑斩首了。”
江朔心头一跳,这结局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他亦无言以对。
纳朗道:“唐蕃争雄,我等方外之人原不想插手,但五茹同气连枝,古辛一脉断绝,我们其他四茹便不能不替他报仇。”
江朔道:“因此你们就设局困住了裴将军。”
纳朗和尺带珠丹二人闻言面面相觑,均面露疑惑之色,最后还是章藏榭开口道:“什么裴将军?我军方才在此设阵不过几日,江少主你和阁逻凤便自投罗网……”
章藏榭之言对江朔不啻于五雷轰顶,他心中跌脚,暗骂自己不长记性,又入了李珠儿的彀!
第592章 呼雷三招
江朔此刻才明白所谓裴旻和空空儿被困云云都是李珠儿编出的谎话,现在回想起来,哪有被困住却从数千里之外找援军的道理?一月之内无碍的谎言多么的拙劣,偏偏他还就信了。
然而此刻再后悔也是无用,他总不能对尺带珠丹和纳朗上师说自己上了别人的当再告辞出帐吧?
纳朗上师可不知道江朔心中所想,见他发苶,心想古辛上师有神功护体,这小子的功夫虽然了得,若是堂堂正正决斗,却也杀古辛不死,想来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此刻在我吐蕃白帐之中,无法施展诡计,因此怯了。
想到此处,纳朗上师道:“小子今日想走是不可能了,老僧也不欺负小辈,且让你三招。”
江朔嘴唇翕动,想要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说自己是被骗来的,太没有说服力,况且对方认定是自己害死了古辛上师,似乎也无法解释得清楚。
纳朗上师见江朔迟迟不出手,不禁有些不屑地道:“小子既然不肯先出手,怕是想称量秤量老僧的手段,再不出手老僧可就要先出招了。”
江朔心不在焉,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好……”
纳朗上师不禁勃然大怒,道:“小子忒也的托大了,老僧今天不能在三招之内取胜,便不再为难你。”
江朔正在想如何不大打出手而能脱身,听纳朗上师这般说,真是意外之喜,精神一振,道:“便按老前辈定的规矩来……”
纳朗上师没想到江朔竟然顺杆就上,怒极反笑道:“好,好……接招吧。”
虽然纳朗上师生的十分干瘦,看来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但江朔不敢大意,不知纳朗上师会如何攻过来,且不知道大帐中是否还有陷阱或别的机关,不敢胡乱闪避,索性运炁于臂,准备硬接纳朗三招。
不料纳朗站在原地,黑色大袍纹丝不动,却忽然张口向着江朔,江朔心中一凛,才想起此前纳朗上师用来攻击阁逻凤和自己的都是类似狮吼功的“呼雷功”,只听纳朗上师口中发出轻轻的一声“啵”的声音。
这声音不大,江朔却忽觉小腹刺痛,纳朗上师口中吐息竟然能如利剑一般刺中他的身体!
皮逻阁的气剑术能如利剑般刺穿人体,但气剑的长度不过和正常的长剑相仿,并不能无限延伸,崆峒三圣的琴音范围倒是极广,但也只能扰乱人的心智,不能如利剑般伤人。
纳朗上师此刻距离江朔数丈开外,“呼雷功”却能如利剑般直刺江朔肚腹,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当然这如利剑般的一刺并没有真的刺穿江朔的身体,他体内阴阳二炁在关键时刻自然涌起,护住了身体,这阴阳二炁无法抵御真正的刀剑,但抵挡纳朗上师“呼”出的无形剑气却绰绰有余,江朔只是一阵刺痛,却没有受伤。
纳朗上师见江朔身躯一阵微微俯身,就重新站直,心中一凛,道:“小子倒有几分本事,是老僧小看你了,小心了,第二招来了!”
江朔倒是想小心,但这无形的“呼雷”比气剑更诡异,气剑尚可看对方手指的方向,“呼雷”却如何知道对方嘴对向哪里?江朔只能举手护住双眼喉头这样的柔软之处,奇怪的是,这次纳朗上师只是张口,却不闻其声。
来不及奇怪,江朔忽觉胸口膻中穴如遭重锤,胸骨向内塌陷,几乎要压碎自己的心脏,幸而他体内阴阳二炁无需驱策,感应外力而自生,自动汇聚到胸口,护住了心脉,饶是如此,也忍不住嘴里发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江朔旋即明白了,纳朗上师的“呼雷功”其实不需要发出声音,但他自持身份,不愿用无声无音的功夫暗箭伤人,才事先发声作为警告,却被江朔误以为是和狮吼功一般的以声发功的功夫,若非自己有阴阳二炁护体,只这第二招已取了自己的性命了。
纳朗上师见江朔正中两招,却不过只吐了一口血,看来似乎并没有受重伤,也不禁暗暗吃惊,道:“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可惜了,可惜了……接我第三招吧!”
江朔尚不及问他“可惜”什么,只听纳朗上师忽然发出磨齿般的“嗡嗡”声,这嗡嗡声连绵不绝,仿佛吟唱着什么奇特的咒语,但除了听得心里发毛,有些许躁郁的感觉之外,却再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了。
这仿佛无止尽的磨牙之声中忽然奇峰突起,一阵尖啸声响起,江朔心里突的一下,几乎要晕倒,他随即明白过来,这尖啸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心中的感应,但这心中所感却又造成了实际的伤害,难道这位纳朗上师真的会念咒?
不等江朔想明白,纳朗上师“咒语”中第二个“奇峰”再次突起,江朔心中再次不可抑制的一颤,紧接着第三、第四、第五“峰”一波紧似一波,江朔心中纷乱难以言状,这第三招的攻击与前两招不同,非但无形,甚至不是从外部攻来。
原来纳朗所修“呼雷功”,乃一苯教秘术,吐蕃人笃信自然,中原武人练炁之法皆逆天而为,而此一秘术却是顺天应人,究其一生,都在寻找天人相契的方法。
“呼雷”与少林狮吼功、崆峒铁铮功都是音波功,不同的时其他音波功都是以听得见的声音作为载体,虽然不能亲眼看见,但终究不是无迹可寻。“呼雷”中的“呼”就是那类似磨牙之声的吟唱,这吟唱尚在人耳能听见的范围之内,但“呼”只是引子,呼来的“雷”却在人耳能听见的范围之外,究其本质还是音波功,只是一来根本不可能被察觉,二来呼雷可以穿过表层,直接攻击人的五脏六腑。
凡练武之人,多是筋骨强健,但内脏却难以修炼,和常人无异,因此内家功夫以内力伤人,往往比外家拳脚功夫更具杀伤力,但就算用内功伤人还是要穿透肌骨方能抵达内脏,纳朗上师的秘术却能无视身体的屏障直接作用于人的体内。
其实“呼雷功”就是“超声波”,声波震动的频率超过一定的范围,人耳便听不见了,普通声波只能传音,超声波却有其他的特性,比如蝙蝠可以用超声波定位,海豚可以用超声波射杀鱼类,只不过古人不具备后世之学,苯教先辈也只是从自然中悟出此法,虽不明其理,却知道吟唱某几种特殊的“咒语”,用喉头发出某些特殊的听不见的音,便可以达到不同的效果,古人以为此乃天授神技,只在纳朗上师这茹拉一脉的上师中相传,便是其他四茹上师亦不知其法。
“呼雷”所发出的“雷”频率越高,杀伤力便越大,纳朗上师第一招用声音提示,第二招虽用了无声音波,但仍是从外推送,只想重伤江朔还想留他一条命在,却没想到江朔竟能抵御,于是这第三招便是全然直抵内脏的杀招了,江朔全然无从抵御,之所以还能勉强站立不倒,全凭着体内阴阳二炁自生抗力,与这古怪的“咒语”相抗衡。
江朔体内阴阳二炁来自黑白龙王的内丹,原本性状相反的内丹入体断无生理,但江朔天缘凑巧练了茅山积金洞中的《玉诀遗篇》,将阴阳二炁慢慢化为己用,不但不受其害反而内力大涨,但江朔玉诀神功并未练到巅峰,这阴阳二炁也尚未完全化去,正因为没有完全化去,今日反而救了江朔一命。
纳朗上师的攻击完全无迹可寻,若江朔的内力全完受自己控制,那必然是来不及抵御的,此刻五脏六腑早被震得支离破碎了,正因为他体内部分阴阳二炁尚未完全化去,才能自感自生,与体内异常的波动相平衡。
“呼雷”是学自自然,阴阳二炁是来自自然,自然之法天然中和,丝毫不需人力干涉。江朔悟到此一节,索性闭目散功,将内力还给阴阳二炁,任其自涨自落,在体内倏忽而生,又倏忽而去,与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雷“咒似在体内翩然起舞,又似琴瑟和鸣,一旦相谐,江朔烦郁昏乱净祛,居然觉得灵台空明,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汉人所说经脉,其实是血炁自然汇聚之腧穴,经脉之行便似天下江河流淌一般,练炁便是要控制江河之水汇聚于一点,以增强其杀伤力,已属逆天之举了,但和世间一样,有地表流淌的江河、也有地底暗涌的隐河,人体的穴道除了附于肌骨的外穴,更有深藏体内的内穴。
比如手少阴心经,本起自心脏,在体内向下贯穿膈肌,联络小肠,向上支脉顺着食道连系脑目,主干上肺,斜走出于腋下极泉穴方才露出体表,其外露不过手臂上九个腧穴,体内却联络了心、小肠、脑、目等重要脏腑、器官。外九穴好练,内部的联系却极难锻炼。
此刻纳朗上师的“呼雷”却给了江朔难得的机会,他此刻闭目敛神转为内视,只觉阴阳二炁随着雷咒在体内各处深藏的腧穴间行走,刚开始时还觉得有些酥痒,后来居然越来越舒服自在,只觉体内如烛照府内,一片澄明,炁脉之行彷若可见一览无余,江朔只觉心中涌起无限的力量,在体内鼓荡。
体内的光华越来越盛,阴阳二炁仿佛两条活了的蛟龙,翻江倒海,至于纳朗上师的雷咒之波早成了二龙起舞的鼓点,江朔中忍不住张口,纵声清啸起来。
第593章 大腹便便
纳朗上师满拟第三招出手,江朔就该应声倒地,没想到第二招还让江朔呕了一口鲜血,第三招杀招使将出来,江朔反而神色泰然,似乎“雷咒”对他根本不起作用一般。
原本纳朗上师第三招未能击倒江朔,就该践行前约罢手不斗,但他在吐蕃赞普面前夸下海口,若就此算了,这张老脸如何挂得住?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念动“咒语”,他气息悠长,只要“嗡嗡”之声不停,这一招就不算结束。
呼雷功的“雷咒”皆在常人听力范围之外,因此大帐中所有人的耳中只能听到单调的梦呓磨牙般的声音,并不知道纳朗上师已经向江朔发动了无数次悄无声息的攻击,这种攻击具有指向性,旁人是绝难察觉的。
及至江朔体内阴阳二炁受到“雷咒”的激发,纵声长啸之时,却是人人皆可耳闻,这啸声与崆峒三圣的琴音相似,只是江朔今时今刻的内力早胜过崆峒三圣多矣,啸声一起,大帐中上至尺带珠丹,下至宫娥婢女,皆感头晕目眩,如以一叶扁舟入怒海澜涛,不仅站着的脚下踉跄,坐着的也是东倒西歪,人人眩然欲呕。
此刻江朔只觉体内炁行无碍,若云流风行,不再囿于脉络腧穴,而是从心所欲,意到神随,不知不觉间已经冲破了玉诀神功九重天的至高境界,阴阳二炁也彻底化为其所用,他此刻只觉周身说不出的舒畅,对大帐内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自顾长啸不止。
好在这些人皆无内力,因此只是晕眩而已,若有内力修为的,遭江朔的啸声一激,当时就要经脉逆流,气闭而死,这些吐蕃人不会武功,反倒躲过了一劫。
就在此时忽听一声爆喝:“贡布赞普日巴!”
那人的吐蕃语口音奇怪,江朔听不懂,但能感到一阵劲风向他袭来,睁眼看时,只见一团肉球向他飞撞而来,这肉球来势极猛,江朔下意识地抬手一掌拍在那肉球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那“肉球”中掌之后,忽忽悠悠向后荡开了丈许,飘然落在地上,江朔这才看清来人乃是一个又高又胖的吐蕃僧人。
他立刻有些后悔,他冲破九重天的关锁正高兴时,随手拍出一掌可没加忖量,这一掌可有开山裂石之力,打在活人身上只怕立刻就要骨断筋折难逃一死了,他与这飞来的肉球并无冤仇,怎可甫一出手就将人打死。
好在那僧人看来似乎并未受伤,再细看此僧光着上身,月兰色的僧袍歃在腰间,他身长七尺开外,腰围怕也有七尺,肚子上白花花的浑圆一团,脑袋却像个小弹丸般顶在肥大的身躯上,手脚亦如四条小枝,不禁让江朔想起了冬天顽童胡乱堆砌的比例失调的雪人。其实僧人的脑袋、四肢与常人无异,只是因为身体太过肥胖,脑袋、四肢陷在其中而显得特别小而已。
胖大的僧人落地之后正挡在尺带珠丹身前,喊道:“赞普切玛吉,木雅昆布吉!”
这段话中,江朔仅能勉强听出“赞普”二字,只道此人是尺带珠丹的护卫,当即也不理他,转过身对纳朗上师叉手道:“多谢上师成全,呼雷三招助我修为更进一层。”
纳朗上师何等样人,早看出江朔的变化,心知他所言非虚,不禁重重地“哼”了一声,此刻三招已过,也不好再出手,况且他方才念动雷咒,精气消耗颇巨,索性就地盘坐闭目养神。
那肉球似的大胖子见江朔不理睬自己,不禁怒气勃发,对着江朔大喊一声,章藏榭先前被江朔的啸声震晕在地,扶正帽冠,在一旁对江朔道:“江少主,这位是孙波苏毗茹的索南上师,索南上师不会说汉语,便由下官代为传译。”
江朔一惊,没想到这大肉球竟也是五茹上师之一,原来是苏毗人,难怪口音与普通吐蕃人不同,他转向章藏榭,报以一笑,道:“章西本好久不见,又要有劳你了。”
那边索南上师早已不耐烦了,他此刻也知道自己和江朔语言不通,对章藏榭“哇啦哇啦”嚷嚷了几句。
古辛和纳朗虽然功夫全然不同,但都是一派得道高僧的做派,说话语调也都不疾不徐颇为沉稳,而江朔看这位索南上师却性如烈火,更兼他肥胖的身躯,哪里像“上师”的模样,想到此处他不禁眉头一皱。
章藏榭对江朔传译道:“索南上师说,大呼小叫的算什么本事?他要与你在拳脚上见真章。”
江朔心想这索南上师如此肥胖,还要比试拳脚,隔着这么大的肚皮,也不知两人手臂加在一起够不够长,拳头能不能碰到一起还不一定呢,想到此处不禁暗自好笑,他强自忍住,问章藏榭道:“还是三招定胜负么?”
章藏榭照实对索南上师译了,不想索南上师怒气勃发,哇哇大叫起来,章藏榭对江朔道:“索南上师说,甚三招五招,便是百招千招也无妨,非得分得胜负不可。”
索南上师态度蛮横,显然没说什么好词,章藏榭却语气如常地译来,这种反差颇具喜感,江朔忍不住面露微笑,索南上师愈发的怒了,一腆肚子,向江朔撞来。
江朔神功刚得突破,正是志得意满之时,难免有少年人的心高气傲,对章藏榭道:“章西本,你且对上师译来,不用百招千招,三招内我定胜他!”
说着运起神功,迎着索南的大肚子,挥掌拍去。
索南上师虽然胖大,总归一身是肉非铁,江朔这一掌拍去,便是一头巨象也推得倒,遑论是人?然而一掌拍在索南便便大腹之上,却如击中一面没有绷紧的巨鼓,敲不出声音,却在表面荡出层层涟漪。
索南上师并没有被击飞,而是原地站定,他腹上的涟漪先是扩散开来,紧接着往回汇聚,江朔打出这一掌的气力也跟着反掷回来,巨大的力量反推回来,江朔竟然站立不稳,向后连退两步,索南上师哈哈大笑,口中叫骂一声。
章藏榭忠实地译出了这一句:“第一招咯。”索南上师不等章藏榭说完,跨步上前抢先出招,他肚子太大,正面出拳似乎确实打江朔不到,但他自有办法,旋转身体侧身向江朔一拳打来,他上臂几乎陷在肥大的身躯之中,只有露出一小截小臂,相比巨鼓般的身子,拳头倒似个小鼓槌似的,向江朔捶来。
见此滑稽的场景,江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施展穿星步,跨步闪身避开索南上师的拳头,再次出掌,江朔知道索南上师的肚子能反弹对方劲力,显然靠的不是肥胖,而是一门十分厉害的武功,他二度出掌不再向索南上师的肚子中央招呼,而是借着他侧身的机会,“呼”的一掌拍向索南上师的侧胁。
人的肚子里没有骨头,如索南上师这般练有异门功夫的,可以收放自如,凭借伸缩反弹江朔的掌力,但无论人生的再肥胖,侧胁下有肋骨,只需一掌打到实处,江朔便有信心叫他一掌之内骨断筋折!
索南上师果然体态臃肿,转身不灵便,被江朔一掌正中胁下,然而江朔却觉手掌如同击中了一团油面,不断向内陷入,却哪里有骨头?
索南上师嘿嘿冷笑,深吸一口气,忽然吁出,身子竟然又**了一圈,江朔连拳头带半条臂膀几乎陷入他身子里去了。江朔大惊之余,却见索南上师的手臂却如充上气的羊皮筏,上臂忽然从身子里弹了出来,手臂陡然伸长了一倍,拳头向江朔当胸砸了过来。
江朔右手手臂被索南上师吸住,避不开他的拳头,忙伸左手去挡,他掌上发出罡炁,在索南上师的拳头上一燎,索南本能地一缩手,喝骂一声,章藏榭尽责地译道:“好烫!”
江朔心念一动,右手掌如法炮制,罡炁到时立刻变得灼热无比,索南上师“嗷”的一声怪叫,将江朔的右手弹了出来,江朔一旦得脱,不敢冒进,又向后退了一步。
索南上师只是被江朔的内力灼了一下,并未受伤,站在原地怪笑着又骂了一句,章藏榭译道:“第二招了。”
显然章藏榭将江朔三招取胜之言译给索南上师听,令他大为恼火,时时出言挑衅,其实江朔只说三招取胜,却没像纳朗上师那般说过不胜便停手,况且江朔深陷敌阵,也不可能束手就擒,但他方才自恃内功已臻绝顶竟然小瞧了索南上师,此刻不禁面有惭色。
想来索南上师位列五大上师,又怎会是泛泛之辈?还剩一招,江朔心思飞快地转动,想不出如何取胜。
这时却听到耳中一人的声音说道:“利刃不能断流,却不能斩冰吗?”
江朔一愣,那人继续说道:“小子可真够笨的,冻住的面团还能随意揉捏改变形状吗,你却用火去灼他做甚?”